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怪异；类似铁拐李的方式前行。上楼对他是个不小的考验；不过他还是设法应付了过去进入熟悉；温暖的家；他差一点没能忍住号啕大哭。天啊；为什么会出这种事；这回怎么过妈妈那一关啊！
他痛苦抽泣；自怨自艾。不过还是尽量快的换下一身破烂；并把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他的小腿肿得象个水桶——虽然算不上大号的；但绝对不是正常小腿应该是的样子；而且一碰就疼。这种情况绝对不指望蒙混过关。他把脑袋深深埋在被子里；紧张思考对策。
事情明摆着；他瞒不过去。很快；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象只感受到危险的野兔一样竖起耳朵；一动不动。
妈妈直奔他的房间；开始敲门。
“戈儿；快起床吃饭。”
“唔唔……”他假装被惊醒的样子；“好；我马上……”
“快点，妈妈还要去忙。”
“哦，你放在外面就行了；我一会儿就起来。”
“一会儿就凉了；快起来。”
说到吃饭的问题；妈妈的耐心和固执简直无法比喻。世界上所有妈妈都这样。
他没词了；瞪着眼不说话。他盯着自己的腿；思忖自己能以正常步态坚持几分钟？
可能只能以秒来计算。
“戈儿？你究竟在干什么……你把门打开。”
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惊慌。
“戈儿……快开门啊；你让妈看看。”
完了！吴戈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低低的嘶吼。天哪；天哪天哪……
门外；妈妈也同样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她的脑子里涌进好些可怕的场景：上吊；割脉；摸电门……她已经是在砸门了。所以；她压根没有注意到吕洞宾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夫人；还是让我来吧。”吕洞宾和蔼地笑着说；随即推开房门进入房间。接着——几乎没有一点时间差——房门在他身后紧紧关上了。
这一手弄得妈妈当场楞怔了足有五秒钟；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儿子身处危险之中的事实。门不是关着的吗？她伸出颤抖的手；用一个手指小心翼翼地捅了捅门板；就好象她担心门板上通了电。是关着的没错；可是那个人……
屋外暂时安静了下来。屋里；吴戈就象虔诚的信徒终于见到上帝一样泪水涟涟。
“师傅……你怎么才来。”
吕洞宾掀开被子；皱皱眉。
“怎么弄的？”他问；不过没等吴戈回答。他就抬起一只手。吴戈看到吕洞宾的这只手也笼罩在一层微光中；只不过这层光比一般人显得致密；几乎是有形之物了；而且光的颜色是一种柔和；淡得几乎透明的白色。接下来；那层光“噗”的一下变长了；就象有人向火里倒了一杯烈酒一样；只不过火焰是向下的。吕洞宾把手贴近吴戈的小腿；那层光进入他的体内
“啊……”
他呻吟着；不过感觉不疼了。
伤处有古怪的移动感；似乎还有微弱的摩擦声。感觉就象；就象碎骨在自行拼合。片刻；吕洞宾把手缓缓向下捋；几次之后；腿部的肿胀慢慢消失了。
吴戈长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复原了——既然这个世界真有神仙。
“怎么回事？”吕洞宾问道。“你的气冲得有半天高；象一把大火；想不看见都难。”
“我；我去找你们。”吴戈哽咽着说。“可我进不去。”
“哦。”吕洞宾沉吟道。“还真是个麻烦事……好吧；你就跟我来吧。”
门外；吴戈的妈妈还在忧心如焚；只不过她现在cāo心的是另一件事。必须指出的是；吕洞宾是仙界中少有的好色神仙。当然；并不是说要当神仙就必须戒色；事实上；很多人修仙的动力之一就是对美丽仙女的向往。但大多数神仙在修成正果之后沉浸在对自然的探索和对仙术的研究中；并从中得到极大的满足；渐渐对“性”这种“低级享受”失去了兴趣。这种情况类似于工作狂对工作的痴迷。但吕洞宾在这方面……呃；层次一直都不算太高。
所以；尽管吴戈的妈妈青春不再心态已老；但她仍然凭女性的直觉发现这个人……不大正经。
“可我这是个儿子啊！”她想。
可她心里仍然七上八下。儿子又怎么样？一个声音对她说，现在这时代；什么怪事都有。
当门打开的时候；她仍在痛苦思索。不过说实话；与其说她在想什么；倒不如说她在拼命不想什么才对。
“妈；呃；这是我们老师。”吴戈胡诌道。“教……物理的。”接下来；为了不给妈妈任何干涉的理由；他冲过去从桌上抄起早点。“我去学校了。老师还找我有点事。”
“别急啊；让……让老师留下来一块吃点。”
她着急着想把他们留下；尽管她从内心深处对吕洞宾感到憎厌；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
“他不用吃……我是说他吃过了。妈……我的眼睛完全好了；你什么都别担心。”
话音没落，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屋里。
“也许我太多心了。”片刻之后，她宽慰自己说，“至少；有人跟着；他不会去自杀。”
可是，她实在没把握相信一个穿西服留长胡子的人。
☆、第六章 仙界之门
“带徒弟还真是个麻烦事！”孙悟空抱怨道。
当然，带徒弟从来都不是个轻松事。神仙一般倾向于无羁无绊，独来独往，对于带徒弟没有什么积极性。带徒弟又没什么好处——又不是网络游戏，带徒弟还可以有经验提成——在往昔的岁月里，带个徒弟也许还有点用，比如出游时看个家，神游时看个波波，偶尔采个药啥的。自从大家搬进仙界，这些事根本就不再需要cāo心。现在带徒弟，充其量只能满足个虚荣心。
“既然带了，就不能不管吧？”
“我又没说不管。”孙悟空分辩道。
“你们还是别让我当神仙了。”吴戈哭丧着脸说。“你们自己也说了，我的资质不好，那为什么还非要找我？我才修炼了一天就这样，以后还不得……”
“那是因为你气太强，所以进境快。这是好事。”济公解释道。“你的气比我们三个加起来还强呢，所以……呃。”
两位神仙瞪着他，吴戈也瞪着他。济公一脸窘迫。
“呃……说走嘴了。”
吴戈皱起眉头。
“你们不是说修仙就是炼气，气越强道行越深吗？我从没修炼过，怎么可能会比你们的气还强？”
“这一点轻云大师没有说，他……呃。”
他及时闭了嘴。
“行了，这事不用你cāo心。你好好照师傅说的做就是了。”孙悟空喝道。“就这么办，以后我们几个轮流出去指导你修炼。反正我也想出去走走。对了老吕，外面过了多少年？”
“从什么时候算？”
“唔，就从天启元年算吧。”
“嗯，大概是……”
吕洞宾敲敲脑袋，两个眼睛往上一翻——对于公元纪年他实在有点吃不准。
“差不多四百年吧。”他最后说。
“四百年！”两位神仙齐声惊呼。
“是啊，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打仗？什么仗？”吴戈问。不过没人理他。
“错过了多少好玩的！”孙悟空惋惜地说。
“还有多少好吃的。”济公补充道。
“那……我猜现在外面肯定大不相同了？”
“大不相同了！”吕洞宾捋捋胡子，感慨地说：“我们跟不上时代了。”
孙悟空皱起眉头。
“什么是‘十袋’？”
吕洞宾固然好色，但孙悟空和济公也并非全无缺点——他们一个贪玩，一个好吃。因此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仙界呆不长，老喜欢往凡间跑。
当然，几乎所有神仙都没有完全割舍对凡间的感情。或多或少，或早或迟，他们总要到凡间转悠转悠，感受一点烟火气。问题是，吕洞宾他们过于频繁了一点，都已经到了影响修行的程度了。实际上，他们应该被列为“边缘神仙”——总是在降级圈附近晃悠，每次去凡间，都得先估摸一下自己的气还有多少，省得到时候没法打开仙界之门回到仙界。
如果说其他神仙偶尔去一下凡间是为了感受一下烟火气，那么他们身上的烟火气就未免太浓了一点。他们太疯太痴迷太招摇，否则不会在凡间有那么大的名声（虽然孙悟空是另外一回事）。而真正的大神仙到了凡间，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象水里的甲鱼一样沉默，象大衣柜里的蟑螂一样低调，象老资格的罪犯一样不留痕迹。
让这三位充当吴戈的师傅是恰当的——既然他们老喜欢往凡间跑。
于是，在吕洞宾费心向孙悟空解释什么是“十袋”的时候，济公开始教导吴戈如何控制“开天眼”的效果。
“首先不要急躁，其次注意身体放松。心情急躁身体过紧都是修行的大忌，那样一来就会气行不畅，就会出事，明白吗？”
“明白了。”
“不想用‘天眼’，就让气从天目重回丹田——就跟我们教你的收功的过程一样，只不过在引气自天目而下前让它在天目先左后右各绕三圈，再分两道绕双眼经鼻翼而下会于人中再……”
“……师傅。”
“嗯？”
“您……能不能慢点？”
“……唉。”
所幸吕洞宾在向孙悟空解释“十袋”的时候也遇上了不小的麻烦，等孙悟空把“十袋”理解到“仈jiǔ袋”的时候，吴戈总算学会了如何“收天眼。”
“挺麻烦，不过总算学会了。”济公伤感地摇摇头。
“哦？徒弟，那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比刚才好多了。”吴戈轻快的说。“刚才看什么都象坏了的彩电。”
“嗯？”孙悟空疑惑地转向吕洞宾。“他说什么？什么是坏了的‘踩垫’？”
吕洞宾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他搪塞道。“很难解释。比‘时代’还难理解……不过等你自己出去了，可以亲眼看一看……很有趣的东西。不过我现在说不清楚。”
“是吗？好吧。”孙悟空放过了吕洞宾，让后者大大松了一口气。“徒弟，你要好好修行。我们也会经常出去指点你。现在，试试自己打开仙界之门。”
为了避免仙凡两界的时间差给吴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选择在仙界之门的边上见面。
吴戈明显地紧张起来。进仙界的时候，吕洞宾教过他怎么开启仙界之门，可他没有成功。
“我，呃……好吧。”
他转过身来，瞪着眼前的空气。吕洞宾说过，仙界之门是一个小点，细小，微小的点。找到它，紧盯它，直到它在你眼前放大，变成一个旋涡一般旋转的气场，然后……
然后他的后脑勺上挨了一下。
“你在愣什么？”孙悟空喝道。
“我……”吴戈恼怒地准备反击，但孙悟空一句话泄了他的气。
“你开天眼了吗？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神仙不开天眼就能看见仙界之门。”
“我……我先调整一下。”他辩解道。“济公师傅说要放松……我当然知道要开天眼。我，呃……气到百会以后要转几圈？”
三位神仙异口同声叹口气，整齐划一摇摇头。
“九圈。”
“好吧。”
他哆嗦着转过身。他开了天眼，找到了仙界之门。然后他扎了个马步，双掌向上置于丹田部位，随内气的运行而上抬，至与肩高时翻掌上举……
就象三流武侠片里的经典动作。
老资格的神仙当然不用这么麻烦，他们对气的掌握相当纯熟，可以任意发气而且速度很快，从一种仙术到另一种的转换也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但对初学者来说，摆好姿势从掌心发气是最安全也是最容易掌握的。
最终，他的双掌对准了仙界之门，他看到从自己双掌射出两股气，进入仙界之门。汗水从他前额渗出。“不要紧张，放松。”他告诫自己。用意念让气随仙界之门旋转，直到二者速度一致。然后轻柔地向反方向一扭……
眼前是一片天空，他站在了山顶上。仙界之门在他身后关闭，但仍然有一句嘟囔飘了出来。
“这孩子，悟性还真差。”
他静静的站了好一会。
“哼，我悟性差？可我问你们到底什么是气，你们自己也说不清！”
☆、第七章 牛刀小试
在中国传统的学术以及技术的传承中，师傅对徒弟的“悟性”往往要求很高。这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在往昔的岁月中，由于观察，试验和分析的手段不足，人们对自然和社会的理解往往只能建立在感觉甚至臆测的基础之上，难以形成1＋1=2那么明确的理论（更何况有些命题人类争论到今天都没有一个公认的说法）；所有的理论都模糊；笼统；晦涩。既然师傅都没有明确的理论，就只好靠徒弟自己去“悟”了——指望师傅几句话给你说清楚基本是妄想。
即便是在特别注重实证的西方魔法界，对于“气”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达成共识。有人说那是波，有人说那是粒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