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卸毒气侵害的九转辟邪丹,有备无患,你先把它服下吧。”叶凌风也不客气,谢了
一声,便即接过。
涵虚待他服了药丸,再又说道:“练这种毒掌的人,身上必有三处单门,是最怕敌
人攻击的,一是左胁的冷渊穴,一是手心的劳宫穴,一是脐眼的丹田穴。专挑这三处地
方攻击,纵使他武功远胜于你,也是只有招架的份儿了。”叶凌风道:“我先看他来意
如何?也未必就要动手。”涵虚道:“能不动手,那是最好不过。好,我现在陪你去吧。”
玉皇观规模颇大,从涵虚这问云房出去,还要经过好几重院,才是卸客房,知客房
也有十数间之多,参差错落,在大殿的两侧。将近大雄宝殿,叶凌风忽地停下脚步,说
道:“道长,那人是在哪一间房子,你指给我便行。”涵虚听他的意思是不想自己在旁,
涵虚老于江湖世故,本来也并不准备和也一同会客。
只是给他带路而已,但却想不到叶凌风迫不及待,先说了出来。
倒似显得与那人之间,似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幸而涵虚是个胸襟宽广的人,心里虽然稍稍有点不大高兴,心想,“我何须劳你嘱
咐,我也岂是偷听别人的秘密之人?”但他也想到叶凌风是个刚出道的雏儿,对他礼仪
上的“无心之失”,也就曲予原谅了。当下指着一间房子说道:“就是这西首的第一间
知客房,你可以在外面张一张望,看看是否真是你认识的人。”尽管涵虚不大高兴,但
他还是把应付江湖人物的经验,对叶凌风不吝指点。
叶凌风到了那知客房前,果然依涵虚之教,先在外面张望一下,似乎踌躇了一会,
又向后面望了一望,这才推门而入。涵虚却并未曾回去,而是躲在一座假山后面,他为
人甚是热心,他既曾受萧志远的托,要他暗中照顾时凌风,他也就宁冒偷听别人秘密的
嫌疑了。不过他躲得远远的,叶凌风那回头一望,却也没看见他。
涵虚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但过不多久,忽听得有人大叫:
“三官,你干什么?你,你下得好,好……”声音粗犷而又凄厉,“好”字底下,
大约是应该接着“毒手”二字了,却忽地嘎然而止,似乎是当真遭了毒手了!
这不是叶凌风的声音,这么一来,倒是大大出乎涵虚道人的意料之外。他一直担心
的是怕叶凌风遭受那怪客的毒手,想不到刚刚倒转过来,是那怪客遭了叶凌风的毒手。
那人的声音突然中断,但随即听得乒乒乓乓的重物翻倒的声音,想来是那人虽遭了
一下暗算,却并未伤及要害,此时正在与叶凌风在客房里打得落花流水!正是:
毕竟是谁遭毒手,事乖情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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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描校对 潇湘书院·梁羽生《风雷震九洲》——第三回 一语起疑诛怪客 双雄竟不敌红妆
梁羽生《风雷震九洲》 第三回 一语起疑诛怪客 双雄竟不敌红妆 涵虚是观中主持,又曾受了萧志远之托,听得里面打斗声起,焉能坐视?连忙跳了
出来,闯进客房,大声叫道:“两位有话好说,请给贫道一个面子。”
只见那怪客头上青筋暴露,口中“荷荷”作声,似是听到了涵虚的说话,却不能回
答,横眉怒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双掌翻飞,向叶凌风猛打猛扑!掌心已是红似未
砂,每一掌发出,都有一股腥风扑鼻!
涵虚武学深湛,一看就知那怪客是被点了哑穴,所以说不出话来,另外他左胁“冷
渊穴”下面半寸之处,也被剑尖戳开一个伤口,但因没有戳正穴道的方位,伤得还不算
太重。从他刚才话声突然中断的迹象看来,可以看出,他是先被点了哑穴,然后方受剑
伤的。
那怪客虽受了一点伤,但功力却远在叶凌风之上,他双掌翻飞,着着进迫,已是把
叶凌风迫至墙角,幸亏叶凌风先服了一颗九转辟邪丹,不惧毒气侵袭,吸了腥风,亦无
妨碍;他又曾得涵虚之教,运剑如风,剑剑都是指向对方的“罩门”,那医客也有顾忌,
这才未敢全力进攻。但虽然如此,叶凌风亦已是处在下风,险象环生!那怪客怒气冲天,
涵虚那喝得他住手?
涵虚一见这个情形,不觉心头一动,咯有所疑,“叶凌风为什么一出手就先点了他
的哑穴?”疑心方起,未暇思索;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怪客忽地化掌为指,中指一
弹,已是把叶凌风的长剑弹开,人掌迅即当头劈下!
涵虚未明底蕴,也不知谁是谁非,本来是只想把二人劝开,而不作左右袒的。但此
时那怪客己是一掌劈下,叶凌风亦已被迫至墙角,避无可避,当真乃是生死关头,涵虚
若不出手,难道眼睁睁看着叶凌风毙于对方掌下?
涵虚处此境地,哪容再作思量,只好立即手挥拂尘,一招“横扫千军”,向那怪客
挥去,他知那怪客功力甚深,这一招也是不敢轻敌。
涵虚几十年功力非比寻常,这一招又是为了要救叶凌风性命的,功力用到八九分,
招数也精吵无比,说时迟,那时快,那怪客一掌打下,正好被拂尘拂中他的掌心,他掌
心的“劳宫穴”乃是身上三处罩门之一,涵虚默运玄功,尘尾似利针般的刺了他的“劳
宫穴”一下,那怪客真气焕散,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就在这一瞬间,涵虚未来得及将
他们拉开,叶凌风已是一跃而上,闪电般的一剑插下!
涵虚骇然叫道:“叶施主,你——”只见叶凌风那一剑已是插进那怪客的脐眼,剑
尖透过了后心,纵有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是救不了他的性命了。涵虚想要劝阻的那
一句说话当然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涵虚不由得又多了一分疑心,暗自寻思:“叶凌风为何如此急不可待的就要取他性
命,自始至终,根本不容他和我说一句话?莫非是有什秘密捏在这客人手里,故而要杀
人灭口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萧志远的声音已在叫道:“叶兄弟,不必惊慌,我来了!”声到
人到,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汉子,正是那姓冷的客人。原来他虽然拜托了涵虚暗中照顾
叶凌风,自己仍是毕竟放心不下,所以和那姓冷的客人见面之后,来不及寒暄,便邀那
姓冷的一同来这边探望了。
萧志远进来的时候,叶凌风已是把长剑拔出,那怪客亦已是倒卧在血泊之中,萧志
远又惊又喜,道:“叶兄弟,你已把这贼人料理了,你可没受伤吧?”萧忐远对叶凌风
是完全信任,这怪客既是给叶凌风所杀,萧志远当然也认定他是坏人无疑。
叶凌风在衣襟上抹干净剑上的血迹,插剑归鞘,说道:“多谢涵虚道长相助,小弟
侥幸未曾受伤。只是可对不住涵虚道长,弄污了你的宝观了。”
萧志远毫没疑心,涵虚道人却是有一点疑心,问道:“这是什么人?”话刚出口,
忽听那姓冷的客人叫道:“我认得这个人!
好、好极了!”
叶凌风愕然回顾,萧志远道:“这位是小金川冷塞主的侄子,大名铁樵。这位是我
的义弟叶凌风,”他给了两人介绍之后,便即问道:“这厮是个什么来历。冷兄何以说
是好极了?”
冷铁樵道:“这厮是黑道上的叛徒,罪在不赦,叶英雄一剑送了他的性命,正是给
江湖除了一害!”萧志远与涵虚这才知道他那一声“好极了”乃是赞扬叶凌风杀得对的。
叶凌风哈哈笑道:“我只知他是个狠毒的鹰爪狲,却也还未清楚他的姓名米历呢。
这么说来,我倒是没有杀错人了。”叶凌风的江湖经验容或不足,人却是聪明之极的,
他鉴貌辨色,已察知涵虚道人对他似有所疑,这活实是说给涵虚听的。涵虚不作一语,
默然如有所思。
叶凌风得这姓冷的帮腔,自以为已解除了涵虚的疑心,但却又不能不又添了一重心
事,“这姓冷的不知知道了多少?”故此时凌风假作不知这怪客的姓名来历,却让那姓
冷的先说。
冷铁樵道:“二十年前,黑道上有个大名鼎鼎的独脚大盗,外号人称‘七步追魂手’
褚元,便是此人。”萧志远道:“哦,原来他就是昔年在齐鲁道上,单掌击毙十三家寨
主的那个七步追魂手褚元。”这是二十年前震惊绿林的火井事件,当时萧志远还是个十
余岁的童子,听他祖父说过此事。
冷铁樵道:“不错,就是他了。”接着说逍:“这件案子过后,褚元俨然成为黑道
上的霸主,大约过了四五年光景,江湖上突然不见此人,有人传他是为了躲避强仇,故
而销声匿迹:有人传他已发了大财,故而金盆洗手,作富家翁去了。其实两者俱都不是。”
萧志远道:“两者俱都不是,那么他销声匿迹是为了什么?”冷铁樵道:“他哪里
是自甘于销声匿迹,而是不得不然,他被官府拿获,夫进监牢里去了。”萧志远诧道:
“他那么大的本领,也被官府活擒?是个什么官儿,能为倒是不小呀!”
冷铁樵道:“听说他是在襄阳府失手被擒的。当时那位襄阳知府,名字我已想不起
了,只知他是个两榜出身的进士,和这位叶兄弟同一个姓,虽是文官,手下却很有几位
能人,有人说他本人也练有独门武功,不过从不显露,也无人知道他的深浅。
听说这褚元就是他率领手下,亲自擒获的。”涵虚忽道:“这位叶知府是否就是现
在官居陕甘总督的叶少奇?”冷铁樵道:“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当时我年纪还小,只
是从祖父与客人的闲谈中听到一鳞半爪,道长可是知道此事?”涵虚道:“我是个出家
人,这等秘密事情哪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不过是猜想而已。
因为如今官居高位者,只有这位陕甘总督是姓叶的。”
叶凌风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幸而他们也是知道得不很详细。”有个大
官和叶凌风同姓,这并不稀奇,萧志远也不放在心上,问道:“后来怎样?”
冷铁樵道:“后来听说这褚元被那姓叶的官儿收服,摇身一变,变为专门对付江湖
义士的朝廷鹰爪,起初在这姓叶的手下当差,后来一路高升,屡得保举,做到了清宫的
带刀侍卫,但仍是不时奉命在江湖上做朝廷的暗探。有一年他来到小金川,被家叔知道,
联合了几家寨主,前往除他,陌路相逢,一场恶战,他被家叔斫了一刀,家叔这边的一
个寨主也毙在他的掌下。这恶贼武功确是高强,虽被斫了一刀,仍然给他逃了。想不到
今日他在这儿出现,却死在叶兄弟的剑下!叶兄弟,你给江湖除了一害,可当真是可喜
可贺哪!”
叶凌风道:“小弟是全仗涵虚道长出手相助,否则只怕早已毙在这恶贼掌下了,还
焉能杀得了他?”他说话倒根谦虚,但仍是掩盖不住他那洋洋得意的心情。
涵虚道人这时才放下心上的石头,暗自想道:“原来这人就是七步追魂手褚元,冷
铁樵亦已证实了他是朝廷鹰犬,这么说来,叶凌风倒没有杀错了人。要不然我的罪孽可
就大了。”
萧志远道:“贤弟,我尚有一事未明,你既是不知他的姓名来历,却怎地和他结下
了梁子。”
叶凌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也早已编好了说辞,当下便即等道:“今年春初,小
弟单身行走江湖,发现有人暗地跟踪,那一晚我在一家小客店投宿,临时心血来潮,换
了一同房间,那间客房后来也租出去了。
“我倒并非料到定有祸事发生,只不过心有所疑,多作一层防备总是好些,哪知道
恶贼当晚果然来下毒手,我幸亏搬了房间,侥幸得以逃过,却连累那个客人为我送了性
命。当晚午夜时分,我正自心绪不宁,忽听得一声惨叫,正是从我原来要住的那间房间
发出,店里的伙计和客人都给惊醒,我也随同大伙进入察看,只见那个客人气息已绝,
胸衣撕裂,胸瞠上印有个掌印,现出七颗鲜明的红点。”冷铁樵道:“这正是七步朱砂
掌的杀人标志!叶兄弟,你当真是好险哪!”
叶凌风叹了口气,说道:“我后悔得了不得,早知如此,我也不该搬房,累这客人
为我送命了。我也真不明白,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却为何要对我暗下毒手?”萧志远道,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恶贼不是要专门对付反清义士的吗?想心是你不够谨慎,给他
识破行藏,故而要来杀你领功了。贤弟,你这一次搬房,倒是颇为机警,虽是累及无辜,
却得以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