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美脸一红,大声道:“允然表哥是咱家的亲戚,可不是什么陌生男人。”
“是吗?那,靖王世子与三妹妹总不是亲戚吧。”
如美涨红了脸,“靖王世子与二哥乃同门师兄弟,说起来也不算是外人。”
如善轻轻地笑着,“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亲兄妹也得避嫌,更何况他人?邓妹妹就听姐姐一句劝,日后莫要再把靖王世子挂在嘴边了。若是让爹爹知道,定又要受罚了。”
如美嗔目而礼,如善又轻轻地笑着,很是甜美的模样,“妹妹可是方府的嫡女,三妹妹不也说过,这嫡女呀,可得庄严,稳重,矜持,可若是学姨娘生的女儿那样妖里妖气的迷惑人,那与小妇生的有何区别?”
如晴捧着茶杯,默然无语,如善这是把前阵子如美时常挂嘴边反驳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呢,不知如美会气成什么样。
果然,如美已气得双目喷火,戳指怒喝,“你,做贼喊捉贼,自己那些腌赞心思谁人不知?居然倒打一耙了,真是不要脸。”
如善脸色悠冷,“你说谁不要脸?”
“就是说你,怎样?”
“你才是真的不要脸,从京里回来听说大伯父和大姐送给如晴那么多礼物,便眼红眼绿的,偏要死活让如晴分些给你。”
“…………我和如晴姐妹情深,分些金裸子碎银子又怎么了?我可不像有些人,只会装乖卖巧,扮柔弱装可怜搏取人同情。”
“那也算是本事,不是吗?”如善以气死不人不偿命地语气笑盈盈地道,“至少我没有像有些人那样,活像个强盗一样明抢吧。”如善瞟了眼作缩头乌龟的如善,面带同情及怜悯,“我还听闻,年前爹爹赏给朱姨娘的礼物,也被太太强行瓜分了一半,可有这回事?”
“你,你………敢说我是强盗,你和你姨娘就是下贱无耻专抢男人的无耻劣货………”凭嘴皮子功夫,如美哪是对手,不几下便落于下风,最后恼羞成怒上演成全武行。
如善早就会料会有这一出,连忙捧了自己的茶杯逃离战场,玲珑沉香连忙紧随其后。直至再无吵闹声传耳后,这才停下脚步来,自我安慰着,虽然时常得不到清静,不过倒也能迅速提高宅斗战斗能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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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27年,这一年,京中朝政开始动荡不安来,因庆元皇帝在一次狩猎过程中,染了风寒,此后便一病不起,他所宠幸重视的朱贵妃、清妃日夜侍候左右,朱贵妃尤其得力,一度病倒在龙榻前,而清妃又要侍候皇帝,又要抚育四皇子和五皇子,也是左支右拙。主持中馈的皇后娘娘,则在这个时候,显示了她身为国母的风范,后宫朝政一把抓。她把内务锁事交由内务总管郝大成与司礼监太监总管刘权,对外,朝政大事由大学士左英正辅佐,而另两名大学士廖成乾,杨明芳,一个被外派至山西大同掌管三军总务,另一位被派往江浙地区掌管监督盐运。皇后这一系列的硬派作风,朝中大部份观望派中立派几乎全站队到皇后所出的二皇子那一边,在她的映衬下,太子却也赢弱了。
在官海沉浮十余年的方敬澜立马嗅出不对尽的气氛,估计朝政又会有新的风向标,严厉限制禁止下人少谈国事,在公开场合,他本人也是严人律已,坚决不参与党派之争。
庆元26年秋,确如方敬澜所料,是多事之秋,皇帝老爷子好不容易病情好转,太子却又出了事,在一次微服私访时,被一股不知打哪来的流民所伤,皇帝震怒,下令严查此事。可查来查去,幕后主使者却直指皇后,在朱贵妃及刑部、锦衣卫的一番铁的证据下,皇后百口莫辩,最终在皇帝要拟召书废后之紧要关头之际,忽然宫外直闯了一大批由静阳侯、景王所率领的人马,直逼行宫,一翻激战,眼看皇宫局势就要不保,所幸靖王及靖王世子及时赶到,率领五城兵马,禁军等人马一番杀拼,救出了被困的太后皇帝及后宫众妃嫔。
皇后在兵变失败后,引颈自杀。二皇子失势,也被赐下毒酒一杯,结束了他尊贵却未辉煌并短暂的一生。
皇帝虽然获得了胜,却也落下疑心的毛病,直接参与谋反的静阳侯,皇后一族,全被诛了九族,而他的堂弟景王也被夷灭三族。其余皇后一派的人马,贬得贬,流放的流放,那些保皇派全官升三级,而少数中立派的官员,虽未升迁,却也得到褒奖。
靖王父子,统领五城兵马总督梁还,皇城禁军统领江子拘功军最大,也被各自赏了无数。听闻,而一直权势在握的永宁伯爷,这次也借着弟弟和天生敏锐的政治触觉,一直保持中立派,被老皇帝看成是值得信赖的功勋之臣。
永宁伯爷江子望与其弟江子拘,一时成为皇帝新贵。而豫王,豫郡王,却因与景王走得较近,虽未受牵连,却也被斥责了一番,所幸靖王说了个情,这才安然无恙。
京中的局势连带影响了方府的安宁,老太太眉宇间始终带着轻愁,因为,方敬宣的公公赵文章却是首先站到皇后一派中,此次已被贬斥,已被革职,至今闲赋在家,而赵氏长子越子轩,此次保持了难能可贵的中立,倒没被影晌,却因其父的关系,未曾升牵,极是郁闷。
唯一算得上可喜的是方敬宣回京后与永宁伯夫人云氏搭了钱,而其夫赵子昂官小位低,未曾被注意,射过了一劫,反倒是后来由永宁伯爷替之牵线,还小升了一级,不幸中的大喜事。
经过此次浩劫,老皇帝疑心渐重,今朝升迁,明日罢免之事时常发生,所有朝中官员都崩紧了皮过日子,甚至连此次立了大功的靖王爷,也早早交还兵符,抱病在家,而世子李骁,则主动进宫陪伴左右,成功去掉皇帝大半疑心。
虽然朝中格局动荡,颇令人不安,但,方家却是喜事连连。
首先,庆元26年春,三月三日上巳节,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在老太太的亲自主持下,如真隆重地行了及笄之礼,前来观礼的,全是齐州城有头有脸的豪门大户及官家贵妇名媛。替如真主持及笄的乃是老太太娘家嫂子胡氏,这位素有贤名又一脸福气的胡氏,着深蓝遍绣金枝饶领花卉偏襟褙子,亲自把纯白色的中衣,素色的罗裙,隆重彩云晕染遍绣折枝花卉对襟褙子外裳给如真穿上,最后把一支打造得精致优雅的点翠白玉簪细心地插进如真乌黑秀美的桃心髻上,嘴里说着如晴听不懂的吉祥之语。
如真的及笄礼过后,钟家便送来了如流水般的彩礼,此为大定。
李氏看着这些一箱箱的彩礼源源不断地涌进松鹤堂,眼都红了,心想如果自己的如美也高嫁了,说不定比这更有排场。可是,如美那不争气的丫头,在京城始终呆不惯,勉为其维地呆了三个多月,便死活吵闹着要回来,不得已,方敬宣只好派了家丁农历年二月把如美送了回来。偏如美那条丫头却未有斩获,除了打听了一身的八卦回来,与她所期待的事,毫无进展。
不过,李氏的郁闷却并未影响方敬澜的大好心情,同年春,知礼赴京参加春闱,不出数日便捷报传来。十余年的地狱式的苦读生涯,此刻终不负众望考上,一只脚已踏进官场的闪亮前程中,
为了表示自己的贤良与友爱继子,李氏对方敬澜建议,家里是否办场庆祝宴啥的,被方敬澜阻止了。
李氏不服气,正想游说丈夫同意,老太太发话了,“也不过是中了举人而已,这接下还会有会试的殿试,能否一举中的,还是未知,现在就得瑟什么呀?真要庆祝,等礼哥儿考了功名,授了一官半职再庆祝也不迟。”
李氏不说话了,站在那半天无法组织应对言语。同为继母,人家老太太过得风声水起,方敬澜兄弟待若亲母,而她呢,却是劳心劳力却未讨得了好。
还是如真活洛些,替李氏解了围,“知礼十五便中了举人,与咱家可谓是大喜讯,一来弟弟用功刻苦,二来也多亏爹爹和胡夫子教导得方,祖母,姨母,咱们首先要重谢的,应当是胡夫子。这亲疏有别,自己人嘛,什么时候庆贺都是一样的,但这胡夫子可得重重酬谢才是。祖母以为何?”
李氏这才回了神来,忙说:“如真说的对,我还把正事给忘了。”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来,“我那允然侄儿此次排在二甲一等头几位,比知礼还要靠前,我那表姐定也大肆操办了。”
老太太如真同时保持沉默,装作没听到。
只有如晴觉得,这家庭妇女,确实不是人干的活儿,先前李氏也是有点才气又有点知识更有点见识的主妇,可如今,家庭主妇做久了,消息便闭塞了,居然变得俗气且无法勾通了。
其实,在还未开考之前,江允然必然中举已是方府一至认为的事。因为永宁伯爷主管科举,再加上最近老皇帝亲厚有加,在政事上,已有话语权,他的宝贝爱子考科举,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豺子胆,脑壳被门挤了才敢把他的名次给刷下去?
偏李氏还拿出来洋洋得意地炫耀,殊不知此次云氏虽面面俱到,得知知礼中了举后,也命人送来了厚重之礼重谢方家对爱子的照顾之恩,胡夫子也得到一份厚礼,然,却又附了一封信来告之方敬澜,意思是说,我们确实关照了知礼,知礼能中举,永宁伯府功不可没。知礼看了信半晌,道:他考得很是轻松,除了一两道题略为吃力外,其余诸题都是运笔如飞。不过仍是得感谢永宁伯。
方敬澜把信撕得粉碎,轻拍儿子的肩,嘱咐了好生休息后,便直奔老太太屋里…………
93 江允然感慨,这个装腔作势表里不一的臭丫头
同年5月,正是山花遍开的季节里,如真总算披上自己熬了大半年才绣出的嫁衣,戴上凤冠,披了头盖,让知义背着上了平阳侯府抬来的花轿里。
此次借由如真的出嫁,方家的几个孩子才被众多宾客一睹真容,有的说知礼老成持重,又考得功名,将来成就不可限重。见知义少言寡语,双目冷冽,又纷纷夸他非池中之物,将来定能成就大业,再见知廉温文儒雅,谈笑风声,进退得宜,脾气温和,斯文有礼,又夸他才华出众,再加努力,日后定能傲啸仕林。
女宾客见着斯文有礼进退兼宜的如善,纷纷夸她秀外慧中,方大人真有福气,见如美气派高贵,又夸李氏好福气,将来定能与大姑娘一般,找得显赫婆家。见如晴娇憨生得白嫩,如同一团洗净了待吃的水蜜桃,加之年纪又小,大家明知她是庶出,但见她生得这般水灵,却也给了许多赞声。
为了表示自己很有淑女风范,如晴忍着这些贵妇们的荼毒,一直撑到平阳侯府前来的迎亲队伍,总算得到了解放,从这群老少妇人的魔爪中脱离出来。
也就在今天,如晴总算见着了未来大姐夫钟进,年约二十一二,身材魁梧,虽没有知廉的清秀斯文,却自有北方人特有的豪爽与威武。
如晴摸了摸怀里用红纸包着的纸质银钞,刚才她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拿出来看了,整整二十四两银子的银票呀,相当于她一年的月银了。忽然喜欢起这个姐夫来,一时高兴过了头,噼里叭啦放了一大串鞭炮,一来为着好玩,二来为了庆祝,庆祝自己平白得了外财。
但是,她运气不大好,鞭炮扔出去后,便是一阵浓浓黑烟,才刚背着新娘子的知义,才踏出方府大门,便被黑烟笼罩,好一会儿,黑烟散去,才看到黑如锅底的知义,及在知义背上连连咳嗽的新娘子。两旁宾客见着这着喜剧,哈哈大笑起来,但如晴却笑不起来,她闯大祸了呀…………不说知义会不会来找她算账,单说日后她嫁人时,估计也要靠他背着上花轿,若是把他得罪了………后果真不敢想像…………
如晴觉得,与其百搬抵赖,还不如亡羊补牢,大方承认错误。
如晴知道知义一向喜静,估计背了如真上了花轿后,吃了饭,便会回自己的院子里,她便在这个时候在劲竹院门口候着。
天色昏暗,夜风习习,如晴迎着傍晚的春风,等呀等,总算等到了前方有人过来,傍晚的夜色已较昏暗,一时看不清来人,不过见走路的姿势及身高,是知义无疑了。
如晴深吸口气,理了理身上因放鞭炮变得有些脏的桃红水袖对襟褂子,小跑步上前,一边跑一边喊道:“二哥哥,你可回来啦………”
她一把抱着知礼略带檀香味的手臂,使劲的摇手撒娇,“二哥哥,对不住呀,刚才一不小心把鞭炮扔到大门口了,让你和大姐姐受罪了,二哥哥可别生我的气哦,妹子不是故意的啦。”
摇了半天,仍是没有得到回应,如晴紧张起来,“二哥哥………”她小心翼翼地望了知礼的脸色,忽然尖叫起来,连忙后退几大步,指着他吃吃地叫了起来,“你………是………是你?”
虽然昏暗的光线并未看清来人的面容,但如晴仍是认出了此人,不是她那永远都板着一张棺材脸的二哥,而是,有半年不曾见过的永宁伯世子江允然。
江允然一袭月白直缀长衫,玉冠束发,金线绣的蟒皮腰带,中间镶有透亮的拇指大小的红宝石,腰带上垂着一条宫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