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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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芳华-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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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清河沿江岸逃命,不辨方向全力飞逃。渐渐地,精力开始消退,创口的痛楚逐渐恢复。由于失血过多,首先感到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啦! 
  “拿命来!”魔刽在后面大叫。 
  他感到左后肩一震,有重物入体,麻麻地。他以为挨了一刀,心中狂叫:“我不能死!我得留下命报信。” 
  他重重地摔倒,本能地奋身急滚。要不是他一脚踏在一个小坑内,失去重心扭倒仆出,鲫鱼刀正好刺入他的脊心要害,小坑救了他的命。鲫鱼刀在他的左背琵琶骨划过,划开了一条裂缝,骨也受到损伤。 
  魔刽追到了,吼声震耳:“太爷分了你的尸!” 
  刀风刺耳,冷气袭人。 
  他咬牙再一滚,用尽了平生之力。噗通两声水响,冰凉的水吞没了他。 
  魔刽站在高出水面丈余的峡陡岸壁顶端,盯着微浑的江水,无限惋惜地说:“未能分了他的尸,遗憾极了。这小子是在我魔刽手中,唯一死得全尸的人。” 
  一名大汉气喘吁吁地追到,跌脚道:“任前辈,糟了!” 
  “糟什么?”他问。 
  “他跳水逃掉,走了一个活口……” 
  “住口!谁说他逃了”魔刽暴怒地叫。 
  “他……他不是跳水?” 
  “胡说!太爷一把飞刀把他打下去的,他活不了,死了才跌下去的。” 
  “这……” 
  “什么?你不相信?” 
  大汉怎敢不相信?惶恐地说:“小……小的相……相信。” 
  魔刽拾回鲫鱼刀,冷笑道:“要不相信,你下去捞尸体。” 
  这一带岸陡如绝壁,可知水势必定相当湍急,因此将江岸冲刷成了崖壁,下面深不见底,尸体早就被水冲走了,谁还愿意下去打捞? 
  大汉口中不说,但心中却暗暗嘀咕:“飞刀如果能把人射死,为何不留在尸体上而落在地上?怪事。” 
  四艘小舟共有十六名船夫,全被杀死绑上石块丢入江底。加上吴清河带来押船的四名手下,江底多了二十个冤魂。但在魔刽的计算中,却把吴清河也算上了。 
  四艘小舟上的货物,在凶手们的快速行动下,搬上了掩藏在岸旁芦苇内的船只,弄沉了四小舟,然后浩浩荡荡下放芜湖。 
  吴清河并未死,留下了活口。这位管事的大名是清河,可知必定懂水性,不然岂不名不符实?他忍痛潜下水底,往下游潜泳。胸口被凉水一浸,反而不太痛楚。背部也不太痛了,他知道背部也受了伤。 
  他要活下去,他不能死。这意念令他撑下去,尽管大量失血令他难以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到了一处平缓的滩岸,手一触到实地,便感到眼前一黑,耳中嗡一声响,神智失去控制,人事不省。 
  昏天黑地的险恶可怖噩梦消失了,他神智渐清,只觉眼前模糊,四肢百赅似已崩散,不属于他的了。 
  朦胧中,他耳中听到倒还清晰的语音:“如果他能醒来,便死不了。” 
  有人抚摸他的额头,说:“很不好,高烧不退,恐怕没有希望。已经一天一夜了,他连肌肉也未抽动一下呢。” 
  “得设法通知他的亲人,不然就得报官才是。” 
  “他身上一无所有,怎知他是谁?里正这几天到府城去了,谁愿跑上六七十里到府城报官?” 
  他睁开朦胧双目,呼出一口火热的长气。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落在对头手中,可以放心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虚弱地问。 
  “哦!谢谢天!他醒了。”有人叫。 
  有人轻拍他的脸颊说:“这里是黄池口,是宣城与芜湖交界处。兄台,你贵姓大名,何方人氏?” 
  “哦!黄池口,不是黄池镇?” 
  “黄地镇还在南面三四里。” 
  “这么说,至芜湖比至府城近了。” 
  “是的。你伤势沉重,要不要送你到黄池镇巡检司衙门?你像是受了刀伤,我们这里的人担当不起……” 
  “不必了,我死不了,可否弄一艘船送我到芜湖?” 
  “到芜湖?这……” 
  “在下必定重谢。” 
  “可是……” 
  “将在下送至西大街新开张不久的宁宣绸布庄,感激不尽。” 
  “咦!你是……” 
  “我是府城东大街宁宣绸布庄宁国分店的管事,从太平运货至芜湖,遇上了水贼。” 
  “哎呀!你是宁宣绸布庄的管事?好,放心啦!我们送你去芜湖。” 
  “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放心,一切我们去张罗。” 
  宁宣绸布庄芜湖总店的门面,比宁国的店面规模大得多。熊幕天在芜湖设总店,另一座分店在南京。宁国分店负责收购胚布与成品加工;芜湖总店负责大江上下沿岸各埠的批发;南京分店则负责行销。由于熊慕天在南京另有行业,店务也不需东主经常照顾,因此在芜湖与宁国逗留的时间并不多。但开张伊始,他不得不在此地逗留一些时日,以应付难关。 
  不是强龙不过江,熊慕天敢在宁国打天下,抢鸿泰的生意,事先当然对鸿泰相当了解。 
  他对鸿泰不择手段压榨宁国人的卑鄙手段极感愤慨,这次开设宁宣绸布庄,以打击鸿泰,一方面是想打破鸿泰的独占局面,公平竞争求取合理的利润。另一方面,是要替宁国被压榨了十余年靠织布为生的人,打开一条生路。与其说他志在谋利,不如说是为主持正义而挺身出头来得恰当些。 
  可是,他料错了对方的实力。由于鸿泰的局面,已撑了二十年,根深蒂固稳如磐石,表面上已看不出多少痕迹。因此,他认为鸿泰只是凭籍官府的庇护,官商勾结压榨地方共享暴利,并豢养一些打手,收买一些地方痞棍欺压良善鱼肉地方,如此而已。他手下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人才,对付那些地痞恶棍应该游刃有余。再凭自己的财力,走动官府送些好处,从南京方面弄到几封京官的手书呈交知府大人,动以利害,还怕官府方面不就范? 
  他错了。鸿泰豢养的人,不仅是一些地痞土棍,而是一些江湖上名号响亮的凶魔与江洋大盗。 
  由于他估错了对方的实力,未能摸清对方的底,一二两回合彼此没吃亏,第三回合终于碰了硬钉子,损失惨重。 
  他不该操之过急,将收购的价格提高至合理的价钱,高出鸿泰一倍以上,引发了对方无穷杀机。俗语说:若要发,须在穷人头上压;他这个生意人竟讲仁义,讲公平合理,岂不是自掘坟墓?这一来,岂不是等于砸破鸿泰的招牌?江湖上有两句口头禅,说的是:破人买卖,如同杀人父母。鸿泰怎受得了?难怪要用激烈的手段来对付他,鸿泰的人不是善男信女。 
  终于闹出人命血案了,而且一开始就是二十条人命。 
  吴清河侥幸逃得性命,令能慕天大感震骇。 
  他不是个育采取激烈手段的人,震惊之余,仍理智地按规矩办事,立即报官。当天,芜湖县的公人大批出动,首先搜查鸿泰芜湖总店的仓库。 
  四船赃物不在仓中,早已运走了。吴清河被救,昏迷了一天一夜,尽够对方将赃物运走。 
  熊幕天到了宁国府城,随来的是芜湖的工人,急报文书连夜呈送府衙。 
  劫船的地方,到了大批公人,府衙的推官大人亲自出马。 
  破船捞上岸,也捞上了十六具尸体。 
  鸿泰宁国分店受到彻底的搜查,可是疑凶踪迹不见。货仓中,也没有赃物,无法入人于罪。 
  全城骚动,谣言满天飞。 
  鸿泰三位东主全来了,不仅一口否认,而且咬定宁宣有意嫁祸,表示要与宁宣官司打到底。 
  但血案如山,官府自不能怪罪宁宣诬告。最后,行文天下,捉拿杀人大盗任飞。 
  府衙的文案内,从浙江、江西、南京、湖广等地行文捉拿任飞的案卷,不下二十件之多。加上宁国府的一件,又算得了什么? 
  十天之后,宁宣绸布庄门可罗雀,不再有布料送来,染访也不得不停工。 
  各地的机房,以及所有的乡村织工,皆受到严厉的警告,谁敢将货卖给宁宣,必定受到残忍可怖的惩罚。 
  半月中,各地共出了十八宗血案,死了十九个人。这些人,皆是不育与鸿泰合作,坚决拒绝不与宁宣往来的条件,仍敢冒险与宁宜交易的人。这一来,收到了杀鸡做猴之效,没有人敢冒生命之险与宁宣交易了。 
  全城的人在战栗,噤若寒蝉。 
  鸿泰依然生意兴隆,只是货品减少了些。 
  三天后,江边的染访,被一把火烧得七零八落。 
  运染料的船,在水阳镇北面沉没,死了十二个人,死亡的人数直线上升。从此,没有人再敢承运宁宣的任何货物。 
  宁宣绸布庄面临绝境,只有一条路可走:关门大吉。 
  这天,熊慕天偕同掌柜李二爷,在东门外的宛江楼上喝闷酒。宛江楼是城外唯一的酒楼,平时食客甚多,近来发生一连串惊心动魄的血案,城内外人心惶惶,上酒楼喝两杯的人少多了。 
  两人占了临江的窗口一副座头,偌大的食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熊慕天眼眶深陷,双目充血颊肉内凹,他已有半月难以安睡了。 
  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咬牙切齿地说:“罢了,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李二爷愁容满脸,错乱地、喃喃地转动酒杯说:“为什么?为什么?人心真有这么毒?苍天!你为何不伸出你那大慈大悲的手?” 
  熊慕天又灌了一杯酒,厉声道:“不要叫天,天永远袒护强者,他永远站在强者的一方;不管强者是些什么人。” 
  李二爷惨然长叹,沮丧地说:“东主,咱们只有关门大吉一条路么?” 
  “不!”熊慕天坚决地叫。 
  “那……你是说……” 
  “我豁出去了。” 
  “你要……” 
  “以牙还牙。”熊慕天激愤地说。 
  “我们也去找江洋大盗。” 
  “那……” 
  “你记得去年在通政使司在参议罗大人府上,所见到的那位姓杜的怪客么?” 
  那时,京师与南京皆设有相同的衙门和官吏,除了皇帝只有京师的一个之外,其他都是相同的,六部六科诸司,京师有南京也有。不同的是,南京的规模小。说好听些,南京的是备用人员。说不好听,南京的官是吃闲饭的,有职无权。如果北面的强敌入侵,京师吃紧支持不住,便向南退至南京,南京的备用官便可派上用场。因此,说南京有通政司的一位参议大人在职,并非笑话,南京同样有通政司衙门,官员的官品与京师的相等大小。 
  李二爷不住点头说:“不错,好一位浊世佳公子。” 
  熊慕天放低声音说:“据罗大人说,他是为借五千两银子至安庆府开店而来的。” 
  “好大的口气,他与罗大人有亲?” 
  “不知道,罗大人没说。” 
  “东主提这些事,与咱们有关?” 
  “那位杜公子名弘,字天磊。在官场中,知道他的人并不多见,但在江湖道上,他却是无人不知的江湖侠客,绰号银汉孤星。这些事,是罗大人事后告诉我的。” 
  “哦!你准备……” 
  “我要到安庆找他,来回十天半月……” 
  话未完,楼门帘子一掀,进来了桑威桑大爷,笑道:“慕天兄,十天半月意何所指?” 
  熊慕天不得不收起愁容,离座迎客陪笑道:“桑大爷,请坐。在下想暂时离开贵地……” 
  桑大爷坐下,长叹一声抢着说:“慕天兄,贵店的事,委实十分遗憾。牵涉到江洋大盗的事,区区帮不上忙,抱歉。” 
  熊慕天苦笑道:“即使桑大爷肯帮忙,在下也不敢劳驾。” 
  “唉!想不到他们竟敢找江洋大盗来出头,大毒了,太狠了。哦!慕天兄,算了吧,何苦与人在刀口上讨口食?这样吧,你把店面与染坊烬余的一切顶给我,怎样?” 
  “顶给你?抱歉,你我交情不薄,我可不能把灾星带给你。” 
  “我请知府大人派兵勇保护,不怕任何人生事。” 
  熊慕天黯然地说:“桑大爷,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你只怕我血本无归,故意送给我一笔费做盘缠而已。” 
  “慕天兄,我可是当真的。”桑大爷正色说。 
  熊慕天神色凛然地说:“桑大爷,在下也是当真的,我要撑下去,宁宣的招牌决不取下来.计算陷害在下的人,休想安枕。” 
  “慕天兄,请不要固执……” 
  “桑大爷,择善固执,是一种美德,来,喝两杯。” 
  桑大爷却离座苦笑道:“不,我要到对岸走走。请记住,我等你的回音,随时恭候。” 
  “在下深感盛情,但恐怕不会打扰桑爷了。” 
  送走了桑大爷,不久,听到楼梯响,门帘一掀,又上来了一个人,赫然是鸿泰的三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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