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姬娇笑道:“你不敢的,你若敢早已动手了,只因你再也不会忘记‘圣水宫’那一
着‘无水黄蜂针’,就算你能杀了我,我临死前也要整你一口,那一口世上再也无人知道它
的破法,只因尝过它滋昧的人都已回老家了,木郎君始终不敢真刀真枪地与我动手,还不是
也怕我使出这同归于尽的一着?”
金河王又呆住了,呆了半晌,突然放下方宝儿,咬牙切齿地大喝道:气煞我也!“一头
向舱壁撞了过去!那船舱造的是何等坚固,但他这一头撞去,竞生生将舱壁撞开个大洞,木
屑纷飞中,他身子已穿洞而出。铃儿与珠儿见他如此功力,都不禁瞧得舌矫不下。又过半
晌,只听”咯“地一声,另一边舱壁,也破了个大洞,金河王白洞中飞身而入,仰天大笑起
来。水天姬早巳扶起方宝儿,在宝儿身上轻轻抚摸,轻轻道:“痛不痛?”此刻抬起头来,
道:“你老人家气出够了么?”
金河王大笑道:“笨驴笨驴,我老人家真是条笨驴。”
水天姬娇笑道:“原来你老人家到现在才知道。”
金河王也不理她,自顾狂笑着接道:“老夫虽不能将你两人痛痛快快地杀死,难道不能
将你们两人捉住,禁闭在个隐僻之处,慢慢地折磨,慢慢地逼这小于说出那密柬中所留的地
点么?”
水天姬面色骤变,初次现出了惊恐之色、金河王狞笑道:“老夫纵然寻不着那紫衣侯的
尸身,但将这艘船毁得七零八落,多少也能出口气了。”
铃儿与珠儿更是大惊失色,只因不但紫衣侯尸身还在船上,小公主也未离开,她两人先
前不敢去瞧小公主,便是生怕别人觉察她们的关切之态,而发觉小公主便是紫衣侯唯一后
人。
但此刻两人惊惶之下,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齐扑到犹未回醒的小公主身上,眼睛瞪
着金河王,颤声道:“你……你敢1”金河王目光一闪,狞笑道:“老夫不但耍将这船毁
去,还要将船上人杀得于干净净!只是这小丫头……”
他伸手一指小公主,笑容更是得意,道:“这小丫头看来必是紫衣候的孽种,老夫却要
将她养大了,作老夫第一百九十九房姬妾。”
铃儿牙齿格格打抖,道:“你……你……”
忽然间,舱外竞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简简单单四个宇,却被此人说得生硬已极,接着,一个极是奇特的声音冷冷道:“谁
也动不得这船上一草一木1”语声响处,还隔着甚远,但说到最后一宇,却已就在船舱门
外,冰冷哭锐两语声,听得人牙根都要发软。
金河王又惊又怒,大喝道:“什么人?敢管老夫闲事?”
舱外冷冷道:“你可认得贫僧?”一个麻衣赤足,肤色漆黑如铁的枯瘦僧人,自舱门下
阴影中缀缓现出身来。
金河王面色微变,脱曰道:“可是伽星法王?”要知伽星法王名传天下,金河王虽末见
过他,但他这种奇异的装柬,奇异的形貌,却早已被江湖中人指说过不知多少次了,金河王
一眼瞧过,便已知道。
伽星法王枯涩的面容,露出了一丝微笑——但这微笑之中,却无半分笑意,只是嘴角微
徽牵动了一下而已。
只见他双手合十,徐徐道:“不想金宫魔主,竟也识得贫僧。”金河王这一身奇装异
服,怪模怪样,江湖中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那—束比身子还长的金色胡须,更早
已成了他的独家招牌,伽星法王自也一睹便知、金河王干笑道:“好说好说,本宫与大师索
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大师为何耍来管本宫之事?”
加星法王道:“你要生要死,都与老僧无关,只是这艘五色帆船,乃是老僧属意之物,
天下无人动得?”
铃儿与殊儿见到有人来救,面上本是满怀期望之色,此刻听他竞也是不怀好意而来,不
禁大感失望。
水天姬走过去悄悄道:“你失望什么?我早知道今日到这船上来的人,都是黄鼠狼给鸡
拜年,谁也没安着好心,咱们要想脱身,还是得自已想法子。”
铃儿道:“什……什么法子?”
水天姬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也想不出。”
金河王冷笑道:“不想大师身在方外,居然也妄生贪心,要来强夺别人所有之物,难道
不怕被我佛如来怪罪么?”
伽星法王道:“老僧只是不忍令紫衣侯绝世武功,从此失传。是以赶来取他武功秘接,
代他传道,其他红尘之物,老僧一介不取,此本我佛普渡众生,慈悲之心,岂能与贪念相提
并论?”
金河王道:“如此说来,本宫倒失敬了!”
伽星法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裁善裁!”
金河王突然放声大笑,道:“好个慈肠心悲的老和尚,紫衣侯武功纵要相传,他自己有
的是后人,也轮不到你呀!”
伽星法王目光闪动,道:“谁是他的传人?”金河王道:“舱中的都是”伽星法王锐利
的眼神,在方宝儿、水天姬、铃儿、珠儿、小公主身上一扫,冷冷道:“这五人天资不佳,
若是传了紫衣侯之武功,必为紫衣侯门户之羞,老僧与紫衣侯神交已久,实不忍令他盛名死
后被污,今日说不得只有越俎代庖,将紫衣侯武功秘接全都取去了。”
金河王道:“你这老和尚明明要想偷别人武功,又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岂不令人齿
冷?”伽星法王怒道:“你竟敢对老僧如此无礼?”
金河王道:“今日你我少不得要打一场,有礼又怎样?无礼又怎样?别人伯你,本宫可
不怕你!”
枷星法王道:“老僧出正想隙瞧金宫秘技,请!”
两人目光互瞪,对面而立,伽星法王虽然枯瘦,金河王却矮了一尺有余。
阵风吹过,寒意更重,风势也狡前猛烈。
众人见到这两大绝顶高手,又将展开一场生死之搏斗,心中不仅泛起一阵兴奋激动,还
不觉有些好奇,只因紫衣侯与白衣人之斗,虽可惊天地而泣鬼神,但两人只是以绝世之剑法
相争,打得可说堂堂正正,而此刻这两人却都是奇诡怪异之人,身怀之武功,也俱都各走溪
径,怪异百出。在两人未曾动手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两人将要施展何种怪异的武功,是以人
人虽都满怀忧虑,仍不免大动好奇之心,想瞧瞧那从不外传的金宫秘技和中原罕睹的天竺异
功,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除此之外,众人观战忘情,还有一点与平日大不一样。
紫衣侯与白衣人之胜负,天下灭莫不关心,而此刻这两人的胜负,却无一人放在心上。
只图他两人无论谁胜谁负,都与别人没有半点好处,这两人若是落个两败惧伤,才是绝
顶妙事。伽星法王与金河王身子仍未移动。
水天姬等人目光也无一人移动
突然问,金河王手掌飞扬,隐藏在掌中之金线,又自飞射而出,风声破空,“嘶”地抽
在伽星法王身上。
金线出势虽快,但众人算定伽星法王,必将以巧妙之身法闪开,谁知伽星法王竟然不避
不闪,任凭那金线抽在身上、铃儿与珠儿都曾尝过这金线的苦处,只道伽星法王此番必将皮
开肉绽,又谁知伽星法王虽然挨了一鞭,竟仍然若无其事,漆黑的肌肤上,哪有半点伤痕?
神情间更不似有丝毫痛苦。
金河王手不停挥,霎眼间,已抽了四鞭伽星法王似乎呆了,任凭他打,动也不动,金河
王面露狞笑,手腕一震,抽出的金丝,突然不再收回,线头一圈,蛇一般缠在伽垦法王身
上,密密层层,竞缠了十余圈之多,金河王挫腕回收伽星法王索性闭起眼睛,谁也动不了他
分毫,众人瞧得又惊又奇、珠儿忍不住悄悄道:“伽星法王这功力虽然厉害,但与人交手,
他身子总不动弹,焉能胜得别人?”
铃儿沉吟道:“我瞧他必有取胜之道,只是不知……”
水天姬冷笑道:“管他有无取胜之道,管他谁胜谁负,两人一齐死了最好。”手拉着的
方宝儿突然一挥,水天姬道:“你要干什么?”
方宝儿悄声道:“大头叔叔在唤我,我去瞧瞧。”
“这时金河王面上神情,已更是凝重,掌中金线,琴弦般绷得笔直,但如此柔细之金
线,竞到此刻还未绷断。伽星法王仍是不动。原来天竺瑜伽密宗功夫,最最精奥之秘谈,便
是个”忍“宇,密宗中之高手,人水不淹,入火不伤,甚至被活埋在地下数十昼夜也无关
系,别人万万不能忍受之事,他们却可行若无事地忍受下。两人相争,武功若是相差无
几,”忍“之一宇,便成了胜负之关键、再若能将”忍“宇做到极处,柔自可克则,弱亦能
胜强、伽星法王号称天竺第一高手,这”忍“宇功夫做得如何,自是不问可知。窗外狂风怒
吼,如此巨大的五色视船,竞似有了些摇荡,但众人全神惧都贯注在这一场比斗上,谁也未
曾察觉天气的变迁。金河王额角已渐渐开始沁出了汗珠。方宝儿悄悄回到铃儿身旁,压低了
声音,道:“大头叔叔要我问你,紫衣候藏书之处在哪里?”
铃儿弯下身子,俯在宝儿耳畔,道:“便是侯爷方才进去的那重门户。”宝儿应了,又
悄悄走了过去。
突明金河王闷哼一声,道:“舞!”
黄金魔女立刻应声而起,扭动起舵般的腰肢。
灯光下,只见那浑圆而修长的玉腿飞舞,高耸的胸膛颤动,口中也随着这诱人的舞姿,
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呻吟。
谁也听不出她们口中的言语,但那无言的呻吟,实更令人销魂。
铃儿等虽是女子,也不禁为之目眩神迷,几难自主。
伽星法王安详的面容,突然变的十分沉重,渐渐,他黑铁般的脸颊之上,也沁出了一粒
粒汗殊。
金河王神情却顿见轻松,窗外风势似也稍弱。
突然间,一阵风无声无息卷了过来,只听“吧”的一声,接着“砰”地一声,船身剧烈
震荡,又是几声尖锐的掺呼,十余道孔明灯光,竞减去了八、九道之多,原来船桅竟已折
断!
铃儿、珠儿齐地变色道:“龙卷风!”
呼声未了,又是一阵风卷来,几声惨呼过来,灯光完全熄灭,想见必是掌灯的金猴,都
已被欧落海中。
四下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风急、船荡、欲舞已止,铃儿与珠儿手掌紧握。水天姬轻呼道:“宝儿,宝儿……”却
听不见回音。
风更急,船更荡,黄金魔女们已忍不住惊呼起来,水天姬紧紧抱任了船上一根巨柱,方
待张口面呼,但方一启口,便被狂风封注了咽喉,连一个字都难呼出,但闻两耳风生,有如
虎啸。
突然阅,船身一倒,“砰砰,啪啪!”一连串响声中,又夹杂着女子的惊呼,也瞧不见
是谁发出的。
金河王大蝎道:“莫要……”
两个字方出口,声音便硬生生断了,也不知是被狂风吹断,还是被伽星法王循声掠出,
偷袭了一招。
于是再无人敢发出声息,而狂风中却又有了雨声,由小而大,霎眼间便有如珠落玉盘,
哗啦啦不绝而响。
海浪啸天,风雨展单,天地间—片漆黑,似是天威震怒,纵是人间第一高手,也要臣服
在天威之下。
水天姬紧抱着巨柱,心头之恐惧越来越重,此时此刻,她顿悟自身之渺小,不由自主沿
着柱子跪下。
满天巨浪,早已卷上了船身,将水天姬衣衫打个水湿,零落的窗户,早巳被无情的海浪
吞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天姬神智已渐渐晕迷,只知挤命紧抱着巨柱,别的任何事都已不再
关心。突然间,电光一闪,雷声跟着击下。
雷电交击间,但见一个人自角落中滚了出来,正是胡不愁,他似已完全无法自救,眼见
便耍滚出船舱,服见便要被海浪吞噬!
水天姬服角一瞥,下意识大呼道:“救他!”
一个冷冰冰声音道:“为何救他?”
水天姬嘶声道:“紫衣侯藏书之秘,只有他知道。”
呼声方了,又是电光一闪。
只见一条人影,横飞而出,整个人扑在胡不愁身上,双手有如两只钢抓:“噗”地插入
了船板,直似在胡不愁身上加了道铁箍,将他牢牢钉在甲板上,水天姬瞧得清楚,救他的人
正是枷星法王。但这一眼瞧过,水天姬使再无知觉。
雷击、电闪、风号、海啸……
又不知过了多久,水天姬直似在理梦中一般,昏昏迷迷,飘飘荡荡,眼里不再能瞧任何
事,耳中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党风雨声、雷电声,都已去得极为遥远,甚至连生命在她心
中都已不复再有价值,而变得十分空虚,渺茫……
黎明,海上风浪终于平息。不时有断桅、残帆,以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