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林伯怕是素不相识的。”其实鹿克犀也是这么说的,但李光夏对鹿克犀较有好感,
因此他就只提及羊吞虎的说话了。
马胜龙大为气恼,一下子便冲口说道:“羊叔叔是骗你的。”李光夏道:“羊叔叔
为何要骗我?”马胜龙道:“朝廷悬有赏格,倘有谁通风报讯,因而拿获林清的,要钱
可得黄金千两,要官可当三品总兵。这也许是我的过虑,不过你羊叔叔的为人最是贪财,
他这毛病我却是知道的,不可不防!”
李光夏道:“那么鹿伯伯呢?鹿伯怕有没有贪财的毛病?”马胜龙道:“鹿伯怕不
很贪财,但我知他很想得个一官半职,荣宗耀祖,所以也不可不防!你究竟告诉了他们
没有?要是你已经告诉了他们,那就得设法补救了。”
李光夏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是想道:“不错,是得设法补救了。我
已经告诉了鹿伯伯,听他们如此说法,只怕鹿伯伯也不是好人。”马胜龙捉着他的手猛
摇道:“怎么了,你不用害怕,赶快把实话告诉我。我可以设法通知你的林伯伯,叫他
派人接你。”李光夏定了定神,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无从告诉他们。”马胜龙
听了此言,不觉愕然。
马胜龙道:“啊呀,说了半天,敢情你这孩子还是不相信我呀!我告诉你,我和你
林伯伯是八拜之交,确确实实是为了你好……”正拟再下说辞,忽听得马蹄声已是隐隐
传来,马胜龙面色倏变,连忙在李光夏耳边说道:“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可不要说出
去,否则于你不利!”
李光夏不作声,马胜龙捏了他一把道:“你听到了没有?你倘若将我的话告诉鹿伯
伯和羊叔叔,他们两人不杀你,我也要折断你的脖子!”
马胜龙比羊吞龙更鲁莽,不但攻击两位义兄,又恐吓了李光夏,但这么一来,他的
假面具也就等于给自己撕下来了。李儿夏十分害怕,只得说道:“听到了,我不说便
是。”
马胜龙捏着李光夏的手还未松开,鹿克犀已是走了进来,“咦”了一声,说道:
“光夏,你还未睡吗?你们在谈什么?”马胜龙道:“他的肚了饿。睡不着。我正在哄
他说是你买了大肥鸡,就要回来了。哈哈,你果然是买回来了。好,好,我马上给你烧
水!”
鹿克犀把两只肥鸡在地上一掼,说道:“不用煮了,烧来吃吧!老二呢?”马胜龙
道:“老二他,他出去巡查……”话犹未了,忽听得一声虎啸,鹿克犀道:“巡查什么?
他名叫羊吞虎,难道还怕老虎吗?”马胜龙道:“不是老虎,怕有敌人。”鹿克犀道:
“深山半夜,哪有这许多敌人?他从来也没有这样小心,是你,你——”马胜龙正自吓
得不知如何回答,忽听得脚步声响,羊吞虎也回来了。
羊吞虎面有惊惶之色,一进来就道:“果然是发现有可疑之人进了此山!”马胜龙
又惊又喜,心想:“我本来是谎骗他的,他却真是发现敌人,可给我圆谎了。”
鹿克犀道:“你发现了什么人?”羊吞虎道:“我发现了一头吊睛白额虎!”鹿克
鹿道:“你又是说人?”
羊吞虎道:“你别心急,我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呢。这头大虫是受了伤的,一路上
有血迹,老虎是互兽之王,不会是给别的野兽咬伤,一定是给人打伤的!我无暇捉它,
先搜查这打伤老虎的人。我听得吗蹄声,只怕是敌人己向这里来了,赶忙回来,却原来
是老人你回来了。”
吊睛白额虎是老虎中最凶恶的一种,鹿、马二人面面相觑,鹿克犀道:“这人能打
伤大虫,武功也有点斤两了。不管是否敌人,总是不能让他闯了进来。今晚咱们轮流放
哨吧。老三,你先去放哨。”马胜龙刚刚生起了火,应了一声“是”,站起身来。
羊吞虎道:“老三,且慢,你为什么没有烹茶?我去了这么久,你在这里做什么?”
马胜龙道:“你去了不久,夏侄听碍虎啸,忽地惊醒,我给他搽药油压惊……”鹿
克犀发觉他前言不对后语,问道:“哦,光夏,你是给虎啸惊醒的吗?”马胜龙道:
“他醒了之后,直嚷肚饿,再睡就睡不着了。我只好陪他说话,但也没有说上两句,你
就回来了。”羊吞虎道:“说的什么?”马胜龙道:“我说鹿伯伯买了大肥鸡就要回来
了,你肚饿先吃两个炒米饼吧。哈哈,可也真巧,我还没有去拿炒米饼,老大就回来
了。”
马胜龙制造两个藉口应付鹿、羊二人,可都露出了破绽。鹿克犀心道:“这孩子胆
子非常之大,当日千手观音用梅花针打他,又要放火烧他,他都不怕,哪会给虎啸吓惊
了?”但他生性阴沉,自己心里又怀着鬼胎,故此虽起疑心,却不立即追究。
羊吞虎则忍不着问道:“这么说来,老大回来的时候,这孩子已经醒了?夏侄,你
听到几次虎啸?”马胜龙连忙代他答道:
“两次。”
马胜龙并不是个聪明的人,他制造这两个藉口,已是煞费思量,伤尽脑筋才编造出
来的了。但还是不能自圆其说。要知羊吞虎临走之时,李光夏已经“熟睡”,依常理而
论,不会很快就醒,所以他对鹿克犀可以说孩于是因为肚饿而睡不着,对羊吞虎却不能
用这个理由。他在急促之间,难找藉口,只好推说是给虎啸惊醒,然后再补加“理由”,
说是惊醒之后,又因肚饿而睡不着,这样就不至于显得言语矛盾了。但其实他是在鹿老
大回来之后,才听得虎啸的。
那只受伤的吊睛白额虎,确是不止只啸一次,马胜龙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用这
个藉口的。但马胜龙却没想到,第一次虎啸之时,那只老虎是离此数里之外。羊吞虎疑
心大起,冷冷说道:“这孩子耳朵这么尖?恐怕是你弄醒他的吧?不要你给他回答,夏
侄,你是怎么惊醒的?”
马胜龙拔了鸡毛,用树枝做成一个木叉叉着来烧,故意多用点力,木叉穿过鸡头,
对着李光夏说道:“老二,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会无缘无故弄醒夏侄?哎呀,我真是粗
手粗脚,这鸡头几乎给我弄断了。”羊吞虎厉声道:“你别打岔。夏侄你说。”
李光夏对敌人的时候,胆于是很大的。但这两位“叔叔”,却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他也还不敢断定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当然更不敢把他们当作敌人了。他受了马胜龙的
恐吓,心里很是害怕,连忙说道:“不错,我是听得虎啸惊醒的。我睡不着觉,这也没
有什么紧要吧?”
李光夏迫于无奈,撒了个谎,替马胜龙遮掩过去。心里越发思疑:“他们都向我打
听林伯伯的消息,又都伯我把消息告诉另外的人,这是为了什么?他们都说自己和林伯
伯是八拜之交,又都说另外两人可能存有坏心,他们向我探听消息,是真的为了与林伯
伯的交情,还是想向朝廷领赏、升官发财?”
鹿克犀柔声说道:“好孩子,我和羊叔叔都是因为疼你,所以关心你睡碍好是不
好。”他是因为羊吞虎盘问马胜龙实是问得太着痕迹,他深知这孩子聪明机警,放此轻
描淡写地替羊吞虎从旁解释。
羊吞虎也骤然省悟,虽然他对马胜龙尚有疑心,也就不拟再问下去了。当下说道:
“好,你割下半边鸡,到外面把风吧。”那只肥鸡已是烤熟了。
马胜龙如释重负,应了声“是”。抽出佩刀,正要割鸡,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个清
脆的女孩子的童音说道:“好香,好香!”
羊吞虎听得出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跳起来大喝道:“是谁?”心中不由得暗暗惊诧:
“一个童音未脱的女孩子,轻功怎的如此不凡?伴她同来的那个大人,只怕更为了得
了。”要知羊吞虎刚才虽在用神盘问马胜龙,但倘若来的是两个寻常人,脚步声他必然
可以远远享觉,如今直到他们走近,方始听得出来,这两人的轻功造诣当然大是不凡了。
喝问声中,来人已经进了庙门,一个是年约五十左右,身材瘦长,青衣小帽,面色
焦黄,像个“老家人”模样的汉子。另一个果然是个稚气未消的女孩,看来也是十岁左
右,和李光夏差不多一般年纪,梳着两条小辫子,脸上一对小酒涡,配上一双黑漆明亮
的眼睛,十分活泼可爱。
那瘦长汉子抱拳道:“对不起,我和这小姑娘赶路,错过宿头,想找个地方歇宿。”
那女孩子望着那肥鸡似乎不胜垂涎之至,说逍:“好大的肥鸡,分一条鸡腿给我,行
吗?”
羊吞虎盯着那汉子问道:“阁下是否刚才打伤老虎的人?”那汉子道:“惭愧,惭
愧,我功夫生疏,竟未能将它一镖打死,教你老哥见笑了。”羊吞虎哈哈笑道:“彼此
都是江湖上的汉子,不用客气了。这位小姑娘肚子饿了,是吗;好吧,这只鸡已经烤熟
了,你们先吃吧。”
那女孩大喜道:“你这人很好,慷慨得很。”伸出小手要拿,那瘦长汉子已拦在她
的面前说道:“刚烤熟的鸡很烫,我给你撕开来吧。”这汉子是个老江湖。从羊吞虎的
眼神中已瞧出他不怀好意。
羊吞虎突然大喝一声:“拿去!”将烧鸡朝着那汉于的面门一掷,立即便是一个劈
掌。
那瘦长汉子霍的一个“凤点头”,烧鸡从他头上飞过,羊吞虎“呼”的一掌,已朝
看他的天灵盖劈下。那汉子头还未抬,右臂高举,成了“朝天一住香”的招式,中指恰
恰对准了羊吞虎的掌缘的“冷渊穴”,这手是少阳经脉的起点,倘被点中,羊吞虎这条
臂膀势将残废。
羊吞虎见他指法奇妙,不愿两败俱伤,五指合拢,倏的从“劈掌”变为“勾手”,
只要一抓一勾,就呵将对方的中指拗折。
他变招固然迅速,那汉子也并不慢,就在他化“劈”为“勾”的刹那之间,那汉子
身形一长,也已从“朝天一灶香”变为“童了拜观音”,双掌合拢,硬劈羊吞虎的拳头。
羊吞虎的拳力可以胜于一指,但单拳却是不能对付双掌,这时双方已经正面相对,
谁也不能闪开,羊吞虎右拳一伸,左掌横扫,倏的也从单拳勾尹变为了“阴阳双撞拳”,
四掌相交,“蓬蓬”两声,声如擂鼓,羊吞虎退了两步,那汉子则以右脚脚跟为轴,转
了一圈,方始消了对方的猛劲,稳住身形。但他虽转一圈,却并未后退,功力显得比羊
吞虎稍胜一筹。
那只烧鸡从瘦长汉子的头顶飞过,飞到了那小姑娘的面前。
邓小姑娘一手抓着烧鸡,说道:“我只要一条鸡腿,你怎么把整只烧鸡都给了我
了?”烧鸡飞来之时,挡着她的视线,这小姑娘还未知道她家的老仆已与对方动手。
那青衣汉子喊道:“妞妞快跑!”马胜龙狞笑道,“小丫头往哪里跑?”早已拦住
门口,便要抓那小姑娘。那青衣汉子待要过去救援,却被羊吞虎拦住。青衣汉子功力虽
是稍胜一筹,急切之间,却也不能把羊吞虎打退。
那小姑娘叫道:“你敢动我一根毛发,我爹爹把你们全都杀了!”马胜龙嘻嘻笑道:
“你爹爹是谁?”那瘦长汉子喝道:“不可说出你爹的名字!”
那小姑娘应道,“是。要杀这几个贼汉子,谅也用不着我的爹爹。”马胜龙怒道:
“好呀,你这小女娃也会吹大气,就算你是江海天的女儿,我也要把你杀了。”
鹿克犀笑道:“江海天的女儿已给千手观音打伤,江海天只有一外女儿。三弟,你
无须顾忌。”鹿克犀只注意那青衣汉子,他打的是如意算盘,准备在双方功力都消耗得
差不多之后,他再出手收拾残局。至于这个小姑娘,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马胜龙骂那小姑娘,嘴巴还未合拢,那小姑娘忽地把烧鸡向他掷去,说道:“你们
这班臭贼,我不吃你们的东西!”
马胜龙若是和大人交手,即使轻敌,多少也会有几分提防;只因对方是个乳臭未干
的小孩,他只道手到擒来,毫不在意,哪知冷不防就看了道儿,只听得“卜”的一声,
已给烧鸡打中,鸡头塞入他的嘴已,门牙都给撞得隐隐作痛,骂也骂不出来了。
那小姑娘嘻嘻笑道:“滋味好么?”那青衣汉子喊道:“还不快跑?”本来这小姑
娘打中了马胜龙之后,大有机会可以逃跑,她却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情,见马胜龙的嘴巴
被鸡头塞住,那只烧鸡就似吊在他的嘴边似的,摇摇摆摆,形状甚是滑稽,她不该留下
来取笑几句,机会稍纵即逝,正待转身,马胜龙已是腾身飞起,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