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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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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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这算什么?”
  小公主道:
  “人家想必是瞧你们穷得只能吃阳春面,所以送些银子来,教你们吃饱了,明年好为他
们拼命。”
  铁娃道:
  “他们有好几个两人合乘一马,却留下三匹马在外面……”
  小公主道:
  “那三匹马么……自然是人家怕你们吃饱了走不动,留给你们代步的,看来这些人对你
们倒真不错。”
  她话虽说得尖酸,宝玉却似完全没有听到。
  他委实未曾想到,江湖豪杰,竞对他爱护如此之切,期望如此之深,他感激之余,心头
却顿觉沉重起来。
  小公主道:
  “此刻你有钱了,可以吃好些的了么?”
  宝玉也不理她,过了半晌,方自怀中取出些散碎银子,付了面钱,却将那整包的金银,
分文不动,仔细包了起来。
  小公主撇了撇嘴,道:
  “小气鬼!”
  突然一掠而出,纵身上马,口中道:
  “我可走不动了,你们瞧着办吧!”扬鞭打马,飞驰而去,宝玉也只得上马相随,只可
怜铁娃半截铁塔般的身子,骑在马上,摇摇摆摆,坐不安稳,更可怜那匹马实已被他压得透
不过气来。
  只见小公主长发飘拂,衣挟飞舞,风姿之美,身形之俏,生像是她一生出来便骑在马上
似的。
  宝玉全力打马,竟是追赶不上。
  小公主不住回眸,不住笑道:
  “快……快呀!”
  乌黑的发丝,卷在她婿红的面魇上——她终于有样事胜过了方宝玉,她明眸又因兴奋而
发光。
  宝玉苦笑道:
  “小心,莫要……”
  突听道旁行人纷纷惊笑,小公主拍掌大笑道:
  “你瞧,你瞧那是什么……这才叫: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年年人骑马,今年马骑
人……”
  话未说完,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宝玉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牛铁娃已迈开大步,追将过来——但却末骑着马,反将那匹
马扛在肩头上。
  马在长嘶,铁娃双臂圈住了马足,不住大呼道:
  “慢些……等我一等。”
  宝玉又惊又笑,道:
  “铁娃,你……这是在干什么?”
  铁娃道:
  “铁娃一辈子没骑过马,这匹马想必一辈子也没驮过铁娃这么重的人……它驮不住牛铁
娃,牛铁娃只有驮它了。”
  小公主笑道:
  “不错不错,反正你……”突然惊呼一声,整个人直飞出去,原来马失前蹄,已倒在路
旁。
  宝玉大惊之下,飞身往救,只怕已不及。哪知就在这时,路旁箭也似的掠出了—条人
影,接住了小公主,斜斜跃出,消解了这一冲之力,拿桩站稳。
  只见这人衣衫华丽,长身玉立,苍白、英俊的面容上,微带倔傲之态,却正是那“无情
公子”蒋笑民。
  宝玉早已跃下马来,赶过去抱拳笑道:
  “多谢兄台,幸得兄台恰巧在此,否则……”
  蒋笑民微微一笑,道:
  “在下并非恰巧在此,而是在此等候已有多时了,但这位姑娘会白马上跌下,倒是在下
未曾想到的事。”
  宝玉苦笑道:
  “在下实也未曾想到……唉!人在得意时,也不该忘了留意马失前蹄,这教训对
她……”
  突听“啪”的一声,小公主竞反手一掌,掴在蒋笑民脸上,蒋笑民一惊退步,小公主跃
下地来。
  宝玉变色道:
  “你……你疯了么,怎可如此?”
  小公主道:“谁叫他抱住我的。”
  宝玉道:
  “但……这位兄台,乃是为了救你。”
  小公主道:
  “谁叫他救我的?”
  头一扭,竞转身走了。
  宝玉呆在地上,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转目望去,却见蒋笑民竞仍是行所无事,面不
改色。宝玉不禁苦笑道:“兄台——”
  蒋笑民笑道,
  “兄台莫要说了,只要在下能见着兄台,这又有何妨。”
  宝玉叹了口气,道:
  “闻得兄台在此,乃是为了相候于我?”他自己实也拿小公主没有法子,只有改口将此
事岔将开去。
  蒋笑民道:
  “正是。”
  宝玉道:
  “却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蒋笑民目光闪动,道:
  “不知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宝玉道:“遵命。”
       

旧雨楼·古龙《浣花洗剑录》——第三十九章 武林第一人
古龙《浣花洗剑录》
第三十九章 武林第一人
  宝玉转目望去,只见铁娃仍扛着那匹马,木立在道旁,小公主却在使力的去技那匹倒在
路旁的马。
  宝玉道:
  “铁娃,你在这里等着。”
  铁娃道:
  “铁娃自会等着,但她呢?铁娃可看不住她。”
  小公主头也不回,冷笑道:
  “你放心,我要走早走了。”
  宝玉回首,蒋笑民道:
  “请!”
  转身走人道旁林木之后,宝玉大步相随,两人一前一后,定出十文开外,蒋笑民仍未回
首,也未说话,宝玉几次要待开口动问,但瞧见蒋笑民凝重的脚步,又只得忍佐了。
  秋风过林,黄叶满地,沉重豹脚步,踏在落叶上,发出一阵阵“沙抄”之声,更衬托出
天地间的肃杀与萧瑟。
  蒋笑民脚步渐渐放缓,口中道:
  “兄台今日已是天下武林第一人,当真可贺可喜。”
  宝五笑道:
  “不敢。”
  蒋笑民道:
  “在下在此相候多时,所为何来,兄台可知道?”
  宝玉道:
  “正要请教。”
  蒋笑民道:
  “这只是为了……”
  突然间,“呛”的一声轻响,一道剑光,如惊虹,如匹练,斜飞而来,直刺方宝玉面
目。
  这一剑出手之快,部位之刁,落点之准,若非亲眼目睹之人,委实难以想象其万一’
  宝玉眼中惊见剑光,身形已例翻而出,他身形变换之急,几乎已和目光同样迅快,但饶
是这样,衣袖仍不兔被划破一条裂口——他自入江湖以来,竟是首次见着如此迅急狠辣的剑
法,惊怒之余,仍不禁脱口惊道:
  “好剑法!”
  蒋笑民身形半转,剑势斜举,方才那一剑,乃是自他胁下飞出,此刻他身形剑势仍丝毫
末变,只是口中冷冷道:
  “扭转干坤杀手剑,你听过么?”
  宝玉动容道:
  “久已闻得‘海南剑派’中,有此一招反手杀着,辛辣犀利,天下无双,不想我竞在此
地见着。”
  蒋笑民道:
  “蒋某在此相候于你,便是为了要以这一剑取你性命,你知道么?”
  仰天长叹一声,接口道:
  “不想这一剑竞也被你躲过。”
  宝玉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骤下杀手?”
  “普天之下,每一剑派,甚至每一个练剑之人,都会有一着追魂夺命的煞手,大多是在
极为特殊的情况下,才能发扬最大的威力,在普通比武时,自不会轻易使出,是以江湖中人
虽闻其名,但却极少有人能见到……”
  他冷冷笑了一笑,一字字缓缓接口道:
  “能见着此等杀手之人,便不能再活在世上!”
  宝玉叹道:
  “在你那反手一剑之下,还能活着的人,委实不多。”
  蒋笑民纵声笑道:
  “蒋某那反手一剑,虽然不差,但普天之下,辛辣狠毒胜过这一剑的煞手,更不知还有
多少。”’
  宝玉额首道:
  “不错!”
  蒋笑民笑声突顿,厉声道:
  “此刻普天之下的剑术高手,每人正都以一招绝招煞手,在前途等着你,你若能避开这
些杀手,只要能避过一次,便可知道它的破法,于你来日对东海白衣人之一战,必定大有助
益。”
  宝玉变色道:
  “避不开又如何?”
  蒋笑民叱道:
  “便如此树!”
  回身一剑划去。剑光过处,一根树干,立分两股。
  蒋笑民厉声道:
  “你若避不开这些杀手,与东海白衣人之战,定然必败,那么世上多了你方宝玉又有何
用?”
  宝玉呆了半晌,沉声道:
  “这些剑术高手,与我素无冤仇,想必是盼我能一战而胜自衣人,是以不借以绝招秘
剑,助我剑术成长。”
  蒋笑民道:
  “不错。”
  宝玉道:
  “但他们为何又要将我置之死地?”
  蒋笑民狂笑道:
  “方宝玉,你此刻已是天下第一名剑,杀了你的人,便可取你之位而代之,立时便可名
扬天下,天下的练剑人,又有谁不想名扬天下……天下的练剑人,又有谁不想取你性命?”
  宝玉忍不住心头一寒,道:
  “但……这……”
  蒋笑民道:
  “这又如何,普天之下,又有哪件珍贵之物是可以轻易得来的!别人以性命来博取名扬
天下之机会,你以性命来博取别人不传之秘剑,这本就天公地道,生死之事,在我辈眼里,
又算得什么?”
  宝玉默然半晌,长笑通:
  “这赌注当真不小。”
  蒋笑民大喝一声,道:
  “方宝玉,我言已尽此,生死之博,必须公平,蒋某一剑不能伤你,便该死于你手,蒋
某绝不逃避。”
  喝声之中,长剑又自化为飞虹,直取方宝玉。
  宝玉喝道:
  “住手,你何苦如此?”
  蒋笑民再不答话,剑光点点,着着进击,他剑法纵非绝妙,但剑如其人,却是无情之
极!
  只见他每一剑刺出,俱是必取人命的杀手,每一着杀手,惧都令人难以还手,除非对方
也立时取他性命。
  他每一剑刺出,竞都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而且这其中生死之问,竟几乎绝无选择之
余地。
  宝玉既不愿取他性命,唯有绝不还手,只是以轻灵妙绝的身法,游走在缭绕的剑光中,
连连闪避。
  无情公子剑法虽无情,竞再也难以沾着他衣角。
  秋日渐落,秋风更紧。
  落时在秋风与剑风激荡下,漫天飞舞,斜阳、秋风、剑光、落叶……苍穹低黯,杀气重
重。
  突然,蒋笑民纵声狂笑道:
  “好,方宝玉,你无意杀我,你要怎样?”
  宝玉道:
  “你……你走吧I”
  蒋笑民道:
  “走……我辈武人,哪有这般容易,但要死却容易得很!”
  长剑一划,鲜血飞激!
  他回手一剑,竟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宝玉大骇道:
  “蒋兄……蒋笑民,你……你……”
  长剑在蒋笑民胸膛里颤抖,血红的剑穗随风飘舞,但他的身子都如石像般屹立不倒。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死灰都染白了他面容。
  他一字字缓缓道:
  “生死之搏,必须公平,是死是生,别无选择……”
  突然咬一咬牙,拼命拔出了那柄长剑。
  一股鲜血,剑一般标出。他身子立即例下,但双目却未曾阂起,犹自瞧着宝玉,颤声
道:
  “方宝玉……你亦是武人……亦……当重我,我……我有一事求你,你必须……心
中……勿忘……”
  语声渐渐零乱、含糊,终于寂绝。
  一阵风卷起落叶,也卷起方宝玉衣袂。
  但方宝玉木立当地,却是寸步难移,难以动弹。
  片刻之前,他还当江湖朋友,都对他满怀期望,满怀爱护,如今他都已知道江湖中还有
些人竞一心想将他置之于死地。
  如今他也已知道,江湖中有些事的对立,竟是如此尖锐,而其中最最尖锐的,便是生与
死之间的差别。他俯首凝注着蒋笑民的尸身,热泪盈眶,喃喃道:
  “你这样死了,可是值得的么?……除了死之外,你当真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你对生死
之事的看法,为何如此奇怪?……难道江湖中武人对生死的看法,竟全都像你一样么?
你……你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目光动处,突然瞥见蒋笑民袖中露出一片纸角。
  蒋笑民袖中的,除了张短柬外,还有封信。
  那短柬是留给方宝玉的。
  “抛却生死,与君一战,生则名成,死亦无憾,名不成则身毁,离家时本已无生还之
望,求仁得仁,虽死亦欢。数十年间,弹指即过,十丈软红,本无依恋,唯痴情人犹自相候
楼头,但盼君将死讯一传。”
  寥寥数十字里,虽然充满了对人世之淡漠,对生死之轻贱,但字里行间,却仍有—种纠
缠的情思,萦绕纸面。
  宝玉稀嘘长叹道:
  “蒋笑民呀蒋笑民,你既对那痴情人之相候,如此关怀,却为何又对自己之生命,如此
无情,你虽抱必死之心而来,死亦无憾,但那在楼头相候之痴情人,又将如何打发今后之春
花秋月?”
  是有情?是无情?只怕连蒋笑民自身,也难以分判。那封信,是密封着的,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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