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见过他,或者他是听人说起,随后打听到他的来历?”
江海天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倘若义父没有见过,他不会知道得这样清楚。我
知道义父是不轻易称赞人的,他连风侄的人品如何,志气怎样,都知道了。想来不但见
过,还很可能相处过一些日子。”
谷中莲沉吟不语,江海天歇了一歇,又道:“何况风侄的身世之谜,在江湖上也不
会胡乱向人泄露?”
谷中莲心思灵敏,江海天想得到的她当然也早已想到了,可是由于叶凌风很能讨她
喜欢,尽管她现在已起了疑心,但仍不愿便即相信凌风乃是假冒。
谷中莲想了一会,说道:“事是可疑,但他那封信可是假冒不来的。倘若另有一个
叶凌风,何以他现在还没露面?风侄也决没这么大胆,敢来参加英雄大会?”
江海天道:“我也卞敢断定他就是假冒的,所以我才想试他一试。”
谷中莲道:“你要如何试他?”
江海天道:“我从竺尚父那儿又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只要如此如此,便可试出他
的真假。”把试探的方法,悄悄的在谷中莲耳边说了。
谷中莲道:“好,这样最好。你可不要先用怀疑的口气去盘问他,免得他心里难过。”
夫妻商量定妥,便回药王庙找叶凌风,可是却没见着。
各派首脑人都在关心江、竺会谈之事,江海天一回到药王庙,大悲掸师、法华上人
和忡展夫妇等人便来探听消息,这些人都是江海天的长辈,江海天只好先向他们报告竺
尚父谈话中有关联合反清的这一部分内容。众人听说竺尚父愿与中原的豪杰联盟,彼此
策应,都是皆大欢喜。
说了不多一会,已是晚饭时刻,武林中素重长幼尊卑之礼,江海天自然不便即把叶
凌风找来让他与各派掌门同席。心中虽急于要破开这个疑团了,也只好暂时忍耐了。
席间谈谈说说,好不容易待到吃完了这顿晚饭,江海天才能够叫人去找叶凌风。白
英杰道:“江大侠,有什么紧要的事吗?”江海天道:“没什么,只是想和他说几句话。
几时开会?”白英杰道:“大约还有一个时辰。”江海天心想,有一个时辰,足够查个
水落石出了。
不料去寻找叶凌风的人迟迟不见回来,江海天心中有事,谈话时也显得精神不属。
钟展笑道:“江大侠疼他这掌门弟子似乎更甚于疼他女儿,一回来不找女儿却先要找徒
弟。”江海天苦笑道:“这孩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叶凌风才匆匆跑来。找他的那个人笑道,“叶少侠和蒙师兄兴
致很好,在山上练武,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到的。”
时凌风向师父请过了安,说道:“我不知师父要找我,和蒙师兄练武忘了时刻,回
来迟了。”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个“蒙师兄”,即是青城派的弟子蒙永平,亦即是受命与
叶凌风直接联络的那个奸细。
江海天无暇查问蒙永平是什么人,便道:“凌风,你和我出去说几句话,免得在这
里扰乱前辈们的谈话。”叶凌风忐忑不安,神色却是镇定如常,恭恭敬敬地答了一个
“是”字。
江海天前头觅路,把叶凌风带到僻静之处,说道:“你倒是很专心学武啊!”叶凌
风道:“在路上我承蒙师父教了许多武功,未曾练习,故而回来之后,一有空暇,便要
琢磨。刚才恰好与青城派一位新相识的朋友谈论武功,故而彼此观摩。这位朋友是青城
辛掌门的师侄,对朋友很是热心的。”
江海天不耐烦听他解释,说道:“好,那我就试试你的武功进展如何?”使出小擒
拿手法,蓦地向叶凌风肩上的琵琶骨一抓,叶凌风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已是结
江海天一把抓着,琵琶骨倘被捏碎,多好的武功也要作废!
江海天未曾问清楚,当然不会马上杭捏碎他的琵琶骨,当下一把抓住,喝道:“你
为什么不用小擒拿手法招架?”
叶凌风一副茫然的神气,讷讷说道:“小擒拿手法?师父,这你可未曾教过我啊!”
江海天五指一松,使了一个巧劲,将叶凌风推开一步,沉声说道:“我未曾教过,
你不会用你原来学过的么?小心看着,再接一招!这是非用小擒拿拆解不可的招数!”
叶凌风大惊道,“师父,我,我……”江海天不待他答话,手掌已是划了一道圆弧,
又向他抓了下来,厉声喝道:“这次不是和你玩的了,快快接招,否则捏碎了你的琵琶
骨,你可别埋怨师父!”
江海天的确是打定了主意,倘若叶凌风根本不会使用小擒拿手法,那就证明他是假
的,江海犬这一抓就要捏碎他的琵琶骨,废掉他的武功!
江海天五指如钩,堪堪就要抓着他的肩头,叶凌风忽地一个沉肩缩时,左掌横托师
父时尖,右掌一拨,跟着一个肘锤反击江海天腰胁。江海天当然不会给他击着,但叶凌
风这一气呵成的一招四式,确实是小擒拿手法。
江海天稍稍用了一两分力道,将叶凌风推开,心中狐疑不定。原来叶凌风这招小擒
拿手法,与青城派的手法相似,撇升功力不谈,只以招数而论,在江海天眼中,却是稀
松平常。因此江海天颇感意外,心中想道:“竺尚父身具绝世武功,足称当代的武学大
师,我以为他必有独门自创的小擒拿手法,哪知也不过如此!”
叶凌风被师父一谁,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圈圈,才稳得住身形。心中惶恐之极,不
知是否可以蒙混得过?
江海天待他站定,问道:“这小擒拿手法是谁教与你的?”
叶凌风道:“就是今日来此闹事的这位竺老前辈竺尚父教给我的。”
江海天道:“什么时候教你的?”
叶凌风道:“是我小时候与爹娘在西昆仑山上与他同游,他一时高兴教给我的。”
一面说话,一面屈伸指头,似是在默计年数,接着说道:“这已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叶凌风说的话与竺尚父相符,江海天暗暗诧异,心道:“莫非是我自己多疑?他并
非假冒?”
江海天哪里知道,他的这番试探早已在时凌风意料之中,但叶凌风怎么知道这些秘
密的呢?这里头有个缘故。正是:
虽有老成防内贼,无如内贼已知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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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描校对 潇湘书院·梁羽生《风雷震九洲》——第三十四回 凭籍师门担大任 预留对策嘱英雄
梁羽生《风雷震九洲》 第三十四回 凭籍师门担大任 预留对策嘱英雄 原来江海天与竺尚父的谈话,早已被人偷听了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凌风的同
谋者——蒙永平。
蒙永平是个精明老练的奸细,他的身份够不上与各派首脑同坐一起,便在较远的地
方密切注意,当他看见江、竺二人走出来的时候,已估计到他们很可能是有些秘密要到
僻静之处商谈,便预先埋伏在树林中了。无巧不巧,江、竺二人谈话的地方,恰恰就在
他藏身不远之处。
江海天也是一时大意,当时他四顾无人,没有进一步的细加搜索,便放心与竺尚父
交谈。蒙水平躲在茅草丛中,丝毫不露声息,将他们的谈话,都听进耳中。
江、竺二人一走,蒙永平也立即从另一条路回来,赶忙通知叶凌风。两人趁着江海
天在药王庙耽搁的这段时间悄悄的溜到山上,商量应付的办法。
叶凌风本来不会小擒拿手法,但蒙永平却是会的,且还不止一套而是两套。一套是
风从龙所授,一套是他混人青城派之后,由他的师父韩隐樵教授他的。叶凌风十分聪明,
立即抓紧时间,跟蒙永平学了这两套小擒拿手法,学得半生不熟,他又索性凭着他的一
些鬼聪明,将这两套手法混合起来,加上自己的变化,就用来当作是竺尚父教他的蒙混
江海天。
江海天虽然有点奇怪,觉得以竺尚父的武功造诣,他的小擒拿手法不该如此平庸,
但叶凌风既然说得出这个事实,他又不能把竺尚父追回来与叶凌风对质,只好暂且相信
其真。
当下江海天便向叶凌风问道:“你跟竺尚父学过一套武功,为何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叶凌风道:“要不是师父迫我显出这手功夫,我到现在也不敢和师父说的。”
江海天道:“什么缘故?”
叶凌风道,“当年我们与竺尚父同游西昆仑之后,我爹爹一再向我告诫叫我今后对
任何人都不要提及竺尚父的名字。我当时也很奇怪,间我爹爹什么缘故。我爹爹只说:
‘各人有各人所不愿意泄漏的秘密,比如是我,我就不愿意外人知道我的身世之秘。这
位竺老先生也像我一样,有他难言之隐。你一个小孩子也不必问这么多了。总之,你若
泄漏了有关他的消息,对他是只有害处的。’我并不知道竺尚父的身世,但我猜想他是
曾经告诉我的父亲的。当时爹爹也没想到要我拜姑父为师,所以并没特别声明准我告诉
姑丈。”
叶凌风这一说,江海天倒是不能不有几分相信。要知竺尚父的身份是库车国的王子,
他正在图谋复国,当然不愿意让人知道。江海天以前碰到他的管家以及他的襟弟上官泰,
也都不敢说出他的姓名来历,就可以作为佐证。这次是因为江海天先救了他的性命,他
又深感于江海天的肝胆照人,这才肯推心置腹的。
叶凌风又道:“师徒犹如父子,对师父当然用不着隐瞒。但我爹爹告诫在前,我以
为此事无关要紧,师父既然没有问起,我也就没想到应当禀告了。请师父原谅,我并非
有意欺瞒。”
江海天倒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是因为竺尚父说起这件事情,我想看一看他的独
门小擒拿手法,这才考考你的。”
江海天口气一软,叶凌风心里好不得意,但却装作惶恐的样子说道:“可惜徒儿自
从学了这套手法之后,十年来疏于练习,差不多都已忘了。”
江海天道:“这又为何?”
叶凌风道:“我爹爹不喜欢我多学别派的武功。当时是竺老前辈自己要教我的,我
爹爹只好装作高兴的样子,其实他是不大看得起竺老前辈的武功,认为他是邪派的。”
叶冲霄素来骄傲,叶凌风这么一说,又恰恰符合了他的为人。江海天心里道:“原
来如此,怪不得风侄使的这套手法甚是平庸,这都是他学未到家的缘故。”
叶凌风又道:“我爹爹说他是邪派,我也一直当他是邪派。
这次竺老前辈前来挑战,与会群雄初时人人都是不满于他,是以徒儿初时也只能把
他当作敌人,不敢与他论旧了。”
这个理由,连竺尚父也曾经如此想过,而且替叶凌风向江海天辩解过的,江海天当
然更没怀疑了。
江海天想了一想,忽地问道:“凌风,你今年几岁?”
蒙永平已经把江、竺二人谈话的内容,一句不漏地告诉了叶凌风。叶凌风对每一个
细微的破绽,都已作好弥缝的准备,当下立即说道:“徒儿今年二十四岁。但我是八月
生的,所以按照实龄计算,则是二十三岁。”叶凌风的岁数,是在投亲之时就告诉了江
海天的,故已不能更改,只好在虚龄实龄的计法上弥缝破绽。”
竺尚父所说的真叶凌风的年龄是二十三岁,其实与这个假叶凌风相差一岁的。但西
域小国计算年龄的习惯,虚龄实龄都有人采用。江海天见叶凌风答得头头是道,重要事
实他既然说得出来,对这点小节,江海天也就不怎么注重了。
江海天抬头一望,只见月亮已挂枝头,是应该回去的时候了。但江海天疑团未释,
想了一想,又再问道:“竺尚父的事不必说了,我问你另外一个人,华山医隐华天风老
前辈你可认识?”
叶凌风装出几分惊诧的神气,说道:“我记得去年我来拜师之时,师父似曾问过我
的。”
江海天道:“是么?我记性太坏,所以再问你一次。”
叶凌风道:“华老前辈的女儿,是我来曾见过面的婶婶。我本来应当以小辈之礼去
拜见他的。但我恐怕消息传回本国,我叔叔会把我我回去立我为王,这就违背爹爹当年
让位之衷了。所以我虽然三过华山,却始终没有去拜候过他老人家。”
叶凌风为了拖延时间,故意说了一些闲话。但因前言后语总要相符,所以他也不得
不再次承认是未曾见过华天风。
江海天道:“那么,你在拜师之前,可曾把你的身世来历透露给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