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凝视着“月夜屠城”壁画,他又再深入的体会到人在江湖的无奈。复杂的恩恩怨怨已纠缠不清,涉及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名利、权势、未来世世代代的利益,这种以无尽性命作赌注的大赌局,并不可能随意逃避!
回想当天与肥四策马进京,明明只是渴望抱得郡主美人归,那里会想到被卷进这场争夺天下的杀戳大战中呢?要得到郡主,代价就是融入面前的惨烈杀戳,在这个漩涡当中,仁慈会带来祸患无穷,宽恕体谅是罪,以强凌弱是最明智的争胜手段!一切儿时所学美德、仁义,在争夺天下的杀戳大战中尽都变成垃圾,人性被彻底的扭曲,从此只有四个字有价值………胜者为皇!
这是小子的领悟,但他身旁的朱子又如何?
朱子比小子更决绝,他看清楚“月夜屠城”壁画,还有那三千坟墓,深深体会到,杀人,必须杀尽。所有敌人,都不能留活口,这是武林上的必然,对敌人稍一放松,便必然后患无穷。
杀!斩尽杀绝,不留活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面对“月夜屠城”壁画,三个人,有三种不同反思,但结论都一样,月未央比郡主更热衷联合攻夺“月雁京城”。
郡主终于问道:“家主说过,有关咱们联合力量,月城主仍有两大要求,且让大家一同参详,看看咱们是否力有不逮?”月未央冷酷的脸容没半分改变,他直接了当的要求,道:“第一,我要在攻城前,皇上封本城主为太上皇爷,“月世家”能永远保住直系军兵,驻扎在京城周围。”
第一个要求并没有令郡主震惊或有太大反应,因为她早料月未央有此一着,依其性子又怎可能无条件又或毫无保障下为“南皇朝”卖命?成功后白白放弃兵权呢?
郡主笑道:“这条件并不苛刻,何况咱们联成一线,自当保障“月世家”利益,毕竟原来“月雁京城”就是属城主所有,这要求非常合理!”郡主并未有先征求朱子同意便答允,因为她的决定就是最后决定,朱子绝对没有异议。故此郡主答应后,朱子自然的不住点头,他,永远相信郡主英明决断。
“最后的条件,是攻城之前,朱子皇帝必须先纳我女儿月儿为皇后,两人成婚,“南皇朝”与“月世家”便一家亲了,还有,咱们要约法三章,他日若我月儿为皇上诞下龙儿,这孩子必须被封为太子,他日继承“南皇朝”皇位!”月未央说得斩钉切铁,绝对的毫无余地,不退不让,百份百的坚持。
郡主被月未央的最后条件吓得一阵惊呆,毕竟她想来想去,也未有过如此曲折的设想。郡主内心喃喃道:“这老狐狸好绝的一招,更好狠心,连唯一的女儿也押上作赌注,还来个预先出卖。为了报仇雪恨,一举夺回失去的一切,月未央已是不择手段,毫无保留。他,好狠!”
这一回,郡主不敢立即答应,她转脸望向朱子,是他个人的婚姻大事,不可能只由郡主作主张便可。当然,同时郡主也有留意小子的反应,因为她好明白,月儿有意思的对象,是他………小子。要月儿下嫁不伦不类的朱子,她不可能甘心情愿,也可能带来极多麻烦。
但无可否认,月未央这一设想最直截了当,他非单名正言顺是太上皇爷,更且埋下伏线,让自己的第三代血裔能继承“南皇朝”皇位。如此一来,相隔数十年后,“月雁京城”又由自己的血裔所掌管,岂不等同回到月家手中吗?
十年,能思考的时间实在太多,故此月未央任何一种可能都已深心计算,没错不漏。郡主只是刚转视线落皇弟朱子身上,朱子已急不及待,比谁的想象更快,登时兴高采烈的道:“多谢岳丈大人,不……,多谢太上皇爷才对。朕能迎娶月儿姑娘为皇后,简直是上天恩赐良什么,哈……,日后又何止诞下一子封为太子,必定开花结什么,年年有孩儿呱呱成人,生得十个八个才象样哩!”
朱子的一番话,即时令月未央、常娥都喜上眉梢,从此一家亲,再毋惧“南皇朝”在取得朝政大权后,又反过来屠杀功臣,“月世家”和常家,也就等同为自己打天下,当然拼死而战,无后顾之忧。
朱子既是一国之君,他的话,他的决定才举足轻重。朱子跟郡主截然不同,郡主机智善变,她答应了的有可能会变,朱子嘛,只是个呆呆心直口快的少年,没城府又不懂用计陷害他人,得到他金口承诺,月未央立时开怀大笑起来。
月未央笑,常娥笑,朱子比大家都更笑得痛快,继而郡主、小子都笑了。不论内心有何感想,事实是“南皇朝”的“天子圣军”已跟“月世家”紧紧联合起来。双剑合壁,不一定能马到功成,但就肯定杀败“浪花旗”的机会已大大增加。
政治,是利益的交换与出卖。利益主宰一切,月儿是今次交易的牺牲者,在月未央而言,这并没啥大不了。十年前的一夜,合共有三千条亲族同姓人命,为“月世家”牺牲了,月儿能保住性命,又怎能不报答三千死者?
何况他日贵为皇后,一国之母是也,若朱子皇帝驾崩,月儿便会是摄政皇,正式掌管“南皇朝”。在月未央而言,如此一来,他便反而因祸得福,“月雁城”失而复得,还登基成了太上皇,以三千亲族的性命换来“南皇朝”的数十万大军及半壁天大,一来一回,绝对的有赚没赔。
月未央已很久未试过纵声大笑,他笑得畅快异常,开心不得了。月未央从此便可以集中精神,准备“月雁京城”的死战。在他的计划里,除却郡主们必须到“天苦狱”闯过十关九局,夺来八十万両军饷外,最重要的,是如何劝服娘亲月姥。只要月姥的一千戏子都加入战团,“浪花旗”便难有胜望。
游戏人间的月姥,从来不肯沾手月未央个人事。任何恩怨,月姥也从不过问,她只想演戏、唱曲。甚至,月未央根本并不知悉谁个戏子才是真娘亲,月姥这娘亲打从月未央出娘胎开始,便分别由不同戏子饰演,如何作出请求?又怎肯定得到的答案是来自真的月姥?这可麻烦顶透。
不论月未央如何思潮狂涌而来,但却半分未乱,当朱子答应了所求后,月未央便向准女婿提出第一个考验。
月未央极是庄严的道:“还记得郡主答应我家主,会为“月世家”对付不速之客南极仙翁吗?明天之战,就请朱子皇上代老夫出征,这讨厌的老家伙,就交由好女婿来杀,皇上,你不会令老夫及月儿失望吧?”
这一回朱子再不敢胡乱答话了,他张开口对着月未央呆死了似的。这……又算是什么的一回事?月未央命自己决战南极仙翁,是要我送死吗?还是他认定我是一代天赋奇才,不消半夜便能突破提升,宰掉那老怪物。但……先前就算是月姥出手,也仅跟那南极仙翁平分春色吧。杀老怪物,又谈何容易!
这究竟是请求、苛求,还是妄想!
朱子等三人还未有开口提出什么,月未央便道:“我会对月儿说个明白,要是身为她未来夫君的男人,竟连面对敌人的勇气也没有,她就不必下嫁“月世家”也绝不会跟“南皇朝”订下结盟之约。如此不知所谓的男人,就算坐在龙椅之上,也不可能兴邦,国威不可能大盛,早晚被灭,又何苦要我女儿及“月世家”、“常家”陪葬?倒不如作亡国奴,终生任人耻笑好了!”
朱子最难忍接受任人揶揄、耻笑,他再非吴下阿蒙,不肯再受冷言冷语羞辱,他要振作,要当个堂堂男子汉,要独当一面。立即喝道:“好,月城主既然瞧得起朕能擒龙杀敌,朕又岂能妄自什么薄,当缩头臭王八。好,明天朕便代未来太上皇爷出征,把南极仙翁杀死,不什么所望!”
朱子皇帝话声铿锵,皇帝金口一开,再也不能食言。只是朱子这半点内力也没有的小辈,如何能杀大敌?南极仙翁极强,他又矢志要来夺那到“天苦狱”的航海图“煞浪海图”,岂会手下留情?
唯是郡主却半分不忙乱,十二分镇静,她对明日一战有极大信心,因为月未央定然有后着,否则,他又怎舍得让朱子送死?
后着是什么呢?郡主对着小子笑笑,今夜未睡之前,大概又有好问题去猜想了。郡主终于碰上对手,月未央的老谋深算,已一再向郡主进行挑战,他,十年磨剑,也同样十年磨智。深谋远虑,也许更在自己之上!
“月楼”前的练武场,虽然才天刚刚吐白,但已聚集了郡主、小子、朱子、毛九里、春雪及月儿六人。大家的焦点都集中在朱子皇帝身上,他今天便要跟南极仙翁决一死战,必须尽力提升杀力。
尽最后努力,毛九里率先出战,以竹枝代刀,一双竹枝跟朱子的单刀与敌。朱子拼死的攻,十二分狠,也不让半分。只见他左进一步右攻一劈,不退又再踢,连绵不绝的疯狂进逼,教毛九里不住的退,退,退!
但随后的一声“轰”!把一切都拉回现实里去,毛九里只是在退步中突然出脚,这一脚只蹴出五分力,不太急疾,也没有刻意踢头,只踢朱子的胸膛,却一技下来便把朱子蹴出二丈以外,跌得他倒地吃了一鼻子灰。
毛九里呆在当场,也不知如何是好,竟口不择言冲口而出:“挑那大星星,皇上啊,你早点回去睡好了,我的随意一脚也蹬得你跌个倒地葫芦,苦不堪言。唉!你有个屁能力招架南极仙翁啊,别送妈的死好了!”
继毛九里无心之言后,真正发自内心的话,是来自月儿口中,她脸上尽是冷
漠,对朱子极之不屑,冷冷道:“哼!好了,皇上一出战便定然被那仙翁拆骨煎皮,死得不能再死,我月儿有幸,天公开眼,不必嫁如此脓包笨人,可喜可贺。待会要烧香谢天谢帝谢神恩,哈……,好到不得了!”
朱子并不恨人揶揄自己,因为这一切都是事实,他坚持不用春雪来扶,径自慢慢站起来,拍去脸上泥尘,笑道:“当一国之君,必须实事求事,我承认技不如人,也肯定今战死多活少。但大家别为朕忧心,朕必然竭力而为,必然要那个什么仙翁在杀我之余,也要付上代价。”
朱子突然用手中利刀,挥出小子传授的唯一剑招,也是他唯一的剑招“天子恨”,来自“名家剑法”中“一八八”一式的一样剑法,在朱子脸庞前幻出刀光万丈,灿烂异常,就连月儿也禁不住喝采叫好。
“天子恨”是杀花血浪的一式绝学,经一段时间再钻研苦练,朱子已更能掌握个中奥妙,更是挥洒自如。
毛九里被杀招吓得目定口呆,大概跟当日被杀的花血浪没啥分别。唯一的不同,是毛九里不像花血浪般,不肯接受朱子会杀人的现实。他明白谁人有兵刃在手,便可以杀人,故此必须敌人刀来,你也刀往。
就算不能杀敌,也可以抵住攻势。就算不能抵住攻势,也可以减低损伤。这是好简单的道理,因此毛九里也后发挥刀,挥出以竹枝胡乱削成的刀,慌中乱中抵挡“天子恨”杀着。
一挡,“天子恨”立时溃散,剑不成剑,刀不成刀。没半分内劲气力,只是银样腊枪头而已,根本不值一哂。
毛九里非单一举手挥刀便破了“天子恨”,余势未了,还在朱子手上划出了八条血痕。手痛,但心更痛!朱子把头颅深深垂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技不如毛九里,毛九里更远远不及南极仙翁。显然易见,今日之战,自己一定会战死,更且是死得好快,死得好惨,死得好不知所谓!
月儿也按捺不住,一上来便夺去了毛九里的竹刀,喝道:“你啊,招式好看又如何?要配合内劲才成啊!唉!手软脚软,又不懂提气飞跃闪避,唯有……我教你一式我爹的剑法“摧灿夺目”,你一剑割盲那老臭仙翁双目,他跌跌撞撞,可能会掉下深谷,死个粉身碎骨,你便有胜望了!”
月儿的话,就连她自己也不大相信。但士急马行田,事到如今已难有其它妙法,唯有尽力而为,渴望有奇迹出现。月儿说做便做,真的非常用心把“摧灿夺目”的口诀、剑招,都小心传授予朱子,绝不苟且。
朱子也不打话,他不理一切,只要对一会儿的决战有帮助,他都努力去练。什么刀法、剑法也好,生吞活剥,快快把招式放入脑袋,多一点便是多一点,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月儿未有想过真的要下嫁朱子当皇后,她一直视外表又笨又傻的朱子是好朋友。他贵为皇帝,却多年来受尽奚落、玩弄,绝对是个应该同情的小人物。她只是不忍心这个已经太惨的朋友就此送死,故此她尽力而为,渴望他奇迹地可以逃出生天,免得成为最悲惨的皇帝。
小子笑道:“月儿啊,妳真的答应只要朱子杀了那南极仙翁,便嫁定这什么皇帝?哈……,你俩一同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