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拍掌赞道:“难怪天下间谁也难辨“戏仙”月姥的真正面貌,高矮肥瘦,或圆还方,都一概混淆不清。戏子就是多变,“戏仙”当然变化万千。佩服,佩服,果真大开眼界,未曾目睹过,如何也难感受个中奇妙。
大厅上所有的戏子一同大笑,笑得嘻哈倒绝,笑得抱腹难耐。每一个戏子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狂笑,有的微笑,有嘻笑、浅笑、大笑……,原来笑也有好多种,当笑这个字放在不同身份的人那不同脸上,就会出现独一无二的笑态。究竟那个戏子才是“戏仙”月姥?那个笑容才是真正的月姥在笑?还是,一大堆戏子混合的笑,就是真正的月姥笑态?
郡主对“月世家”认识最深,因为在她的计划里,要寻求杀败“花家将”,“月世家”是关键的支持。而“月世家”中,姓常的并不重要,唯有家主月姥和月未央绝不能小觑,他们绝对是“月孤岛”的核心。
武林榜上“八仙”之一的“戏仙”月姥,与“六大世家”的其余五位家主齐名。“风世家”的风嫣婆婆、“花世家”的花烟茉、“雪世家”的雪女虹、“南世家”的南凤凰,还有“吕世家”的吕娲,论武功、实力,都各有千秋。
武林上六位世家家主之位,都由六十岁上下的六位老妇把持。江湖上都流传着牢不可破的确认,不论“六大世家”如何凋零落索,只要当家作主的女人未死,世家还是有翻身之日。
表面上,“花世家”为“六大世家”中的最强,只因十年前杀入“月雁城”,助“南皇朝”把“月世家”的一切吞并。但郡主一直不大同意这观点,因为九年前“花世家”家主花烟茉随先皇失踪,但“月世家”的月姥却退隐于“月孤岛”,非单未有参与十年前被歼灭的大战,更一直休养生息。
十年前惨痛一役,死的三千月姓家族精英,全是月姥亲子月未央的嫡系人马,可跟月姥几近毫无关系。
月姥被称为“戏仙”,因为她自小钟情舞台戏曲,也沉醉于游戏人间。月未央几近是单凭个人力量开垦“月雁城”,从荒田到建城,又由盛而衰,月姥并没有参予其中。故此“月雁城”的大败,只代表月未央一败涂地。
只是武林中人因为月姥太贪于戏曲玩乐,早已视月未央这因建成“月雁城”,而名震天下的才俊为“月世家”家主,忽视了月姥。郡主却不一样,她清楚明白,“月世家”根本丝毫未有动摇过根基,关键的月姥,经多年休养生息,实力必然非同小可,问题只在于她有否兴趣出战“花家将”吧。
舞台上的一场好戏,教郡主比预期中更惊栗、更震撼,二十多位戏子的幻变无定,显示了月姥的深不可测,究竟真正的“月世家”实力如何,她绝对相信,“戏仙”和她的“神功戏子班”,才是最关键。
众多月姥在笑,不停的笑,月儿也许早已习惯,并不加以理会,先向郡主引见她身旁的常言道和常娥,还把三位表哥常大海、常二陆、常三空也称赞一番。
常娥提着茶壸便向朱子等各人倒茶,恭恭敬敬的,不住对先前釜底之笨事赔个不是,又挤出极之和颜悦声来,加上莺声轻柔,听得人心里舒服,教谁也不好意思再质问、追讨,就像一切的误会已冰释。
常娥不住的道:“原来“南皇朝”相思郡主的美更比传闻中的天仙之貌更胜七分,我等庸姿俗粉,真的当个绿叶也不配哩。还有啊,大家看着,朱子皇帝入格入形,彷佛就是神龙化身,他日定然龙飞九天,统一天下大业,恭喜!恭喜!”
身边的常言道也一同举杯道:“我妹子的话一定是对,只要“南皇朝”有咱们常家父子支持,打先锋闯阵,哈……,“花家将”一概不足惧,好容易便连根拔起,妈的个个拔掉子根孙,简单,简单。”
郡主淡淡道:“请问常世伯,你可有何妙策对付“花家将”,如此有信心把“五代同堂”的“五旗军”都一一铲除呢?”
郡主问得直接,常言道答得简单:“太显浅了,咱们常家父子有“五谷农兵”,个个战阵精熟,人人拼死出色,上下一心,团结出征,哈……,敌人远远瞧见我们常字大战旗,便吓得屎滚尿流,有的屎尿还要从鼻孔、耳孔喷出,如此丑态百出,还哪有能耐接战。大军未战已败,常家父子兵自然大胜。”
坐在身旁的常氏三兄弟当然和应,不住的点头同意,神色是百分百的真心认定,绝非假装附和。郡主看在眼里,更加认定三个大笨蛋孩子的愚鲁性子,定然是承继笨老爹的教导而来,这些蠢人不值一哂。
郡主并不爱跟无聊人浪费光阴,她直截了当的问身旁大花脸,道:“月儿当然已把咱们姊弟欲夺回朝政之事相告,我只是好想得个明白,若然咱们请“月世家”合作,调动全力回京攻城,家主的要求是什么?”
这一回的发问当下令四周立即一片沉寂,谁也不再胡言乱答,连常言道的夸言也失了踪,常娥的笑声也不见了。
二十多位“月姥”,那一位作答?
大花脸笑着道:“依我大花脸月姥的意见……。”仍未说完,郡主即截住再问道:“大花脸月姥的意见、决定,就等同花旦月姥、文武官月姥及所有月姥的决定吧?”大花脸突然吊眉怒道:“这个当然了,戏子之言,快马一鞭!”
郡主满意的不住点头,大花脸换来一派舞台上的庄严样板貌色,说道:“要“月世家”助郡主和朱子皇帝出兵攻杀“花家将”,夺回“月雁京城”,条件有三,一,是郡主们必须于三天后乘船出海,远闯“东海星宿天苦狱”,破其“十关九局”,从东海星宿手中,夺得他向天发下誓言赏予的八十万両金,以作大军军饷。第二,要答允我孩儿月未央的两个请求。第三,也是郡主当下便要面对的,咱们外头来了个不速之客,请郡主打发他离去便是。”
郡主极之冷静的道:“只要三个难题都解决了,家主就愿意出兵?”大花脸狠狠的点头,郡主却再来追问:“我的意思,是“月世家”会由家主月姥带军,联同“神功戏子班”也全数出战,助阵杀“花家将”?”
最后的这一问,大花脸并没有再答,随即舞台鼓乐再起,二十多位戏子不住翻腾再上舞台,表演了一阵子,锣鼓骤止,每个戏子同气连声的唱道:“君无戏言,戏子一言,快马一鞭,绝不食言,呀……!”
随即大幕从上而下跌落,一场好戏演完。
郡主当下转身便往大门走去,道:“毛九里,你先上前打探一下,要来打扰“月孤岛”的不速之客是谁?”毛九里立即拔出一双弯刀,奔前急掠,第一个冲出去“月楼”外,迎接月姥口中的麻烦敌人。
春雪一脸不明不白,朱子笑道:“小丫寰一定不明为啥月姥武艺超群,为啥不自行拒敌,却要咱们当客人的来操心吧?”春雪只是一介奴仆,只敢不住点头,又那敢回话。正处于成长期的朱子,经过一番折腾后已成长不少,身旁的小侍婢,正好是自己表现才能对象,便道:“好简单哩,现下是我们求“月世家”合力出战,咱们虽有“天子圣军”,但实力未知。月姥要考验一下我等实力,否则一切全倚仗“月世家”,这场仗月姥便不看好。”
春雪不住的点头,心中也同时暗暗的道:“这就表明月姥也明白,单凭“月世家”之力是难跟“花世家”一战,必须“南皇朝”也分担到一定责任才成了。”
要迎不速之客,大厅内除却郡主、毛九里、朱子和春雪走出“月楼”外,就只有常言道、常娥和常氏三兄弟跟在后。其余的宾客都依然故我,慢慢享受枱上佳肴美酒,就似是即将来临一战,并不跟他们扯上关系似的。
郡主愈来愈觉得,“月孤岛”上“月世家”跟常家分得相当清楚明白,“月世家”依然极之强大,只是实力却都隐藏在月姥神秘面纱之后。而常家也非同小可,只是他们的爱夸耀作风,却不合月姥脾胃。
郡主相信,常家的实力是藏于常言道的“五谷农兵”之内。当然,一脸奉迎待客温柔的常娥背后,也具有相当实力。但她却还有点不大明白,月未央又如何?他留下半天钓于京城这重要种子,在“月孤岛”又如何?她实在发现不了什么蛛丝马迹,月未央是不善练兵于沙场作战的人。这十年来,他又准备了什么?唯有月未央仍未露面,郡主绝对相信,一个曾独力建立“月雁城”,一鸣惊天下的英雄人物,不可能就此甘心隐伏,他必有大图谋。
相思郡主谋略如何精确、独到也好,现下她首先要面对的,是位不速之客,是高高在上的不速之客,足有五丈之高。
要形容这位不速之客实在不太容易,他一上来便坐在“七级血肉浮屠”之上。每一层四人,一层人站在另一层人的头顶之上,迭站连成七层,便成了“七级血肉浮屠”。再在最顶层有荷花围边作底,似观音坐莲般坐着真正的不速之客。
毛九里一直呆呆的向上瞪着,他只能感受到不速之客的面貌,却未能看得清晰。五丈以上顶层的他长眉飘飞,白须从下巴长长曳下,约七十有余的老翁,一脸阴邪,绝对不是好惹的家伙。郡主还未出来,毛九里已猜得出,五丈之上的老怪物,就是来自“刑春宫”的“五大邪门”门主之一的南极仙翁。
因为七层人清一色都是穿上薄纱的性感少女弟子,下面还有原已失去踪影的“七情”之三,古真情、蒙冤情和夜无情。“刑春宫”内能召来如此“七级血肉浮屠”支撑出场气派的,当然便是南极仙翁了。
相思郡主得悉不速之客是他,也暗自烦恼。要斗“七情”任何一人仍有把握,但南极仙翁位列绝世高手,“月孤岛”除却月未央及月姥外,恐怕再难有他人能敌,自己加上毛九里,大概可以周旋二十回合,已算是相当难得了。
“七级血肉浮屠”之上的南极仙翁,见只有常言道及常娥出来,极不是味
儿,等了又等,终于不满的问:“你们此等小辈快滚,本门主要斗的是月未央,武林榜上“七剑”中以他唯一称“快剑”,老夫的“快刀”称绝天下,今天特来,早说明是要破他的快剑,快……通传,召他来送死。”
毛九里大声喝道:“臭你妈姑的别撒野,老子毛九里今日奉郡主之命,先上来招呼你这贱骨头,挑那娘的大言不惭,我上来先割掉你一双卵蛋!”
说打便打,毛九里双刀舞出刀花,便当下来个一冲飞天,脚重重踏在第二层的少女弟子胸口,正要借力再弹升上。岂料女弟子蹬出一脚对撑,上头第三层的女弟子又一脚踏向毛九里头上,当下阻截了提气上升之势,教毛九里立时跌下。半空中一个翻身慢下来着地,忽然白沫飞射,笔直的打在毛九里脸上。
“哇,是口浓痰!”毛九里半点不整洁,他爱自己弄污四周,但并不喜欢被别人惹得肮脏。忽然脸上多了一口来自少女的浓痰,难受得要紧,竟呱呱大叫起来,便要抢上再攻。
只是郡主却一声喝止,道:“让我的“寂寞舞鞭”向门主讨教!”神鞭打得空气啪啪作响,声势劲强,正要展开攻击。但“七级血肉浮屠”上的南极仙翁,却比郡主更迅捷、更主动出击。
七层人,个个双手紧扣握住踩踏自己膊上的另一层人,以最下的第一层为基础,整个“七级血肉浮屠”从顶头弯曲杀向郡主。就如笔直的大树干点头一样,头顶南极仙翁连着“七级血肉浮屠”扑射攻出双掌。
汹涌澎湃的无俦杀力急劲压来,郡主只得弃鞭用掌硬接,狂力破关冲入体躯,全身仿如电殛痛震,鲜血已忍不住“哇”的一声喷吐。更要命的,是同一时间在她背后,有冷冷的刀锋直插入她腰间“命门穴”,身后动刀刺得心狠手辣的,正是脸容常带温柔笑意的常娥!
……………第四集完……………
第五集
第一章 三百六十次
北风冷,夕阳斜,“月雁京城”有飞雁舞空,而“月孤岛”则换上白鹭守城,还有水鸟点缀。原来绝美的景致,添上了点点凄凉。凄凉来自血色,血从美绝人间的相思郡主身上滴下,更形哀幽。
“月楼”上顶层的阁楼窗后,一双忧忧神伤的眼目,在可怜相思郡主的伤痛。她演戏四十五年,加上孩童学戏八年,合共五十三年的老经验,也绝对模仿得出相思郡主的那种风韵幽幽凄凉。被称为一代“戏仙”,月姥能演小孩也演活少女、少年,六十岁的她,早知道人生如戏,什么样的人物、表情都一定掌握得到,但今夜终于开窍。天下间原来有一些天赋绝色,是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心头怅触,茫然若梦。她在怀念,也在怀缅,过去的青春岁月中,她可曾有过跟郡主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