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何况李英虹又必须走了。
唯有铁娃、铁雄兄弟两人,都是了无心事,两人同心协力,将方舟驶近岸边,铁娃口中
还大声笑道:“这渡头恰好离我们家不远,我也正好该去瞧瞧大爹大妈了。嗨!二混子,卖
点劲呀,快回去瞧瞧,你老婆不知逃了没有?”
周方喃喃道:“他老婆不会逃的,你们的劲可也别卖光了,还是留着点气力的好,要卖
劲的事还在后面哩!”
牛铁兰、方宝儿情不自禁,抬头瞧了他一眼,两人都知道,这老人竟又瞧出了那未来的
灾祸,正在暗中点醒他们。
忽然间,一艘江船,顺流而下,朝这方舟笔直撞了过来,虽在白昼之中,这艘船上竟满
燃灯火,只见船面之上,一无人踪,庞大的船身,来势却有如被鬼魅所推,急如离弦之矢,
方舟纵然坚实,在这一撞之下,以必定难免片片粉碎,众人齐地大慷失色,铁雄、铣娃兄
弟,又叫叉骂,抢了只长篙,冲上船头,船头的李英虹,却突然纵身而起,掠上了那艘“鬼
船”,挥刀斩断了帆索、巨帆“蓬”的落下,船身一偏,愉洽自方舟之旁擦过,浪花飞溅而
起,有如山崩般往方舟压了下来,中铣兰也跟着跃了过去,猛然一扳船舵,船身半倾,划厂
个斜弧,“轰”地一声,冲上了浅滩。
这其阅当真是千钩一发,危险之状,笔墨难描。
方舟之上,人人惧是满身水湿,姜风也醒了过来,大呼着冲出,宝儿惊魂初定,反而连
声安慰于她,但闻那边“鬼船”上的李英虹与牛铁兰,竞突然齐地谅呼一声,铁兰嘶声呼
道:“快过来,瞧瞧这是汁么?”
铣娃用力将方舟荡了过去,友人相继跃上“鬼船”。目光动处,人人都不禁骏的呆了。
只见船舱之中,零乱地倒卧着二十余具尸身,有的扑倒桌上,有的一半身子伏在窗
外……
显然,这些人惧是在郝然之中被袭,非但无还手招架之力,竞连夺路逃生,都来不及
了!
众人惧都是瞧得本然果在当地,唯有姜风,瞥了这许多尸身一眼,竟突然冲了过去,扳
起一具尸身。
宝几骇然道:“你要做什么?”
一句话说出,姜风竟已敞声大笑起来,嘶声笑道:“原来是你!”笑声凄惨,有若猿
啼。
众人又惊又骇,凝目望去,这才发现这尸身赫然竟是萧配秋,僵冷可怖的面容上,犹残
存着一份临死前的惊骇恐惧。
牛铁兰也不知是惊是喜,颤声道:“是……是谁下的手?”
李英虹一言不发,走了过去,长刀一展,挑开了萧配秋的衣襟,只见他胸膛之上,赫然
印着只褐色掌印。
再瞧别的尸身,亦是绝无血迹伤痕,显见这些人俱是被人以掌力所震,立时毙命,这掌
力之强毒狠辣,又是何等惊人?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良久,才有人喘出一口气来,牛铁兰道:“这……这莫非是本郎君
与土龙子?”周方道:“除了他两人还有谁?”
李英虹沉声道:“五行魔宫中人,含眺必报,不死不休,这萧配秋一把火将士龙子与木
郎君也烧在其中,自然难逃一死,瞧这情况,萧配秋想必也知危机,是以便想连夜逃走,哪
知……唉,还是被追着了!”
众人虽都庆幸萧配秋之死,但方轻那般惨烈的杀伐之后,又见着如许性命丧生,心也不
觉为之惨然。
突听牛铁雄大喝一声,冲进内舱,转眼之间,又冲了出来,瞧着众人痴痴笑道:“我老
婆不在这船上。”
周方微微笑道:“似萧配秋这样的人物,若是急着逃命时,还会瞥别人么?自然连妹子
也要抛下了。”
牛铁雄欢呼一声,跃起三尺,牛铁兰目中泪珠盈然,喃喃道:“这下我们总算能安心回
家了。”
宝儿也不觉瞧得热泪盈眶,满心代他兄妹三人欢喜。
李英虹终于寻了辆大车,急着将铁温侯与战常胜送去就医,姜风满面泪痕,跪倒相送,
江风强劲,欧起她满头青丝,英雄事业,惧已随风而逝,众人想到这一日间之变化,也不禁
为之稀嘘泪下。
寒风振衣,李英虹轻抚着宝儿肩头,戚然良久,还是宝儿忍不住问道:“李大叔来自中
原,可知道我爷爷清乎剑窖的消息?”
李英虹面色微变,竟是避而不答,只是沉声道:“英雄事业,多属孤身闯出,你前途不
可限量,需得好自为之。”
宝儿眨了眨眼睛,垂泪无语,他年纪虽然幼小,却已学会特许多事藏在心底,免得惹自
己伤心,惹别人烦恼。
李英虹目光转处,突又附在宝儿耳畔,轻轻道:“那位局老爷子必非常人,你千万莫以
等闲视之。”
宝儿额首应了,李英虹一跃上车,抱拳掺笑道:“青山不改,后会有期!”扬鞭打马,
绝尘而去。
姜风忍不住痛哭失声,中铁兰悄然走过去,握起她手腕,姜风却突然拭于泪痕,强笑
道:“各位,我也要走了。”牛铁关道:“帮主要去哪里?”
姜风大笑道:“哪里?……四海为家,哪里不可安身?”她虽想勉强作出昔日的英雄气
概,却也掩不住语声中凄凉寂寞之意。
牛铁兰缓缓道:“凶险的江湖,帮主你孤身一人,如何闯得,帮主你……你奋斗多年,
难道还不想歇歇么?”
姜风望着浩荡江水,泪珠在眼眶中的溜直转,嘶哑着声音道:“闯不得……唉,也是要
闯的1”铁娃像是想说什么,却被铁兰瞪眼骇了回去。
只见铁兰轻理着姜风发丝,轻语道:“但帮主你……”
姜风突然顿一顿足,厉声道:“你还说什么?你难道不知我已无处可会了么?”抛开铁
兰手掌,放足前奔。
但铁兰却又及时拉住了她,颤声呼道:“帮主……”一个跟跪,跌在地上,姜风往前走
了一步,突然回首,紧紧抱住了铁兰的身子,两人竞抱头痛哭起来,铁兰流泪道:“我家还
可安身,帮主若不嫌弃,何妨在我家歇段时期……姜风流泪道:“我这无家可归的人,你肯
收容我?”
牛铁兰又惊又喜,道:“帮主,你!答应了?”
姜风凄然道:“你当我还想闯荡江湖么,对江湖我……我实已怕了,我实在连一步都不
敢再闯。”
这满身傲骨的江湖儿女,如今竞也忍不住流露了真情,铁兰听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却
不觉为之心碎,流?目道:“帮主,你……”
姜风突然站起,拭于了泪痕,凄然笑道:“帮主?我还是什么帮主?你再唤这两个字,
我就真的要走了。”铁兰破涕一笑,道:“好,姐姐,妹子什么都听你的。”
宝儿在一旁,又不觉瞧得热泪盈眶,满心感动,喃喃道:“在患难中现出的真情,为何
总是教人瞧了要忍不住流泪?”
牛铁娃例开嘴笑嘻嘻走过来,又想说什么,但铁兰又瞪眼拦住了他,轻叱道:“还不带
路回家?”
铁娃嘻嘻笑道:“好,大妹子,哥哥什么郝听你的。”伸手拉着宝儿,道:“大哥你可
也得跟我大爹大妈磕个头才成。”两人当先而行,铣兰扶着姜风在后相随。周方却一把拉着
铁雄‘道:“你媳妇一听她哥哥死了,必定再也不会留在这里,那时你想再娶个媳妇,可就
难了。”
牛铁雄大惊道:“这……这怎么办呢?”
周方笑道:“你可愿我老人家教你个法子?”
中铁雄道:“老爷子你……你快救救命吧!”
周方道:“她若要走,你就这么出手一抓……”双手齐出,比了个招式,接口笑道:
“保险就可将她抓住。”
牛铁雄学了几遍,讷讷道:“这么容易就可抓住?”
周方笑道:“就是这么容易,你抓住她后,不妨再放开她一次,再使出这一手,还是一
样可以将她抓住。”
牛铁雄瞪大了眼睛,道:“真的?”
周方捋须笑道:“自是真的,但第二次抓住她,可再也别放开了……”这时众人已走上
一道山坡。
突见一条人影,自坡上如飞奔下山来,却是个瓜子脸,大眼睛,美秀中又带着三分英气
的青衣少女。牛铁雄抢步赶过去,咧嘴笑道:“好媳妇,你来接老公了么?”
那青衣少女瞧见这么多人,神色徽微一变,后退了三步,瞪眼道:“你怎地一个人回来
了?你们人呢?”
牛铁雄笑道:“他们人都跑了,不要你了。”
青衣女怒道:“放屁,我去瞧瞧。”转身就要离去。
牛铁雄突然大喝道:“站住!”
青衣女厉声道:“我要走就走,谁管得着?”
牛铁雄道:“我是你老公,我不管你淮管你。”铁娃拍手笑道:“好,不想二弟也有些
男子气概。”
青衣女冷笑道:“你来管管看,小心吃耳光……”话犹未了,不知怎地,双手已被中铁
雄。把抓住。
牛铁雄太笑道:“你见过这一手么?……大哥,这就是我老婆萧素秋,从前我怕她,如
今她可要怕我了。”
萧素秋挣也挣不脱,红着脸道:“出人不意,算什么男子汉?”
牛铁雄:“好,你若不服,我就再让你试试……”方自放开手,萧素秋便—掌拍了过
来,哪知中铁雄手一动,便又将她手也抓住,萧素秋明知他—招是自那里来的,却偏偏闪避
不开,这一来不但萧索秋目蹬口呆,面红耳赤,姜风与铁兰亦是满心惊异,只觉牛铁雄这一
着出手之巧妙,部位之奇诡,便是换了自己,也是一样无法招架,牛铁雄大笑道:“好媳
妇,这下你可服了么?乖乖的跟着你老公来吧!”拉着她放足上山奔去。
宝儿与铁兰,铁娃惧都瞧得又惊又喜,情不自禁,转首去瞧周方,周方却恍如不觉,只
是捻须微笑。
众人到了山上小屋中,见着铁家两老,自然又有一番悲喜,哭哭笑笑,吵吵闹阔,吃吃
喝喝……
这些人间的悲喜剧,也难以一一指叙,到了晚间,宝儿悄然踱入屋后小林,树梢头月明
星繁,山坡下江流如带。
宝儿俯首望去,十里江流,果然俱都可收眼底,不禁暗叹忖道:“此地形势果然险要,
难怪那萧配秋要……”
一念尚未转过,突见两艘无篷大木船,溯江而上,船上数十人一齐操纵,船行之急,急
如奔马。
屋月与水光相映,将船上人照得清清楚楚,这两艘船上百余条汉子,竟然全都是蓬头鹊
衣的乞弓。
宝几昔日在那山谷中瞧见三个乞丐贪得非份之财,又被木郎君骇得狼狈而逃,本觉出写
帮中全是贪财怕死之徒!但后来见着那见义勇为之五车夫,才知道无论任何一帮之中,惧都
难免良萎不齐,此刻见到这百余乞丐去得如此匆忙,不禁喃喃自语道:它定非丐帮中也出了
什么变故?“只听身后一人接口道:“不错,丐帮中必有变故发生,你可是想去瞧瞧么?”
口音苍老,正是周方。
宝儿虽不通武功,但自幼目便极是灵敏,此刻见到周方竟能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后,心
下不禁吃了一惊。
旧雨楼·古龙《浣花洗剑录》——第十五章 武道法自然
古龙《浣花洗剑录》
第十五章 武道法自然
但见周方仰首望天,捻须微笑道:“丐帮门徒,平日流浪四方,消息最是灵通,若有谁
要寻人,去询他们再好也没有了。”
他这番话像是自言自语,但每个字都说入宝儿心里,宝儿暗中又不觉吃了一惊,强笑
道:“老爷子你可也想去瞧瞧么?”
周方笑道:“我老人家浪迹天涯,什么热闹,都要瞧的。”
宝儿心念一动,突然福至心灵,道:“我跟着你老人家走。”
周方微微笑道:“你受得了流浪之苦?”
突听一个声音叹着气道:“受不了……受不了……”牛铁娃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自林
外缓缓走了进来。周方笑道:“什么事受不了?”
铁娃苦着脸道:“我眼睛没有—时一刻离开过那姓姜的小姑娘,但……但她却从来也没
有瞧过我一眼。”
周方大笑道:“她赤身露体,被你抱在怀里,自然对你害躁。她越是不理你,才表示她
委实对你有意,她若毫不在意,照样与你言笑,那你才真要受不了啦!”铁娃瞪大了眼睛,
道:女人的心思真是这样奇怪的么?“周方道:“天下最奇怪的东西,便是女人的心了。”
铁娃呆了半晌,又自叹道:“但我方才瞅着无人,曾悄悄扯了扯她袖子,她却还是不看
我一眼,只是仰天自言自语,说什么:‘来日流水长,男儿当自强,若非英雄汉,休想配红
妆。’这几句话我虽记着,但意思可半点也不懂。“宝儿暗笑道:“姜风看来虽是个巾幅英
雄,但究竟还是有些忸忸涅涅的女儿态,明明一句话不肯说出,却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