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转头看看周围,三百多个身穿绿黄灰三色奇怪花纹布衣的军士正忙碌着救助死伤的弓箭手们。他们的脸上摸着差不多颜色的油彩,大多头上还插着绿草或树枝。如果这些人一动不动的藏在某个地方,的确让人难以发现他们的存在。
真言欣慰的笑了笑,颤颤巍巍的伸手将掌中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光芒的舍利交给朱浩,问道:“救回来多少人?”
朱浩接过舍利,答道:“大约两千多人。”
真言连道几声好。笑了笑道:“老衲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该是去地时候了。”
朱浩想说两句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化为一句沉默的“好”。
“好,好,甚好!”真言露出欢欣无比的笑意,亲切的拍了拍朱浩的肩膀道:“老衲已经明白一切,以后你可以放手做任何事。不必顾及任何人的阻挠!”
朱浩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听出真言的确是发自内心地支持,于是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分内的事!”
真言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摘下颈上三十八颗舍利子串成的佛珠,将之递给朱浩,朱浩疑惑道:“大师这是为何?”
“你先接着!”真言大师见朱浩顺从的接过舍利子,方笑道:“接了就好,接了就好!老衲要去了,施主多保重!”说罢步履蹒跚的走向舍身崖。留给朱浩一个修长而高大的背影。
真言大师几乎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到达舍身崖前的一块平整地大石头上盘膝坐下,以他苍老而低沉的声调念诵着《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悠扬的声音渐渐传诵开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第一声念诵之时,正好过完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一道黎明的曙光出现在正东方。照在真言大师的脸上,倍增其神圣祥和之意。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洪亮有缘,金顶之上听到的人均产生了整个峨眉山。甚至于整个世界都听到他的声音的感觉。不管是真是假,这种震撼却是发自心底地。连之前因被火药炸伤流血不止疼痛难忍的伤兵们亦随着他的声音而安静下来,只觉得精神似乎超脱了肉体的疼痛而得到升华一样。
天边墨紫色的云彩翻腾,一轮红日现出一道弯弯的轮廓。渐渐离地而起。遍布的朝霞透出不尽的彩光,映照得整个山顶如同仙境一样。
一个功力全失地高僧是不可能发出如此的声音的,朱浩一边听着《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望着愈加显得高大无比的真言大师地背影,忽然有了一丝明悟,渐渐激动起来。
“……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真言大师的背影更显得高大无比。洪亮的声音零山峦起伏的峨眉每一个角落都在回荡着他的声音。山下好不容易脱离重围准备引兵而走的李世民与四大圣僧听声回望。李世民肩膀与大腿各中了一箭,四大圣僧也各自受了些伤。智慧大师更是被一直弩矢射断一根肋骨。若不是功力高深又有嘉祥大师的一指头禅相救地话,也未知会落得怎样地下场。他们的对手仅仅是一百名强弩兵而已。其余两百人都未曾出手。
“这是……”李世民望了望神色委顿地嘉祥大师。嘉祥大师与帝心、道信、智慧三人对望几眼,叹道:“真言师兄即将圆寂了。”
李世民喟然长叹一声,挥手对尉迟恭与庞玉道:“我们也走吧,不能让真言大师的一番苦心白费。”
庞玉欲言又止,而尉迟恭则直接出声问道:“亲王殿下,我们何不以强弓劲箭守在他们下山的必经之路上伏击,这羊肠小道上除掉朱浩未必没有可能!”
“不必说了!”李世民伸手将他的话打断,随即歉意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对尉迟恭道:“尉迟是以为我怕了他吗?”
尉迟恭一阵为难,隋没有说话,但意思却与之类似。
李世民沉寂半晌,长叹一声道:“我们不该与他为敌……走吧,走吧,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巴蜀。”说罢抬起未曾受伤的右臂,狠狠一挥马鞭。
“啪!”
一声刺耳的鞭响,从来爱马如命地李世民首次这样狠狠的抽了坐下骏马一鞭子。马儿吃痛,长嘶一声闪电般飙了出去。
“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念完《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的最后一句,真言站起来。动作没有丝毫之前失去功力时的迟滞与僵硬,矫健如同壮年男子。
真言转回身去,对朱浩微微一笑,道:“感谢施主让老衲在最后一刻顿悟。执着蒙蔽了佛心,若不拂开眼前云雾,何能见得真谛?”
真言双手合十,对朱浩躬身一礼。朱浩心里那个预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看到原本垂垂老矣的真言忽然像是青春焕发一眼。脸上散发着有若实质的红光,见对方施礼,朱浩侧身避过,道:“大师言重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说得好,说得好!”真言大师笑眯眯的样子为他增添了许多慈祥,顿了顿,真言道:“老衲这是真地要走了,施主保重!”
“保重!”
“贫僧的道是…………因果!”真言开怀大笑。转过身去再度盘坐下来。峨眉金顶的佛光在下午出现的时候居多,一般来讲,清晨是不太可能的。可是朱浩却在这个时刻亲身见证了太阳初升时的佛光奇迹。
真言大师明明正对着太阳,但他的影子却映在对面云雾朦胧中的一道弯拱状彩虹之中。真如佛祖降临一般,令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真言大师口中念诵着这首朱浩当初在静念禅院应付了空主持的偈语。世间万物仿佛都因着声音而变得生机勃勃。
偈语完结之后,真言开怀大笑。对着太阳地身体仿佛吸收了阳光,现在由内向外散发出来,使他整个人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就如大日如来降临世间。
金顶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里的变化吸引过去。真言大师静静的盘坐着。天际不知何时降下了一道强烈而柔和的金光,将舍身崖上的真言大师罩住。真言大师的身体在金光中忽然变成片片金色的花瓣,刹那间变得粉碎。金光似乎有着奇异的吸力,将所有地金色花瓣吸向半空。
天边想起若有似无的梵唱佛音,整个峨眉的人都清楚的听见,几乎所有人都朝着舍身崖的方向虔诚的跪拜。梵音蕴含着洗涤心灵的力量,让人变得安宁平静。所有的烦恼苦厄都随之消失无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片花瓣消失在金光之中,那强烈地金光就渐渐的收拢起来。最后与梵唱之声同时消失不见。东方的太阳依旧是太阳,金顶依旧是金顶,舍身崖依旧是舍身崖。佛光不见了,天际洒下的金光不见了,真言大师地身体也不见了。若不是群山之间还不断的回荡着真言最后开怀大笑时残留的笑声,定会让人觉得这一切都只是错觉。
这声音逐渐变得悠远,最后与整个峨眉山融为一体。
朱浩呆呆的看着金光消失的方向,心里的震撼却比同样见证了这些东西的士兵们更加强烈。
这就是涅成佛?或者说……另一种形式地破碎虚空?
朱浩地精神力自从真言身上的变化产生之后就一直全心全意地关注着这里的状况,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刚才他的精神力察觉到真言大师的精神体,或者应该说是灵魂,依附在那纯粹由佛家能量构成的花瓣上,最后融入金光中,消失不见。准确的说,应是从这个空间到了另一个未知的空间。
见证了这一切,朱浩顿时想起了他的穿越,然后欣喜若狂。这或许是一条可以回去的路。
“轰隆隆……”
正在他陷入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出一声砰然巨响,堪比之前他的太阿剑气与五位神僧们联手所发出的不动根本印相撞击时产生地爆炸一样。
剧烈的爆炸产生的气浪夹着无数尖尖的石屑飞射而出,靠近通往金顶的路口出那块高耸的尖石突然产生的爆炸令几乎毫无防备地几十个原本隶属大许国的精锐弓箭手伤兵以及几个正在施加救护的特种兵们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便殒命与万千石屑之中。
“石之轩。你欺人太甚!”
朱浩的怒吼声穿过重重烟雾传出,而后他提着太阿剑,以自己刑遁术最快的速度朝着下山处的路口急速掠去“哈哈哈哈,你们争了这么久,还是我得到了湛泸!”石之轩冷厉的笑声传出来。朱浩亦没有想到湛泸会真的在金顶,还藏在他从未考虑过的那块巨石之中,而且是以如此特别地方式………他亦两万斤火药出其不意的制胜。现在对方同样以火药炸开巨石夺得石中宝剑。
见到朱浩冲过来,石之轩眼中寒芒一闪。他手中多了一把造型古朴而奇特的长剑,这把剑剑身宽厚,通体漆黑,像是没有开封一样,看不出半分锋利的样子,更没有宝剑应有的锋芒与杀气。
这就是天下闻名的仁道之剑湛泸,春秋时铸剑大师欧冶子毕生心血所铸造出的最完美的宝剑,一把不事杀戮却无坚不摧的宝剑。一把代表着正义与仁德的宝剑。
传说只有仁慈英明地君主才有资格拥有它,若持有它的君主失德,那么有灵性的湛泸会自动离去,并寻找或等待下一个主人。
石之轩不是帝王,也跟仁慈没有丝毫关系,更不是正义的化身。他取出宝剑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催动真气灌注到湛泸之中,湛泸剑身颤抖不已,发出一阵清吟,不知是表达着它的不愿或是悲哀,但剑身却吐出一道长有数尺的灰蒙蒙几近无形地剑芒。石之轩大喜之下轻轻一划。剑气喷薄而出,面前的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无声无息的断作两半,断口处比仔细打磨过地镜子还要光滑。
见到此情此景,石之轩顿时信心大增,不光不闪不避,反而揉身而上。内力鼓荡之下,湛泸再次发出阵阵轻颤,吞吐着比刚才颜色更淡、但威力更强的灰蒙蒙的剑芒。
朱浩见到此情此景。怒极反笑道:“石之轩,今日我就让你知道,剑不是那么用的!”
石之轩冷笑一声,道:“乐意奉陪!”
太阿剑忽然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剑身上忽然绽放出阵阵点光,而后一道青蒙蒙的剑气挟着风雷之声朝已经接近而来的石之轩席卷而去。威势竟是前所未有的威猛无匹。阵阵庞大而无可匹敌地威势从朱浩身上散发出来,如同顶天立地地战神,让人兴不起半点抵抗的情绪。
石之轩脸色微变,同样挥出一剑。灰蒙蒙地剑气脱离而出,没有太阿那样威严而隆重的气息,湛泸剑气平和宁静。如同无声无息的水波或是烟雾一样。两者对撞。中间一阵翻腾,风雷之声渐渐减弱。石之轩立时心中一定。
“休要高兴的太早!”朱浩猜到他的心思,伸手朝中间一指,话刚出口一半,异变突起。那如同云海的剑气之中的风雷之声大作,将波纹海涛状的湛泸剑气瞬间吞没,而后刚猛无比的朝石之轩扑去。
石之轩顿时脸色大变,赶忙挥剑迫出另一道湛泸剑气才堪堪将之抵消。朱浩只出一剑,他却出了两剑,顿时高下立判。
“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排名在太阿之上的湛泸竟然未能占上风?”
石之轩默然,并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深邃的目光连连闪动。
“因为我是以人御剑,你是以剑御人!”朱浩自己揭晓答案,而后提起太阿剑,再度发动身法朝着石之轩冲过去。
卷十 西征北伐 第三百八十五章 野蛮残暴
石之轩是花间派的传人,一贯讲究优雅。杀人要杀的优雅,即便是面对死亡也不会露出半点窘迫。金顶一战却破例了。
石之轩最后走了,或者说逃掉了。逃的很狼狈,虽然一心想要边战边走,并将朱浩带到另一个魔门中人联合设计出的埋伏之中,可是面对速度与灵活都超过他的朱浩,这个打算成了处处碰壁。
如果有熟人看到石之轩最后的样子,一定会惊讶无比,并不断的揉眼睛看看是否错觉或认错人。因为石之轩最后衣衫褴褛、双目血红,身上伤口密布、鲜血将原本潇洒无比的白色衣襟染红,上面还沾着许多灰土和草叶,红一块绿一块黑一块的。
金顶之战告一段落,不知在峨眉山某处苦等朱浩全区自投罗网的魔门众人终究未曾等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