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愉悦,他放松下来,照例开始练功。让内力游走全身,不断拓宽经脉。越到最后,武功进展越缓慢。只有过去半个月,才会觉察稍微的增长。
各类内功,练到高处,任督二脉是难以避开的。正如两边都是悬崖,中间一段深渊,不打通,路径便要走很远。而一旦架上桥梁,天堑变通途,武功立马要上数个层次。
飞云运转内力数周之后,身体微微发热。听着外面的动静,不但是练功时的呼喝声,连刀划过的风声都能听到。听了片刻,听出他们每个人的招式,进而知晓他们接下来如何出刀。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周遭任何微小的动静,都在耳朵中一览无余。往远处听,有个人走过,脚步缓慢,一脚重一脚轻。飞云接着便听出那人在提水,因为有随着脚步声,还有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飞云很快便听出那人的左脚受了伤,因为落地之后还会稍稍拖动,好似不能承受太大的重量。而那人呼气的声音,也有些粗重浑浊。此人有内伤,而且不轻。
一道灵光划过,飞云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此处有内奸!
他的想法并非无的放矢。洪铁牛的武功十分低微,他手下更是不入流。而此人受此重伤,还要干活,显然不合情理。何况普通人受了重伤,也干不了活。此人还能提水,定要有不凡的内功支撑。
要不要去抓出内奸?飞云顿时犹豫了。他此刻就如嗜睡的人,在冬日睡觉,正睡得暖和,却被尿意憋醒。要不要起来上茅房?真是个难题。
飞云此时进入一个奇妙的境界,耳聪目明。只用听着声响,便能知晓所有。虽然坐在屋内,却似浮在庄院之上,看着远近的人和物。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进入了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入微。入微便是对事物细察入微,一叶而知秋,看现在而知晓接下来的事情。别人一抬手,便能知道后面的武功变数。
虽然不清楚,飞云却觉得很舒服。别人是留恋温柔乡,而飞云留恋的便是此刻的感受,比温柔乡还要舒服百倍。
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周身一股股气流涌入,充入经脉中。百川入海,内力明显壮大了一点。飞云感觉全身有很多个鼻子,都在吸气,吸进来便成了内力。
越吸越舒爽,好像一个饿汉,饿过头之后,不觉得饿。吃了点东西,反而觉得越吃越饿。飞云全身都随着内力波动,不断呼吸着,仿佛永远都吸不饱。好在周围的气流没有枯竭,一直都很浓郁,好似清泉,娟娟流出。
外面提水的人,已经慢慢远去,脚步声变得轻微了些。沿着他的脚步声,已经听到其他两个脚步的声音,还有说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飞云便不能再找出那个人。
算了,反正已经错过时机,便安心吸气。周围的气不断涌入,内力有汹涌澎湃之势。飞云将内力都蓄如丹田之内,将一个小池塘,扩成了一个湖泊。
无风起浪,飞云稍稍用力,不只是吹皱一湖水,更是起了不小的波浪。随着更多细流深入,飞云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
仿佛回到了幼年时代,独自坐在溪边,用脚荡着溪水。时而将溪水踢得老高,溅到岸上,湿了青草,也湿了裤子。
玩着水,飞云舍不得停下。波浪被拨弄得越来越高,不断冲击着,隐隐有溢出的趋势。飞云越发贪婪,将周围的气息都尽数吸入。吸到最后,已经感觉麻木,只是顺其自然。
终于,丹田之内有点失控。飞云全身都没有知觉,只有腹下一点温热。他想要挪动一下,都没法动。要检视身体,却是清清楚楚,仿佛睁开眼睛看着一般。
飞云想停下吸气,却已经不由自主。丹田里逐渐有膨胀之势,像要将堤岸冲垮。飞云极力安抚,水波稍平。丹田才舒服了一点,可继续下去,依然难以抑制。
怎么办?若是不做点什么,最后难免丹田受伤,重则武功尽废。可要做的话,能做什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命一搏。
咬咬牙,飞云继续鼓动波浪。本来就隐隐要崩塌,竟他用力推动,没有几下,终于暴涌而出。飞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知道不能晕。
他此时点燃了火,大火开始蔓延。若不善加引导,便会引火烧身。落得全身瘫痪都是轻的,很可能暴毙身亡。他还年轻,不想死。
堵不如疏的道理,飞云听过大禹治水的故事,便知晓痛彻。强忍剧痛,飞云在洪水的前面苦苦开凿,引导水流入各处经脉。
一道经脉还经不住冲击,飞云将洪流分入各道小一些的经脉。细微的经脉,很快便被冲击,变得很宽。虽然很痛,飞云却有些惊喜。倘若能够熬过去,他的武功要上一个层次。
分流开几道之后,飞云的身体能够动了一点。他还是不敢动,怕分神之后,难以掌控。剩下的洪流,还是太大,足以将他身体冲垮。
飞云感到后背凉了一些,知道自己肯定出汗了。不过还不到休息的时间,要继续开掘。将所能冲击的经脉,都引导一遍。
到了最后,能够继续内力的地方,都已经走了一遍,可是依然平息不下去。怎么办?
飞云的心再次被提起来,焦急地想办法。灵光一闪,飞云知道还有路径。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总比等死强。
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到一处不常练的经脉里。内力冲击过去,有撕裂般的疼痛。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巨大的内力冲击过去,仿佛找到出口。飞云强忍着,不急不缓地带着。片刻之后,慢慢走到尽头。
成败在此一举!若能够冲击成功,不知道武功会怎样。但若是不成功,爆体而亡是肯定了。没有选择,飞云毫不犹豫地助推一把,不再约束。
生,或者死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破而后立
真正摈弃一切之后,心中所有的杂念都抛开,连疼痛似乎都消失不见。一门心思都在阻塞之处,从前试着冲击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今次又不得不再试。
巨流汹涌而过,将沿途的阻碍都卷袭一空。仿佛是烈火焚烧过,经脉有灼热的感觉。若不是喉咙出声,也张不开嘴,飞云便要死命地咆哮。
为了忍受疼痛,飞云将嘴唇都咬出血。那股巨大的内力,行进得实在太过缓慢,让飞云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随着最后关头的到来,飞云难免紧张起来。他忘记了一切,只是死命地催动着,将洪流推向最后的要塞。若是冲不过,便是气血逆转,经脉爆裂。
此时,事情已经不是飞云能够掌控,他要做点什么,都完全没用。听天由命,便是飞云此刻的想法。
终于,撞击上了。
原本已经稍稍能动弹的身体,完全失去知觉,连疼痛都消失。心中一片空灵,只有白茫茫一片,仿佛周身都陷入浓重的雾气中。
这是死了吗?老人们说过,死了便能超脱一切。不痛不痒,连心境都平复得如冬日结冻的水面,没有丝毫波澜。那是看透一切的境界,仿佛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在脚下,如过眼云烟,没有丝毫牵挂。
难道真的就此离去,与尘世没有关系?飞云没有感到悲伤,也没有遗憾。千千万万的人,不管是相识,还是不相识的,不管是已经死去,还是依然活着的,在他眼中,都是蝼蚁,连他自己都是,蝼蚁而已,苟且偷生,生死有何不同?
既然已死,将会何去何从呢?环顾寻找,什么都看不到。白茫茫的,连灰色都没有。如此单调,只有独自一人,恐怕很快便会疯掉吧。想到此处,飞云哑然失笑,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安然面对便是。
突然,飞云感到一丝暖意。暖洋洋的,仿佛回到幼年的冬日里,躺在干枯的草地上,晒着日头。夕阳将微光投射下来,令人昏昏欲睡,却很舒服。
暖流从微不可查丝毫,逐渐增多,进而变成细细的一股,如涓涓涌出的泉水,越聚越多。接着便成了小溪,不知道从哪里流出,也不知流向何处。
温暖过后,便是清凉。被大火烧过的土地,是贫瘠而干涸的。慢慢涌现的清泉,恰好滋润了干裂欲断的经脉。舒爽的感觉,传遍全身。飞云忍不住有些喜悦,再难保持先前的淡定。
人活一世,总会留下点什么,怎么可以无忧无虑、不喜不悲呢?那些忧愁与喜悦,从远处袭来,重又将飞云包围。稍微烦恼了一下,飞云重又变得爽朗。
既然避不开,那便全盘接受吧。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属于自己的。苦痛有何可怕?那是活着的明证!
从前经历过的事情,清晰地从眼前闪过,仿佛就在昨日。他不再是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却又能感到心中的悸动。
有喜有悲,那便意味着人还活着。知道此点后,飞云并未有多大的惊喜。他知道自己刚刚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好在赌赢了,才能够回来。
用命去赌,赢得再多,也不划算。毕竟输掉的话,便是所有都失去。赢回来的东西,再多,也是所值有限。
平复心绪后,飞云引导自行运转的内力。从原本的松散,凝聚成一股。凝成一股之后,威力大了不知道多少。
心念所致,内力立马在周身穿梭。全身都像是久旱逢甘露,一株株幼苗破土而出,那是蕴藏了二十多年的种子,总算能够冒芽。贫瘠的土地,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密林。
巨大的生机遍布全身各处,飞云几乎感觉到身体还在生长。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令飞云再难把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一声虎啸龙吟,从飞云口中传出。飞快地传到外面,往很远的地方波及。经过门窗时,两房子都震颤了一下。而在屋外练功的人,没有听到声响,却也忍不住战栗。他们全身炸起鸡皮疙瘩,心中涌起难忍的惊恐。
好在莫名的惊恐稍纵即逝,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去向何方。若是多停留片刻,恐怕要忍不住顶礼膜拜。
远处一些人,也都有感触,同样不知道是何缘由。那个提水的人,感到心跳快了一点,阵阵胸闷袭来。难道是被人觉察了?旋即摇摇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人的感触并未有多深刻,庄院里的猫狗则完全不同。看门的大黄,犹如遭针刺,坐立不安,龇着牙摇头摆尾,却找不出什么。躲在角落的小灰仿佛尾巴被踩到,“瞄”的一声跳起来,全身的毛都竖立起来,却不知道凶给谁看。
鸡鸭鹅的窝里,原本都已经归宿,此刻也乱成一团,叫唤不停。而庄院外面,鸟儿从窝里惊起,连枝头都不敢停歇。而水中的鱼都沉到水底,藏在石头缝里。
骚乱的始作俑者,却不知自己做出了多大的事情,沉浸在缓缓的清流中。
力随心到,飞云马上觉察到一个阻隔并未撞开。他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施力去探另一个。还好,有一处已经冲开。
其实飞云原本就知道定会有成效,若是没有冲开,连性命都没了,还怎能悠哉悠哉地查探全身。不过能够真正查探到,心里还是忍不住一喜。
即便如此,飞云还是不敢大意,将身体各处都细细查探一遍。经脉并未有损伤,有些地方看似伤到,却迅速修复着。破而后立,蕴含的杂质都去掉,内力更精纯,而经脉越发坚韧。
百丈高楼平地起,地基要打得坚实。飞云从身体各处汲取内力,十分缓慢,不敢用急了。内力在全身各处游走,都是平常走的路径。走得顺畅了,才往新开拓的地方去。
之后的时间里,飞云让内力轻柔地拂过刚刚被冲击的经脉。经历过后,才会更懂珍惜。如此凶险的绝境,飞云觉得一次便足够,不想再来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功初成
长长地吐出最后一口浊气,飞云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身上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仿佛刚刚睡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舒醒过来。
屋外的声音渐渐变清晰,手下的兄弟还在练功。只是有个人在问:“你们没听到吗?哪里在打雷?我还晕乎乎的呢。”
其他人则说笑着,说他练功累了。还有人说是想女人了,去窑子里逛逛,就没事了。
飞云想聚起内力,听得更远。虽然比从前清楚些,却没有刚才那样清晰。只能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却完全听不出有几个人,更不要说脚步声。
灵犀一动的感觉,可遇不可求。便如铁树开花、石头开窍般,有些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回。若是佛家的人顿悟,便是立地成佛了。
重新散去内力,都归入丹田与全身各处窍穴。紧绷的身体慢慢软下来,阵阵疲惫的感觉袭来,身体就像散了架一般。
飞云此时只想着睡觉,要好好地睡觉。但他没有躺下,因为知道若是睡着,恐怕又得睡很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太过劳累后,都要睡上几天。
如今是洪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