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一听,忍不住与玲珑齐齐望向挽雪,只见挽雪白了脸,目光幽怨又委屈,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再也看不到脸上的神色。
如晴一听知义的话,也偷偷弯了双唇,但嘴里却道:“虽只是奴才,可总是侍候哥哥的,哥哥也切莫为了我动不动就训诫她们。毕竟,两位嫂子的份内事就是侍候哥哥,可不是专门侍候我一人的。”
知义不悦道:“你太把她们当回事了。她们怠慢你,就是她们失职。你倒反过来替她们说话。”
这时候,朝云进来了,说饭已经端来,可以开饭。然后兄妹俩便来到琳琅园的小饭厅里用了晚饭。
知义望着桌上的饭菜,皱眉,“刚才不是听说做有一品熊掌么?怎么没端来?”
朝云连忙笑道:“哦,还在厨房炖着呢,我这便崔他们赶紧把熊掌端来。”说着又赶紧出去了。
挽雪在一旁布菜侍候知义,又时不时侍候如晴用饭,如晴不习惯这样的侍候,就让她只侍候知义。她望了沉香二人,对挽雪道:“嫂子,我这几个丫头和我一个样,老早就饿着肚子了。嫂子可否让厨房再给她们准备些饭菜?”
挽雪勉强挤出笑容来,“姑娘真是体恤下人。妹妹们可真有福气。”然后让端菜的小丫头去厨房张罗去。
用饭时,知义问了方府诸人的情况,如晴老实回答:“奶奶很好,身体也很健壮,就是很想念二哥哥。爹爹也精神百倍的,就是胡子有这么长了。”她伸手夸张地比划着,“大哥哥也越发稳重,如今已是翰林院的侍讲,大嫂子生了个哥儿,取名文哥儿,生得可好了,虎头虎脑的,大家都喜欢。三哥哥也比往年成熟多了,三嫂子功不可没。”
知义点头,“祖母识人的眼光从来都是厉害了。”然后又望着如晴,笑问:“在祖母身边呆得可还习惯?”
“早就习惯了,奶奶对我很好。”
“听说,你已与向家订了亲事?”
如晴点头,“嗯。”
“你才多大,怎么这么早就定下亲事?”听语气,知义对向家并不满意。
如晴无耐,“向家,也是不错的。我一个庶出的,能嫁到这样的门弟,也不算委屈我了。”
知义皱眉,“妹妹太妄自菲薄了。在我眼里,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如晴展颜笑道:“哥哥觉得我很好,可在有些人眼里,却什么也不是。向家,至少是众多提亲的人家里,最有诚意的。”老太太和方敬澜也是瞧在这个份上才答应这门亲事的。
知义沉黑了会,道:“李骁与我略提及过。那江家母子,当真猪狗不如,老大倒是看走眼了。”
如晴呵呵一笑,“是妹妹运气不好,遇上这对母子。可关大哥哥什么事呀?”
知义冷笑一声:“他们两口子打什么主意虽未明说,但我也能猜出一二。老大一心中意江家来着。我可瞧不上。”顿了下,又对如晴道:“不过幸好这婚事黄了。江家那小子人倒是不错的,可惜时运不好,投胎在那个女人肚子里,日后有他媳妇受的。”
如晴掩唇笑道:“怎么哥哥语气和奶奶这么相像?奶奶也是这么安慰我的。”
知义也跟着笑,“祖母也是个妙人儿。不过你与向家的婚事,我可不看好。”
如晴讪讪的,“哥哥又没见过人家,怎么就断定向家不够好了?”
“………不是他们不够好,而是我总觉得,向家配不上我妹子。”
如晴白他一眼,“二哥哥倒是挺会哄人开心的。你妹子什么斤两别人还不清楚么?我一个庶出的,嫁个门户相当的也算是上辈子烧好香了。难不成,还想着攀龙附凤不成?”也得瞧瞧自己斤两。
这时候挽雪笑道:“姑娘就爱妄自菲薄,在我眼里呀,姑娘天仙般的美人儿,不说嫁个门当户对,嫁到王府做王妃都绰绰有余的。”
知义不悦地皱眉,“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没个规矩。”
挽雪再度白了脸色,不可置信又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委屈模样,如晴颇为不忍,不过却没有帮腔说话。不是她冷血毫无人情味,而是瞧出了知义对她的态度只限于主子与奴才的身份,可这挽雪却不是这样认为的,丫头喜欢主子,这无可厚非,但因为侍候在主子身边,就得意忘形太把自己当回事,这便是害了她了。
如晴虽然不是黄世仁那般,把下人当作奴才对待,但多年的闺阁生涯告诉她,既然封建社会给了鲜明的等级制度,一旦破坏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尤其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随意吱声。
*
知义其实并不是话多之人,把该说的该问的说完后,便不再说话了,只专心吃饭。
后来知义又吩咐挽雪下去准备热水,又让朝云给他整理床铺,朝云望了如晴一眼,面上似有复杂神色,不过仍是乖乖领命下去了。倒是挽雪却笑道:“热水早已准备妥当了。老爷要淋浴么?”
知义瞟她一眼,“这话你应该问如晴才是。”
挽雪怔了怔,又自责起来,“老爷说得是。都是妾身想得不周,把四姑娘给怠慢了。四姑娘可莫见怪,府里事情一大堆,这儿忙一头那儿忙出去的,简直像无头苍蝇了。四姑娘先慢慢用饭,我这便让厨房多备些热水。”
盯了挽雪的背影半晌,知义这才对如晴道:“在京城,四妹妹与李骁有过交集么?”
如晴愣住,“哥哥为何会这么问?”
“刚才我怎么发觉,李骁对你好像………有成见似的。”知义斟酌着语言。
如晴撇唇,“他对我成见可大呢。早在八百年前我就知道的。”不过她早已看开了。反正他讨厌她,瞧不起她,不屑她,也只是他的事,反正她又不会少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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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
知义蹙眉,似有不解,“你一直呆在家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如何与此人有了交集。”
如晴叹口气,也不能怪李骁,要怪也要怪自己,一来身份不够格,偏总是与他碰巧撞上。再来有如善这个先例,估计此人早已把她也归类为如善那样的人物了。二来她使了两回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聪明,偏做坏事嘴巴又没擦干净,有作恶的条件,却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三来,如晴再度自责,以后她见了李骁,一定要恭敬再恭敬,不能再像上回在王府那样,与之大不敬了,更别说拿话言话语的反击。
知义见如晴不愿说实话,倒也没有勉强,也没再多问,只是叮嘱她,“李骁在山西估计还要呆了三五个月,这人最大的喜好就是老爱往我这儿跑,赶都赶不走。偏他又是王爷,与我又有同门之谊,于情于理也不好太过了。所以日后你尽量避开他,不要轻易到前院去。明白吗?”
如晴点头,她才不要去前院呢,她可是有教养的闺阁姑娘,哪能随便到前院去让外男瞧见,然后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与嫌话。
晚饭过后,挽雪朝云侍候知义嗽口,净手,一边偷偷望向如晴,便见沉香玲珑一人端着银制漆盘,一人拿过盘子里的痰钵,侍候如晴嗽口。
如晴嗽了口,拿着帕子轻掩脸面,侧头把嗽口水吐进痰盂里,又接过另一个丫头湍来的消食茶,小喝了一口,忽然蹙起眉头。
玉琴连忙道:“姑娘,奴婢刚才去厨房问过了,这儿的厨子没有做消息茶的习惯。所以奴婢只得拿了自带的山渣果泡了开水,虽然酸了些,姑娘就暂且将就一下吧。”
如晴“哦”了声,对知义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后还是入境随欲吧。这儿可不是京城。”
知义摇头,似有无耐,“大哥说得对,你这丫头早已被祖母娇惯成娇滴滴的大姑娘了。”
如晴不服气地反驳:“话虽如此,但我适应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她指着满桌子的面食与水煮菜,忿忿不平地道:“我最讨厌吃面食了,还有府上的厨子手艺实在太差劲了。可我想着入乡随欲,仍是勉强填了肚。”如果真是娇生惯养,早就拍桌子起义了。
知义道:“饭食不合胃口?怎么不早说?”
如晴嘟唇,“若第一天来就百搬挑剔,岂不惹人嫌。”
知义淡淡地笑了,“我说过,在我这儿不必拘着,想做什么,想吃什么,缺什么尽管与我提。”顿了下,他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家里一向乖巧懂事………不过你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么?真让你忍了,那我回去还不被剥皮抽筋?”然后转头吩咐挽雪,“从明儿起,你让厨子做些四妹妹爱吃的饭菜,另外,按着京城方府的规矩,每日里让人弄些消食的茶水,点心。”
“最好还备些时令水果。”如晴接过话,搭着茶杯笑眯眯地望向挽雪,“嫂子,有劳你了。我最爱吃水果了。”
知义无可耐何瞟她一眼,“还有别的要求没?索性一次说出来吧?”
如晴不好意思低下头,“这怎么好意思呢?”
知义连话都懒得说了,只目光瞟向如晴身后的几个丫头身上。
沉香连忙道:“咱们姑娘受不得寒,屋里得全天备着炭火,可是姑娘又不习惯那烟薰味儿,所以最好用产自蜀地的银丝炭,再加些密合香。”
玲珑道:“姑娘喜欢吃水果,一日三次,从不间断。”
玉琴接过话来,“姑娘喜欢荡秋千。”
沉香又道:“姑娘喜欢踢毽子。”
“呃…………姑娘还喜欢睡懒觉。”玲珑想了想,总算找了个爱好出来。惹得如晴忍不住抚额低叹,越发抬不起头了。知义倒是哈哈大笑起来,望着如晴,连连叹气,“规矩倒是一大堆,还说自己好侍候来着,也不害臊。”
如晴不服气地道:“这也怪不得我嘛,从小,奶奶就是让丫头们这样侍候我的。人家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哥哥,你妹子我怕是改不掉这些脾性了。所以,你可不能让我哭着鼻子回去。”
“原以为弄了个善解人意又贴心玲珑的妹子过来,如今反倒成了个麻烦在身边。祖母也真是的,别的不教,尽教你吃喝享受。”知义数落了她一通,又转头对挽雪朝云道:“姑娘刚才的话可有记住?”
挽雪愣了半晌,勉强点头,与朝云一并道:“回老爷,都记住了。”
“那好,就照着她们所说的去做。”
挽雪直接木住,倒是朝云反应最快,连忙恭身领命。只是望向如晴的神色更是复杂。
而挽雪,则面上毫不遮掩的不满,如晴瞧得仔细了,不过却没说什么,只是冲她们笑了笑,“有劳两位嫂子了。”
挽雪别开脸,不答话,朝云开了口,“姑娘说哪儿话。侍候您是我的福气和本份,说什么谢与不谢的。”说着暗地里扯了挽雪的袖子。
挽雪忍下心里的不满,也笑道:“是呀,老爷和姑娘虽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可兄妹间的感情比真正的一胎同胞还要亲厚。我和朝云可羡慕呢。”
一旁的玲珑目光凶狠地瞪了过去,在心里骂道:“咱家姑娘都还没嫌你个低贱的通房的身份,你倒敢嫌弃我家姑娘庶出身份来了。可恶。”
沉香却猝然开口,问挽雪,“挽雪姐姐,不知这个时候可烧有热水?我们还要侍候咱们姑娘洗澡。”
挽雪望她一眼,“这天气寒冷,咱们府上都是三天才洗一次澡,今晚并没有准备太多热水,不过刚才我已吩咐下去了,会让他们多烧些热水的。”
“那就多谢挽雪姐姐了。”
沉香又道:“那一定要多烧些哦,周妈妈还有我们几个都好多天没洗过澡了。”
挽雪面有难色,“这个………”
沉香挑眉笑问:“怎么,姐姐不方便么?”
挽雪摇头,道:“我没料到姑娘会带这么多下人过来,下人房早已住满了人,也挤不下了。今晚只能让姑娘身边的人屈就到后院侧屋洗澡了。”
侧屋?不是专门的澡房?
沉香几人杀气腾腾地瞪着挽雪,似要把她生吃。
沉香望向知义,语气恭敬地道:“奴婢记得姑娘在信里就写得清清楚,会带一个妈妈,六个丫头,两个粗役。将军府这么大,难不成姐姐连这几个下人都无法安顿么?”
知义瞟了挽雪一脸,似有不悦。
挽雪似有委屈,“前阵子老爷只让妾身收拾屋子,还真把姑娘身边的下人给落下了。请老爷责罚。”
“算了,你去把成妈妈叫来。”
“老爷,这么晚了,叫成妈妈来做甚?”
知义再度瞟她一眼,挽雪被他看似平淡的眸子盯得心头发冷,连忙强笑一声道:“老爷稍等片刻,妾身立刻把成妈妈叫来。”
等挽雪走后,知义对如晴无耐道:“祖母也真是的,怎么给我送了个这么不懂规矩的丫头。”
如晴捂唇笑道:“这与奶奶有何干?奶奶原来的目的只是让她们侍候哥哥的生活起成,哥哥倒好,居然让她们管起家来了。”
一旁的朝云脸色难看起来,又缓缓低了头,一言不发。
知义被堵得半晌无言,末了苦笑道:“是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府里头也没个得力的管家,便让她们两个代为管制,如今可好,弄得一踏糊涂。她们本不是管家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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