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已成,仁义也在,桌上自然融洽。陆宇轩看向飞云的目光有些异样,飞云觉得不自在。难道是由于比武的事情?飞云夹一点咸菜,细细嚼着,避过陆宇轩的目光,看向门外。一个人走出门,背影看着竟有些熟悉,好似在别处见过。
陆宇轩突然问:“曹兄弟,不知你到张府前,是作何营生?”飞云一愣,老老实实回答:“我在别处当过跑堂。”陆宇轩又问:“为何不做了?”
飞云虽觉奇怪,犹豫一下,还是作答:“得罪一个富贵人家,落难而逃。”陆宇轩说:“得罪的,不只一户人家吧?”飞云想一想,说:“似乎是好几家。”
陆宇轩喝一杯酒,饶有趣味地看着。飞云被看得不自在,只得低头吃菜。陆宇轩看一眼二公子,二公子说:“爹,我有朋友在牡丹阁等我,我这就要过去一下。”
张老爷不再如以前那样反对,淡淡地说:“你去吧,少喝些酒,早些回。”二公子又说:“少庄主不如和我同去,有两个你也认识。”少庄主摆摆手:“不了,我和张老爷还有些事得商量。”
二公子叫上张庆才,又叫了飞云:“云飞,你也同去吧。我与阿才容易喝酒误事。你可提醒我早些回家。”飞云受不住少庄主奇怪的目光,急忙跟着走了。
到牡丹阁,二公子对老鸨说:“冬梅可在?我去找她。”老鸨脸笑成一朵花:“看你这猴急样。冬梅正为你沐浴呢。不如让姐姐先伺候你?”二公子:“今日需早些回去,我去洗个鸳鸯浴吧。”
边往里走,边交代:“叫绿莺招待我这兄弟,他怕生。”老鸨叫出绿莺,又找一个女子陪着张庆才。
绿莺又见飞云,有点吃惊,表情一瞬而过,就笑着迎上去,只是没有挨着。在正厅里找张桌子坐着,吃点水果,张庆才就按捺不住。他对绿莺说:“你好好陪陪他,莫要惹他生气走。我们公子很看重他,伺候不周,我们公子也就不开心。”
张庆才搂着女子到后面去,又剩下飞云和绿莺两人。两人默默坐一会儿,飞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手绢,说:“这娟子已洗干净,还请姑娘收起。”绿莺注视一阵,说:“原来你一直随身带着。”
飞云说:“家中无处可放,只好带着。”绿莺吃吃一笑:“你是怕你家那口子知道?”飞云憨然说:“她,她已经知晓。所以才要还你。”绿莺说:“既然她已知晓,你收着便是。你刻意还我,不显得心中有鬼?她再知晓,能让你好过?”
飞云一时不知该如何,只得再收起,脸红起来。绿莺看到,笑开了怀,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止住笑,说:“和你开玩笑,你就窘成这样。不若去我房里,免得再让他人取笑。”飞云又听她说起这话头,急忙说不用。
绿莺正色说:“曹公子,我并非要你和做什么。你是难得的君子,我一见你,心口就松动,很多憋着的话都想说出来。这里人太多,我只想去个清静的地方,和你说会儿话。”说罢,可怜楚楚地看着飞云。
飞云最见不得女子这副模样,鬼使神差地点头应承。跟着绿莺走到后面的花园,沿着回廊拐个弯,就是绿莺的房间。门前种了几棵竹子,很是雅致。
早有丫环过来,帮着推开门,点好灯烛。绿莺吩咐她下去,招呼飞云进门。桌子上摆放着一壶酒,两个杯子。
绿莺自顾自去倒起一杯酒,坐下来喝一口,然后说:“你真个不喝酒?难不成真的是和尚?”飞云摇摇头:“我受不得这酒气。”绿莺说:“你坐着,我到外面喝去。”拿起酒壶要走。
飞云急忙止住她:“不可不可,要走还是我走,你坐着喝吧。”绿莺呵呵一笑:“你这人真好玩,说一句,便都成这样。坐下吧,我不喝便是。”
绿莺说不喝酒,还是忍不住倒起来喝,想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算是相识,比起初次见面,说话反而没那么自在。大概是就喝得不够多,飞云也没那么晕。
两人干坐着,绿莺问一句,飞云答一句。十分无趣,两人却似乐在其中。飞云想起很多年前,他和一个女孩一问一答,心中一暖。
直到有丫环叩门:“绿莺姐姐,张公子找你。”绿莺眉目含春地看着飞云:“是找你的。真是春宵苦短,我还想留你一宿,再多说些话。”
两人走出房门,二公子站在不远处。张庆才嘿嘿笑着:“时候不早了,若不尽兴,下次再来。”飞云红着脸不语。绿莺倒是落落大方:“公子的吩咐,奴家自然照做的。”
今次时候比上次早,牡丹阁才刚刚热闹起来。走出去的路上,二公子依然是和不少人打招呼。出门后,走几步到路口,才坐上马车。
走在人群川流不息的街上,都沉迷于夜色中。飞云蓦地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好似有人盯着他。转头看看,又看不出端倪。想来是自己多疑了,安江县地方平安,少有案件。就算有人盯着,八成是看上二公子的钱袋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胭脂红
走入自己的房内,意外地不见小青。点好蜡烛,看一看,发现衣柜没有关严实。大概是小青有事刚出去,太匆忙了,没关好。正要去关一下,门开了,小青走进来。
两人每晚相对,话都不多。只偶尔说起白天的所见所闻,屋子里很沉闷,不过飞云已经习以为常。
小青先开口:“一身酒气,喝酒去了?”飞云说:“我不曾喝,都是他们在喝。”小青似不信,靠近了再闻一闻,脸色微变:“怎的有香气?”
飞云想一想,还是说实话:“二公子叫我跟着,去了牡丹阁。”小青落寞地说:“那些姑娘漂亮吧?”飞云看着小青,说:“我还是喜欢看你不涂抹的样子,你从前就很漂亮。”
一丝喜悦流露在小青脸上,从前的日子浮现在心头。飞云默默看着,烛光下的俏脸,罩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看着眼前的可人儿,视线有点模糊,感觉是看到了仙子。
飞云的手慢慢拿起,要去触一下略微瘦削的脸。那是一张多么令人心疼的脸啊!曾经如桃花般动人,曾经布满透彻心扉的苦痛。自己能否拭去紧锁眉心的忧愁?
很小的时候,在三门溪畔,小青摔疼了,飞云会帮她擦干眼泪。已经不知多久,飞云没有擦她的眼泪,甚至于连手都没怎么碰。
手碰到脸,触着是那么柔软。飞云忽觉不妥,要缩回手,小青一把抓住,问着:“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不好看?”飞云摇摇头。小青问:“那你怎的不碰我?”
正当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管家的声音响起:“云飞可在?”飞云好似抓住救命稻草,急忙答应:“在的,我在这里!”说着就打开门,好好地透透气。
管家打量一番,说:“不曾打扰吧?伍鑫今日有事,换你巡夜。”飞云毫不犹豫地答应,就要出去。管家笑着说:“不急不急,等下让家丁来叫你,先忙你自己的事。”
待管家离去,小青走到身后,轻声地说:“方才三太太赏了我一盒胭脂。本想今日打扮一下,给你看看。只好等来日了。”飞云说:“你明日再打扮吧。我先去了,你早点安歇。”
人已走出院子,房门还开着,房内的人痴痴望着。
飞云知道是张庆才值夜,便径直去他住处。张庆才非同寻常护院,另外有地方住,不和大伙儿住一个院子。张庆才正要出来叫起家丁巡夜,见飞云来了,开心地说:“刚刚才和你一起喝酒,想着又是咱哥俩一块儿巡夜,实在难得。”
飞云客套一句。张庆才脚步略带摇晃地走前几步:“今日我喝多了酒,本想和人换一下。既然是兄弟你和我一起,便不用换了。老弟你武艺高强,等会照应点老哥。”
两人说着话,走到院门口。手脚快的家丁已然等在那里。再等片刻,其他人也到了。
分好人,张庆才说:“兄弟,老爷睡房和库房那边归你。老哥我喝多了,倘若被老爷碰到,抑或出点岔子,可就惨了。”往常巡夜,紧要的地方都交给老护院,飞云从未在夜间去过,今日看来只能去一趟。
两拨人分开,往不同方向去。飞云带着几人走,有种不同于往日的感觉。是近日府中事多,各人都提心吊胆的缘故?还是自己心中不平静?总之,走着熟悉的路,就是别扭。飞云觉得自己的别扭被家丁发现了,他们似乎在后边说自己什么。
心神不宁的感觉越发强烈,又不知是何缘故,就有点烦躁。飞云索性边走,边运起内力。放慢脚步,让步子和气息一致,气息变得悠长,心跳也变慢。再慢慢调整,脚步、气息和心跳都在同时。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越走越不费力。
落地无声,每一步却跨得很大。飞云觉得自己如打水漂的石子,脚步稍触及地上,点一下就弹出。身体化成一阵清风,在夜色中飘忽。回头看走过的路,是否能步步生莲?
大概是走得太快,家丁们离自己已很远,落在后面。他们竟没叫一下自己,许是怕吵到早睡的人。待要开口叫一下他们,还是住了口。大晚上的,在院子里喊叫确实没规矩。
家丁用心地巡查,走得很慢。飞云便站那里等。一路走来,虽未怎么用力,还是耗去一些内力。加上内伤初愈,心头稍有点不适。
看他们磨磨蹭蹭的样子,飞云朝前路快走一段,到一棵树下盘腿坐好,凝神静气。内力一丝丝流动,流经身体各处,好似从身体各处的缝隙中吸取养分,稍稍增多一点,不易觉察。
运行过两周,估摸这家丁要过来了,飞云放松气息,睁开了眼睛。他顺其自然运行内力,强行停下也不会有损伤,但总有些不适。稍练一下,就不再练,免得被家丁打断。
家丁们迟迟不来,飞云百无聊赖地看天、看树,和五灵寺依稀相似。他又想到小青。其实他见过小青抹胭脂的样子。不是出嫁的时候,那天她蒙了红盖头,看不到。
是在很小的时候,从镇上看戏回来,小青的腮上就多了红红的两坨。她见戏台上的戏子好看,也想扮。她爹没法,向戏班子求了点胭脂,给她涂上,才笑着回家。回到曹村,小青兴奋地跑去给别人看,一开始惹来伙伴的羡慕,小青愈发趾高气扬。直到有人说了一声猴屁股,大伙儿都跟着说。小青就急了,急哭起来,最后跑到溪边啜泣着。
飞云还记着当时暮色渐临,一个瘦小的身子缩在一块大石头边,轻轻哭泣。他就过去,坐在旁边,和她说话,说她好看。她忿忿地说猴屁股有什么好看。飞云轻松一句“不好看就洗掉”,止住了小青的哭声。就着冰凉的溪水,他擦掉她的胭脂,也擦掉了泪痕。小青的脸嫩嫩的,他怕擦破皮,很轻很轻地碰着。
洗干净脸,小青不哭了,还是要坐在石头边。飞云说晚上有水鬼出来找替身,将岸边的人拉到水里。小青吓得一哆嗦,起身回家。
他就站在寺门口,看着那个身影淡去。灰色僧袍的袖子上沾了点胭脂,红红的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用银子砸死你
过了许久,才见有人声传来。飞云本来与府中的人少有讲话,看见他们来了,便自顾走着。巡夜这么多次,从未有什么意外。飞云还是不敢放松,拿人钱财,替人做事。
走到老爷住的院子,周遭异常安静,除了微微的风声,就没有其他声音。飞云觉得有些奇怪,照理老爷还未回房安歇的。房里的灯是亮着,可为何房门紧闭?为何无人伺候?
往常,张老爷入夜后,会去书房,有时还会去库房看一看。飞云猜测此时老爷应该在别处,想必他人不在,房内的灯却点着,是他的习惯。有钱人,不怕多耗灯油,只有贫苦人家才会计较这点油钱。
飞云想通此点,就要走开。突然传来轻微的一声“笃笃”,飞云细听,又没有声音了。刚转身要走,又听见“笃笃”,正是传自老爷的房内。飞云疑心大起,想要叫人,又怕太过大惊小怪,毕竟还未知晓是何事。
飞云盯着房门,静静等着。果然又传来“笃笃”,还有奇怪的笑声“呵呵呵”。笑声很轻,在安静的院子里,却是格外清晰。他肯定那不是老爷的声音,又会有谁躲在房内?倘若不是看到房内有光,他就以为是鬼怪了。
不管是不是鬼怪,飞云心中已经被惊到,暗暗运气。一边轻轻地走近房门,一边朝旁边看看,想找个趁手的家伙。平时都能看到一些事物,下人今天十分勤快,四周收拾得十分干净,没有一点杂物。不要说棍棒,地上连块石头都没有。
飞云不禁有些烦恼。万一真是鬼怪,直接与之相斗,被爪子抓、被牙齿咬,都是要死的。摸摸身上,摸到一锭银子,是前几天发的薪银,最大一锭有五两。
也罢,若真是鬼怪,便用银子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