《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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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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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电梯是用电的,十层高楼不可能没有设计电梯。
  八成是它了,因为没安装电梯,害怕有人失足,电梯通道成了隐患,被木板横竖钉得严严实实。换偷电的人是我,也会挑这个地方接火。不过,进入电梯通道有点麻烦。我想了半天,买来一条长绳子。上到不常有人光顾的六楼,撬开两块封电梯间的木板,把绳子一头绑在一根柱子上,另一头绑在腰间,慢慢爬进通道。
  我在那个黑暗、闷热、臭气熏天的通道内呆了两个小时。回到宿舍像刚被人痛打了一顿,倒地上再也起不来,直接入梦。这一觉,睡得很香甜,太阳晒屁股才醒。
  别处的太阳,似乎点教养。一般先礼后兵,从温柔的情人慢慢变成凶悍的泼妇。海口的太阳才不跟你来这一套,不露脸则罢,一但让它探出脑袋,不讲道理地把所有人当||乳猪烤。呆了一个月,我明白了,为什么海口人的卫生间,再小也要装浴缸,我房间的卫生间也有一个,我不想被当烤||乳猪,马上把自己泡进浴缸里。
  早上十一点左右,美食城外停车场陆续有轿车停靠,到了十二点,停车场基本上找不到车位。这是惯例,来的尽是大老板、小老板、男白领、女白领,美食城里人却不多,也不嘈杂,表面看,生意比不了晚上红火。其实,这些人是老客,非常稳定,且消费大方,美食城的利润保障全靠他们。这是符波说的。
  “在海口,掐饭看车,谁家门口车多,谁家生意好。有的酒店特意花钱请人来摆车呢!哪天我们没车停了,也差不多收摊了。”
  符波是美食城惟一的海南人,他专门负责停车场。
  “大陆人做不了,不懂海南话,海南的老板不来,外地的老板只认海南人停车安全。”符波认为自己在美食城是个重要人物,离开他,有车的客人不会光顾,美食城必垮无疑。他是否重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打死我也不做他这种工,天天在日头下当烤||乳猪不算,还得向每一辆车点头哈腰赔小心。不过,据说他的工资比别的雇工高,从这方面讲,好像是能体现他的重要性。
  我坐在美食城门外一张矾布椅上,跷起二郎腿,手拿一张旧报纸,等待一个中年妇女帮我擦皮鞋。符波主动找我攀谈,递来一支精装“五指山”牌香烟,有意无意亮出烟壳,上次他给一支“三塔”,我没点便撂掉,尽管我抽的烟比“三塔”更次。
  “你不是一般人,老大!”符波给人戴高帽一本正经,神态庄重。这不足为奇,给人戴高帽是他的职业。我见过他把顾客带的来的“小姐”,当总统夫人夸奖。
  美食城楼道墙面上的那两个字已用报纸盖上,而我却成了那两个字的化身。在美食城所有人的眼里,我是个危险人物。每天进出上下,三个老板不是闪进餐厅,就来个视而不见,包括他们的员工也没人与我接触。符波例外,我想他是一个人在停车场太寂寞,无聊得向我发放高帽。
  “有什么不一般?我是电工。”今天我不用再装成流氓了,我把他的烟吸到很短才丢。
  符波见我首次搭他的话,兴奋地蹲到我身边,神秘地笑道:“嘿嘿,你骗不了我,老大。跟你说吧,我在过四家酒店做事,见过你们这种人。”
  我心情不错,好奇地问:“什么人?”
  “砸场子的。”符波拉长脖子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又重新蹲下,“这里的老板抠门,保安都叫自己的舅仔当,又没人罩,迟早被眼红的酒店吃掉。”
  我似懂非懂,又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是砸场子的?”
  “你是东北人吧,嘿嘿,再说,你这身打扮……” 符波得意地向我笑,“放心,老大,我嘴严。不关我事,你们哪天接手这里,也少不了找我看车。”
  我笑而不语,艺术学院有位东北籍老师跟我关系特好,近朱者赤,想不到我的普通话竟成了身份的象征。符波接着卖弄他的江湖知识,向我分析起整个海南的黑道形势,总结言之,就一句话:“坐山雕”挑战“南霸天”。说白了,是东北人与本岛人之争,好像前者略占上风,所以,我的东北腔吃香,也就不难理解了。
  “老板,鞋擦好了。”中年妇女把鞋放我脚边。我扔掉报纸想掏钱夹,转而又先换鞋慢慢系鞋带。钱夹里只剩不到十块零钱,符波离我太近,会让他看见。
  “给你钱!”符波站了起来,将一块钱丢地上,“走,拿你的东西,快点!什么?想要两块?不看你给我们的人擦,老子早就叫你滚蛋!”
  我再次想掏出钱夹,中年妇女走得很快,我目送她的背影。
  “你是聪明人,改天我请你喝酒。”我没有谢符波,从口袋里抽出手,亲热地在他肩上捏,他脸现痛色我才收手走进美食城大门。
  “先生,你好,川菜在中间,湘菜在左边,粤菜在右边。”美食城礼仪小姐不是给我引路,浓妆的笑脸是朝向我身后系领带的男子。
  林重庆三人,其实早就狼狈为奸,携手联营。没有对外统一字号,无非是为了方便偷电。三个分电表与总电表对不上,可以相互推委,死不认账。合成一家的话,已没必要设分电表,想偷电也无从下手。三个国产的威尼斯商人,这是我找到的另一个与他们为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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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请问您、您几位?”服务小姐大概认识我,怯生生地问。我上到二楼,坐在广味餐厅的一个包间里。老区看见我,一溜烟躲进厨房。
  “四位!”我友好地向服务小姐笑,我要改变她们对我的坏印象。今天,我的打扮自觉非常雅致得体,脸刮了,长发整齐后梳,扎成一把,身穿白衬衫,黑西裤,新擦的皮鞋溜光照人。这套衣服花掉我所有的积蓄,我也以为来海口能坐电梯上班,要不身上不止老爹给的五百块。
  “请您点菜。”小姐从容了许多,摆好四副餐具,给我倒了一杯茶,递来菜单。
  文昌鸡肯定要上一只,海口的美味我垂涎已久,看了几个菜谱,恨不得啃起菜单。
  “文昌鸡,鱼翅汤,白切龙虾、爆炒东山羊……”我念了十二道菜,最后还点了一瓶五粮液。
  菜上得很快,手艺在海口是否算高超不知道,对我来讲,来到海口后,吃过的全是垃圾。送第八个菜的小姐离开,我跟后将包厢门关上。拎一张椅子到墙边,站上去刚好够得着挂式空调的电源。我拔下保险,从口袋拿出另一个,快速拍上去,手还是被震动得发麻,外边传来一声低鸣,那是空调停转的声音,像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呻吟。
  天花板上的灯还是亮的,成功了!我志得意满地坐回餐桌,吹起口哨打开五粮液。这是春节才能喝到的酒,那是哥姐合伙买的,我只能尝到一汤勺。往饮料杯倒了三分之一,正想来个痛快,门被粗暴地推开了。
  “真的是你!”来的是李胖子,老区跟后。
  我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点上一支烟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想叫小姐去请你们,今天我请客,你看,四副碗筷,林重庆呢?把他也叫来。”
  “这么贵的菜我们吃不起,老兄,最好别欺人太盛!”李胖子眼睛不离餐桌,好似那些菜是用他身上的肉做的。
  我笑道:“我是你们的客人,你们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呀,区老板,我欺负你了吗?”
  “这、这桌菜,我、我给你打七折,怎么样?”老区站在门外不敢进,看得出李胖子是叫来壮胆的。我挑这里点菜,就是看中他胆小,换林重庆和李胖子,好菜没上一定人先到。
  我吃下一块龙虾,认真地说:“我真的是诚心诚意请你们吃饭,不过,由你们买单。”
  “我警告你,敢不买单,我们打110!”李胖子气得满面通红。
  我摸出手机扔桌上:“好啊!我正想打110。”说完,一口喝光杯中的酒。
  这时,外面喧哗四起,人声鼎沸,那些自恃身份的大款、白领们,有的也开始骂娘了。
  “停电?搞什么鬼,明明灯还亮,怎么空调停了?”
  “什么,等一等?你进来等给我看,里面简直是蒸笼。”
  “老板呢!叫老板来,他妈的再不来老子走人不买单了!”
  残余的冷气跑光了,包厢也好,大厅也好,变成了桑拿浴室,我最同情那些吃火锅的,人跟泡火锅里差不多。
  李胖子和老区飞快地在我眼前消失,十分钟后,又垂头丧气地出现在包厢外,还多了一个林重庆。他们再不来,我也热得快受不了了 。
  “三位请坐。”我礼貌地起身相迎,又倒了三杯酒,“李老板,你先拨110再喝酒,我没意见。其实,我准备拨两个电话,一个给业主,另一个就是给110。”
  “慢来、慢来!哥子你高抬贵手。”林重庆想来抢我的手机,手到近处又不敢。
  我望李胖子说:“我算了一下,你们每个月平均偷电超过五千块,一年六万,你们做了三年,将近二十万。这个数目,够你哥仨进去蹲个几年的了。李老板,我听说劳改场那旮旯减肥效果最好。”
  三人半晌说不出话,老区像死鱼一样摊到椅子上,李胖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流的汗已湿透上衣。最后还是林重庆哀声叹气地说:“哥子,我三个有眼不识泰山,你划个道儿来,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狗逼急了会跳墙,人逼急了会拼命。我看差不多了,拿出取下的保险说:“好吧,看在大家同是大陆人的份上。把这个保险换了,我的房间没锁,里面有个闸刀控制你们的偷电线路,刚才短路了。”
  4
  非常奇怪人们对第一次那么在乎,尤其男人,娶不到“原装”女人是奇耻大辱,站在镜子前,好像头上有顶“邮电帽”。这个第一次当然不是指第一次吃螃蟹,是女人的贞操。我相信贞操这个词,不是为了女人的第一次而设计的。然而,用上这个词代表女人的第一次,更能突出它的神圣、它的不可侵犯,甚至不惜让女人以死捍卫。当然了,也有某些女人为体面地交出贞操而结婚,目的是得到彻底的解放。有趣的是,作为男人的第一次,绝对与贞操无关,看重的角度大大不同,似乎将第一次献给老婆以外的女人,更值得标榜。所谓只有Chu女无价,没有没处男值钱。较真地讲,不关大男子主义的事,错在上帝。女人再怎么说也有块阵地可坚守,而男人真正的第一次非常凄惨,往往交付给朦胧的春梦。以至于,仿效女人,需要一个对象来结束虚假的第一次。
  说起来,我记不清第一次的对象是什么模样了?那一晚,头一回喝醉酒,表面豪爽,清醒后只记得四只Ru房,一张脸都没有印象。我从不刻意去牢记第一次,偶尔念到,因为那是我表演生涯的Chu女作,被迫附带回味。
  “喂,山哥,等一下!”


  我刚下晚自修经过学校大门,自行车车没停,右脚像狗撒尿一样向大门的守卫做了一次下车的动作,脚尖点地,重新坐上座包。玉米子从街边闪出,拦住我的去路,
  “是你!有什么事?”我刹死自行车,一脚撑地。
  我们工厂子弟讲普通话,与怀城本地子弟是有区别的。除了比我小的厂子弟,直呼我为山哥的,不是我亲近的同学,就是有求于我的人。玉米子算不上我可以撒尿泡饭的死党,这小子跟我同桌过一学期,应该属于后者。我的脾性是,只要不为难,很少拒绝助人,这也是我没机会打架的缘故。
  “我记得你有一间房,去你那滚一晚,行吗?”玉米子边说边点上一支烟,想给我一支的,有老师经过,又收了回去。
  “行,走吧!”我半年多没看见玉米子了,这小子高二第二学期被开除学籍。他在我们学校是个传奇人物,传奇的内容是,跟过不少女人上床。在我们那个年纪,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他被开除的原因,是和他上床的一位老师的女儿肚子大了。犯这样的错误令不少同学羡慕和佩服,我却不以为然,我见过那位老师的女儿,长得实在难看,我认为犯这种错误的人是个笨蛋。
  那时,我家还没搬到怀城市里,我们厂在市里有不少空闲的房产,老娘托关系搞到一间小阁楼,我的哥哥姐姐都是从这间阁楼考上大学的,最后轮到我一个人使用,偶尔有同学留宿是常有的事。我安排玉米子睡二哥留下的床,小阁楼是个直套,由里外两间构成,这小子来回认真巡视,不像是来投宿,像来购房。
  “山哥,搞点宵夜回来怎么样?”玉米子递给我一支烟,笑容诡秘。
  第二天星期六,我同意了,为难的是,口袋的钱不多,搞不出什么像样的宵夜。
  “你等着,我去买。”玉米子将一包“红塔山”扔到书桌上,吹口哨走了。
  玉米子一直是学校最时髦的男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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