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一双眼目,没有看到自己是如何的死,倒也算是幸运。米色色及一众徒儿们,却被逼看个一清二楚。
大家看到圆圈下面原来的地面,有沙尘铺满,遮盖了遍布圈内的小孔,这些小孔忽地喷出烈火来,像从地狱抢门而出的恶鬼,一手把蒙冤情的生命掠夺。皮开肉绽又怎能作为形容?正确的是整个人连皮带骨肉,被一下子烧干,再爆开,再焚成灰烬。好端端的一个人,剎那间焚成了飞灰。
死得好痛,也死的好快,但算不算是痛快,场中没有人能回答。
瞧得个个目定口呆,因为立即便要由另一个补上,死亡来得极之贴近。米色色再也不等待,一手便把刚才惊呼狂叫的贾风情,推了入左方的“大”字圆圈上,不由对方犹豫、选择,简简单单的再赌,由她作主。
甫进入圈中,那阵阵令人讨厌的哀乐又再来,听得人心烦气燥,十二分不安。米色色努力的定住心神,竟突然闭目而坐。她的心不住在想,不能败,不能错,不能不破局,但面对“赌局”,该如何才能破呢?
她手上共有六位弟子,已死去一人,也就是说,连自己还留下了六次机会。六局中,她必须有一回赢,才能破局。
没有冲动赌徒可以得到胜利,故此米色色努力平心静气,去想个究竟,想出妙法来破赌局。她要把握必胜的“赌局”秘诀,心神渐定下来,但水声亦同时而来,这一回来得好快,好快,也同时退得好快。
底部竟不约而同在退水,在水涌进时,一边流走。骰子一样的转动,贾风情极为惊惧。她所站的位置刚好看不到骰盅内的一切,但凭着观望各师姐妹们脸容变化,大概也可测知一、二。
开大还是小呢?贾风情看不见,只见各人脸容都多了一层死灰,这就是答案。她害怕要死,竟跋足而逃,对了,只要逃出洞外,这“赌局”又奈我如何?
贾风情的想法好合理,只要逃出洞外,一切便可以掉在脑后。她的想法没错,只有一样出错,就是太天真,以为真的可以逃出洞外。
待她一步踏出圈外,顶头便射来一团火球,炙热无比,更且急劲无端。贾风情只感到身体有一阵炙热,便有点空虚的感觉。究竟为啥如此,待一众师姐妹们尖声高呼,她才下意识感到不妙。
慢慢低下头去看,瞧瞧为啥大家都高呼喊叫,待眼目看到胸口,她没有呼叫,因为已失常的吓呆了。原来的胸口,整整失去了一大片,多了个大洞窿,洞边还有火,不住在燃烧,烧呀烧,把身体渐渐烧成灰。
化灰的人她刚才见过,但自己化灰,实在难以接受。已不懂痛楚的她,不住大叫大嚷,又倒在地上滚动,渴望把身体的火弄熄。只可惜好梦成空,如何也不能令烧她身体的火熄灭,光看着烈火把她吞噬。
火在燃烧,人在惨嚎,直至痛苦的贾风情烧成灰烬,每一人都呆了。但唯独莫悲情比各人更呆若木鸡,因为她已被拉到有个“大”字的圆圈上,米色色第三局要以她为赌注,赌大,要买大开大。
只得一条腿的她,全身都在冒汗,怕得要死。该逃跑还是等死?不错,莫悲情并没有其它想法,她比甚么人都更悲观,认定在“赌局”内必败无疑,因此脑海中只有逃走或死,没想过可以赢出。
钟声、水声又来了,像是催命符般赶人去死。莫悲情紧紧的合上双眼,不愿去想,也不愿去听,不愿去望。她只知道,只要输了,开出来的点数不是大,自己便会面对死亡。死大概会来得好快,又何苦张目看看死亡来临?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中,莫悲情竟感觉不到痛,皮肉不痛,仍能呼吸,大概是死不了。再又等了一阵子,依然毫无所觉。哈……,若然是输了,早已该被杀,难道……幸运之神降临身上,此“赌局”得胜,大难不死?
快乐、兴奋从心底涌出,莫悲情终于睁开双目,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师娘米色色及师姐妹们呆愕不已的神情,大家都没有说甚么,脸上却活像写满了三个字………为甚么?
像从死里挣扎重生的莫悲情,当然不明白为啥各人讶异无比,“赌局”是赢是输呢?该赢了吧,否则自己怎会未死?
她提步移动身体,就在这一刻,地上小孔的炙热烈火又来了,一下子把她烧成灰烬,跟第一个受刑的蒙冤情一样,死得好痛、好痛。
为啥火刑突然而来,她不是赢了“赌局”吗?当然不是,这一局接连又输,只因为机关在她未有大动作时,未被启动,大伙儿还以为机关坏了或是甚么,正在奇怪为啥该死而不须死呢?
寂然不动,也就令机关不会喷火,火刑自然不来。莫悲情不知就里,还以为幸运之神在眷顾她,却偏偏在最快乐的一剎那,生命被彻底摧毁,化灰成尘,跟先前的师姐妹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从最初的蒙冤情,再到贾风情、莫悲情,米色色连同自己也计算在内,赌注原来只得七人,三个徒儿先后被夺命,余下来就只有四人。她开始有点后悔,为啥不让小子、郡主们先进入“赌局”呢?
她来个截足先登,原意是快对方一步,只要闯过此“赌局”,便大有可能比小子们抢先进入最后的“局赌”,也就是夺了先机。八十万両黄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故此米色色不惜先来冒险,但好可惜,“赌局”却教她一筹莫展。
依据“煞浪海图”内的指引,先进入“赌局”的一方,当赌至最后一人时,当然可以再赌,但同时,因为她们进来后,“赌局”山洞外落下的大石门,亦会同时开启,让后来的另一方进入。
米色色到时可以把自己再下注,但亦有另一选择,就是放弃夺得八十万两的机会,让自己成为小子们的注码之一。
米色色当然绝不可能接受任由他人摆布,故此她好努力去想,该如何破此“赌局”。押“大”开“小”,押 “小”偏开“大”,总是开对头,如何才能稳赢呢?只是三颗骨骰,已把她弄得头痛欲裂,烦恼不堪。
余下来的玉纹、童柔情、甘苦情更加不知所措,好明显,她们三人只是注码,并非负责下注的赌徒,命运全操纵在师娘米色色手里。当中必然是玉纹最后才会被下注,因为只有她最熟悉航海之法,没有了她,米色色绝不可能独自扬帆,回到“刑春宫”去。
凝视着巨大又透明的骰盅,米色色如何也想不出法子来,突然她灵光一闪,像似悟出甚么大道理,继而便哈哈笑了起来。
快步踏前,停在骰盅前,米色色冷冷道:“对了,原来如此,哈……,东海老鬼,老娘能把跟你齐名的南极仙翁搞得贴贴服服,也一样能令你佩服我吧。“赌局”,瞧我来个一举破局,要你拜服!”
意态突然变得昂扬的米色色,看来已有必胜把握,一双手左手拖童柔情,右手拖甘苦情,一个押于“大”的圈中,另一个却又押于“小”的圈中。原来这婆娘心中所想,是“赌局”既然或“大”或“小”,唯一能破局,便是既押 “大”也押 “小”,任你开的点数是甚么,一个会死,另一个生,岂不就能必定破局!
米色色在笑,因为她已稳操胜券。但童柔情及甘苦情依然苦恼极惧,因为不论开大或小,始终有一人要死。
两双眼目,一样的眼神焕散,相互对望,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半句话来。是妳死还是我亡?人总是人,当然好想死的是另一方,幸存的是自己,只是“赌局”的结局又是甚么呢?死神如何玩弄他的手段?
米色色全神凝视大骰盅,她极是雀跃,因为不论开大或小,她已破了此“赌局”,能率先进入最后的“局赌”!
水,仍未从洞孔喷射出来,一切来得太迟,但那些令人讨厌的哀乐钟声却在此时来到,烦得要命。呆在一旁的最后一个弟子玉纹,早已吓得目定口哑,就连呼吸也险些儿失去能力,毕竟看着师姐们一个又一个送死,实在太可怕。
同时买大又买小,结果如何?
水,不知怎的仍然未来,三大骨骰寂然未动,但大家不喜爱却又偏偏已习惯的声音,却突然入耳。甚么声音?是痛苦惨嚎的死前叫声,不来自一人,是同时来自两人,一个叫童柔情,一个叫甘苦情。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骤然响起,因为她俩的脚下,同时有烈火喷射出来,一样的一剎那便把生人烧成皮开肉裂骨又爆,再化成灰粉。一样的痛,一样的震撼,唯一的不同,是两人的惨嚎声,加起上来更刺耳、更可怖!
米色色的笑脸,一下子变得死灰一样的苍白,她的如意算盘竟全然化空!同时既买大又买小,是犯规,故此“赌注”都同时失去。
“赌局”是要考验挑战者的智慧、心思,米色色胡乱下注,当然不可能破局。她的自以为是,只为她带来更大的信心危机。
偌大的山洞,只余下米色色与唯一的徒儿玉纹,赌徒只剩下少得可怜的注码,要反败为胜,绝对比先前更难。
接着是极之重要的一局,这关键一局,该买大还是小?开大还是开小?米色色已混乱一片,呆呆凝视骰盅,背着玉纹,冷冷的道:“玉纹,妳自己作主吧!”只可惜米色色的话并没得到回复,待她意识到有事发生,回头看个究竟,已发现玉纹已成了死玉纹。
太恐惧死亡的人,终于一刀割喉,自行了断!
第七章 不赌是赢钱
寂静,从来最美丽。多少人为求乐得清静,放弃浮华富贵,独自在深山享受大自然。夜,当然也带来寂静。因此无数人爱在晚间依偎月色,沉醉于难得的寂静。寂静、宁静、安静,是何等的美。
“赌局”的山洞内,只余下米色色一人,忽然而来的无比寂静,绝对在她意料之外。真的寂静吗?但偏偏米色色却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急速心跳声,响个不停,极之沉重、凌乱。
原来应该有的寂静,却被她自己因恐惧而自然而生的心跳声,彻底摧毁。该静而不静,该动的她,也半分未动。手未动、脚不动,就是连头脑也僵死,动不了,想不出甚么,半分法子也没有,只呆呆站着。
带来“天苦狱”的众多女弟子,先后尽都失掉性命,现下只余自己一人,面对“赌局”的三颗骨骰,她,有可能破局吗?
米色色相当自负,尤以近年为甚,因为那不可一世的南极仙翁,也着了她的道儿,被困死石室内,生也不得,死也不能。她以相对下极低微的武功,把南极仙翁玩弄股掌上,当然感到自己极之出色,相当了不起。
五邪门中的“刑春宫”,她一手便夺为己有,还控制了南极笔翁,让他成为自己的马前卒,米色色是何等了不起。自认为了不起的人,就必然自负,自负带来骄傲,骄傲一般的结局,并没两样,一定是“失败”。
她,终于碰上这两个较陌生的字………“失败”了。
更且是真真正正又彻彻底底的失败,一次又一次在“赌局”中输掉注码,原来热热闹闹的来,变了冷冷清清的孤寂,她不得不承认失败了。
失败的感觉就像一个人从半空掉下来,愈骄傲,表示她原来的位置愈高,掉下来的痛愈烈。故此,米色色简直心灰意冷,甚至连面对大骰盅的勇气也没有了。失败得垂头丧气,没精打采,也一下子变得极沮丧。
傲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呆呆的凝视唯一的尸首………玉纹,竟不自觉的掉下泪来。是同情?可怜?忧心?还是太恐惧?
米色色已开始崩溃了,她拥着玉纹的尸首,为的只是企图得到一种“依赖”、“扶持”的感觉,她需要身旁有人,她需要一点点安慰,她,已对自己失去信心,认定绝对破不了“赌局”,唯有渴求依赖。
所有的徒儿都化成灰烬,唯有自尽的玉纹保有全尸,可让她来个拥抱。尸首仍暖,也让绝望的米色色感到一点点安慰。
低下头来的米色色,轻轻触摸玉纹身上的纹身,那皮层上稍稍凹凸的感觉,竟为她带来点点安慰之意。不住的来回触摸,才发现原来玉纹身上众多的纹身,都非常精致,极之生动,怎么从前都未有发觉呢?
尽量的投入去察看,发现得更多、更多。怎么从前都未曾发觉,这纹身图案好活灵活现,那纹身图案亦非常有趣,这个好玩,那个别致,总有一些令人感到欣赏之处。
米色色真的对玉纹身上的纹身有兴趣么?当然不是,她唯有尽量投入察看尸首上的纹身,才勉强不再去想要面对破“赌局”之事。集中精神在无聊事上,以逃避自己的难题,不必去想,努力把头颅埋在沙堆。
只是尸首渐渐冰冷,那种奇寒刺骨的感觉,渐渐从肌肤渗上来,教米色色极之不安。抱着冰冷的死尸,又让她脑海再浮现那大骰盅,“赌局”仍未破,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