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终于从阴暗的角落走到了光明里,自己也失去了杀他的机会。
没有了和唐安周旋的力量,谢渊只能用恶毒的眼神,与他做最后的抗争。
这些认识唐安的人之中,最震撼的恐怕就是凤之瑶了。
她对唐安有过怀疑,怀疑他的动机,怀疑他的目的,怀疑他的身份。可想来想去,好像除了柳倾歌的男人以外,别的身份都不足以让她觉得惊奇。
可是此时此刻,凤之瑶却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这番做派,这股威势,让百姓们为之心折。
“凤姐姐,我不想骗你——之所以如此执着于这场比舞,是因为……。我要见齐王!”
“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个答案或许会让你为难,因为牵扯到国家利益。对于齐国来说,或许并不欢迎我的到来。你是齐国人,按理说我不该对你坦诚相告,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成为我的阻力,所以我一直在说谎。可是现在,我不想说谎了。”
“为什么?”
“我不想一个刚刚失去所有的女人,再受到伤害。”
熟悉的话语回响在耳畔,凤之瑶终于理解了唐安话中的意思。难怪他有这种底气,难怪他会被谢渊追杀,因为他是大唐的镇西侯,是可能会给齐国带来危机的人!
其实在那个风雨交加的雨夜,唐安与谢渊第一次见面时,谢渊就已经点破了他的身份。只是当时凤之瑶身中春。药,乍听到谢渊的声音,只余下对那个出卖自己的“恩人”深深的恨意,反倒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当看到唐安的模样,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一阵意乱情迷的疯狂,那一眼过后的凝望,那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都让她把这个男人深深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而现在,二人只相隔半个舞台的距离,却宛若天涯。
高台上。
齐王李玉站起身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尖声尖气地道:“免礼!唐国使者来的正好,恰逢凤大家与贵国柳大家巅峰较艺,不如先一同欣赏妙舞如何?”
唐安微微颔首:“陛下所言,固唐某所愿尔!”
李玉哈哈大笑,心情简直好的不得了。这么多年以来,大唐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何时派过使臣前来齐国?虽然还搞不清楚唐安的意图,但是能拉下面子主动前来,在他看来已经是秦天变相妥协了。
“来人,赐座!”
唐安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侧目送给谢渊一个挑衅般的眼神,再对李玉拱手道:“谢陛下。”
随着李玉保养得宜的嫩手一挥,高台之上又增加了一个位子,恰在刘恭的身边。
其实派出一名王侯做特使,已经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不过高台之上所座的都是身份显赫的人物,虽然没有实权,但名义上的地位却比唐安要高的多。在最终礼数的国家乱了礼数,岂非让人笑话?
所以算来算去,只有同为侯爷的刘恭和唐安最是登对。可看到这一幕,慕绒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雨夜解救凤之瑶的时候,她记得唐安与刘恭是见过面的,若是让他认出来该如何是好?
可事实证明,慕绒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当夜大雨漫天,屋子里透出的微弱烛火根本不足以让人看清楚只打了一个照面的人是什么模样。
当唐安踏上高台之后,从李玉到刘恭纷纷起身,一一与他打招呼,除了谢渊脸带杀气,冷笑着说了一句“镇西侯年轻有为,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外,所有人都保持着客气的微笑。
表面上是恭维,可深想一层,却是暗示他用卑鄙手段隐藏身份,蒙蔽了所有人。
唐安刚想顺嘴回讽,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表现得与谢渊早就相识,岂非让人生疑?
他妈的,随时随地都想要阴老子,老子偏偏不让你如愿!
唐安很“无辜”地眨眨眼,客气地笑道:“过奖过奖。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李玉不疑有他,笑着解释道:“这位是定国公谢渊。”
唐安“肃然起敬”,微微颔首道:“原来是国公大人,失敬失敬!”
这么一番做派,任谁都会认为他是忌惮对方“国公”的名头,谁能想到他二人有旧?
而接二连三的刺杀都是发生在暗地里,谢渊当然也不可能傻乎乎地拿到明面上来说。看着唐安眼神中闪过的讥诮,谢渊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李玉像一个好客的主人,一一为将众人引荐给唐安,再笑道:“来,特使先请落座,一起欣赏这一场盛会。至于国事,咱们稍后再谈!”
“谨遵陛下圣意。”
唐安来到末座坐下,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见一旁的刘恭用仅剩的一只手将果盘推至自己面前,心中也不禁有些迟疑:这货难道认不出老子了?
为释疑虑,唐安问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咦,您的手受伤了么?”
刘恭的确记不起唐安的模样,更何况如今唐安身份气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根本无从把雨夜中既落魄又粗鲁的那个人和眼前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的“大唐特使”结合起来。
听唐安问起,刘恭有些尴尬地笑笑:“鄙人乃是大齐温良侯,至于这伤……这个……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不碍事。”
唐安一拍桌子,一脸恍然道:“原来你就温良侯!”
刘恭心生疑窦,好奇道:“怎么镇西侯听说过本侯么?”
“那当然!”唐安一脸“敬佩”,低声道:“在下不才,此番前来实有国事相商,所以委身到了歌舞团当中。初入临淄时有歹人企图对本侯不利,据说是温良侯第一时间联合临淄府,化解了为难,本侯对此一直非常感激。后来听坊间传闻,说温良侯一向爱民如子,上得盛宠下得民心,乃是不世出的治国之能臣、万民之楷模,没想到今日能有幸得见真人,本侯真是三生有幸。”
刘恭被这些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光辉业绩唬得有些飘飘然,不禁脸上一红,客气道:“其实本侯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当不起此等赞誉。本侯始终觉得,金杯银杯不如百姓们的口碑,这点小事,实在是不足挂齿。”
看着他那一脸得意的笑容,唐安心中感叹:论起不要脸来,老子真是遇到了对手。
心中虽将这货骂了一通,唐安表面上却堆起识英雄重英雄的恭敬,道:“没想到侯爷做了那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为人也这么谦和,本侯一定要好好向侯爷学习,以后有时间多和侯爷亲近亲近。”
“哈哈,这个好说。”刘恭被几记马屁拍的如坠云端,笑着一直舞台:“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交流,来,先一起欣赏妙舞。”
。。。
。。。
第六百五十二章 这个女人好美
比舞终于开始了。
柳倾歌站在东阙台上,满头雪白的长发轻轻飞扬。在身后四朵金花的映衬之下,宛如一朵怒放的牡丹。
当她站定的那一刻,整个场内鸦雀无声,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神锁定在了她的身上,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位年少成名的大唐第一舞姬将会带给他们怎样的惊喜。
柳倾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扭转过头去,对着角落里的乐师微微颔首,悠扬的乐声瞬间响起。
然后,所有人都怔住了。
琴弦在乐师手指的拨弄下,袅袅仙音飘散到每一个角落。人们赫然发现,这略带忧伤的乐声像是飞进了自己心中。他们闭上眼睛依稀可以看到月光之下,一只美丽的白天鹅静静浮在黝黑的水面之上,那画面美的让人心醉。
柳倾歌和四朵金花应声而动。只是没有水袖,没有飞胯,而是配着音乐轻轻在台上散步,缓慢而优雅。
没有人感觉到突兀,穿着五颜六色衣裳的几个绝美女子在台上走一遭,都会带给人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而且他们相信,这种舒缓只不过是爆发前的宁静。若是技止于此,她又哪里来的底气挑战跳下第一?
这种想法刚刚冒出来,乐声忽然变了。
忧郁的琴音忽然不见,而是转为一阵极为灵动的声响,伴着从西域流传而来的不知名的胡琴,二者交相呼应,悦耳动听。
仿佛为了应情应景,台上的五名女子忽然站成一排,交错着手拉着手,同时立起了脚尖!
以脚尖支撑起身子,她们一步一步轻快地迈着步子,快要接近舞台三分之一的位置时,五人同时跳了起来,对着同一方向舒展地踢了踢笔直的,化成一道斜向的“一”字。
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好独特的舞啊。”
“奴跳舞跳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舞可以这样跳。”
“这般新奇的音乐,这般独特的配合,她们是怎么想到的?”
凤凰台处,艺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她们从几岁就开始接触跳舞,最少的也浸淫此道十年光景。可是眼见柳倾歌等人的舞姿,却和传统和古色古香的丝竹声伴着代表女子柔美的摆臂撩腿大不相同。这般离经叛道的表演,非但没有让人觉得别扭,反而处处透着一股新奇。
内行看门道。卜一见柳倾歌几人的舞姿,艺人们便涌起一股危机感。
最沉稳的人当属凤之瑶了。她的嘴角带着笑意,既为凤之岚后继有人而感到欣慰,又被柳倾歌勾起了战意。
身为顶尖舞者,谁没有自己的骄傲?而征服一个让所有人都认可的绝顶高手,无疑是捍卫骄傲的最好方式。
“你们有没有发现,她们就像是一群天鹅?”
听着凤之瑶淡然自若的声音,艺人们再看向几名女子时,顿时有了几分明悟。
凤之瑶耐着性子解释道:“舒缓的前奏和缓慢的步伐,仿佛让人看到了幽静湖面上带着几分倦意的天鹅。如果那时候的她们是为了表现优雅,那此时的她们,表现的便是天鹅初醒时戏水的画面。只不过……若为单独模仿天鹅,他们的舞衣太艳丽了一些,反倒不如单纯的白色更有视觉冲击力。所以,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转变舞风了。”
脚尖点地的轻盈、胜雪的肌肤,配上欢快的乐声,岂非正如凤之瑶所说的一模一样?
艺人们恍然大悟,再看向凤之瑶时眼里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仅仅一个开场式便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天下第一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唐安靠在座椅上,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天鹅湖》序曲加《四小天鹅》,这样的伴奏算不算得上经典?四个妙龄女子挑起尖尖的下巴,整齐划一地模仿四只美丽的小天鹅,这样的画面算不算的上经典?
百姓们那新奇的眼神和无比赞叹的模样,无比干脆的做出了回答。
当然算!
唐安缓缓点头,脸上写满了骄傲。
蓦地,舞台上柳倾歌潺潺的目光向他凝望,如水的眸子里都是柔情。
她一直都在等待唐安的到来,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到这支舞结束都见不到他的人,外柔内刚的她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让他在地底下也不孤单。
而现在,她终于等到了最想见的人。
唐安读懂了她眸子里的深情,能得到一个女子如此倾心,将是他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趁周遭的刘恭没有注意,他偷偷捏起拳头送到胸口,默默为柳倾歌鼓劲。
刚做完这个动作,唐安的心中忽然有一丝矛盾。因为柳倾歌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凤之瑶。
想到这个可怜的女人,唐安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他的到来搅乱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谢渊为了对付自己,获得刘恭的支持,又让她成为了利益的牺牲品。
而今天,天下第一的争夺对于唐安来说实际上已经没了意义,因为他已经成为了齐王的座上宾。可是对于台下两个女人来说,却关乎整个未来。
柳倾歌如果失败,便会成为不自量力的代表,哪怕回到大唐也不会再受到世人的仰望。而站在舞者巅峰的梦想破碎,更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遗憾。
至于凤之瑶……她已经失去了谢渊的庇护,失去了作棋子的资格。如果她再失去“天下第一”这个只有象征意义的身份,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
唐安不敢想下去,而是满心复杂地瞟了东方那一身白衣的女子一眼。
凤之瑶似是心生感应,和唐安四目一对,二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却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咚、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擂鼓声,打断了这份尴尬的沉默。
舞台之上,五小天鹅那欢快灵动的身影,已经牢牢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随着尾音徐徐飘散,她们紧握在一起的手骤然分开,四朵金花转着圈,以最华丽的身姿落到了柳倾歌两侧。
而剧中的柳倾歌,则高昂着下巴,既优雅,又高贵地让人只能仰视。
恰在此时,音乐声停止,整个东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