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方宝儿连忙摇头道:“不能说,我不能说!”
小公主红着脸不依道:“说,说,我偏要你说!”
方宝儿讷讷道:“我……我在想……这船既已靠了岸。岸上一定有许多好玩的事,你若
能去瞧瞧多好!”
小公主呆了呆,忽然背过身子,再也不理方宝儿。过了半晌,只见她轻轻垂下头,竟似
流下泪来。
方宝儿情不自禁,赶了过去,道:“你……你这是于什么?”
小公主咬着嘴唇,跺着脚,甩手道:“走,走开些!”
方宝儿茫然道:“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呀?”
小公主恨声道:“小贼,小坏蛋,我不告诉你,偏不告诉你!哼,你方才原来不是在想
我,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她说不告诉,其实还是等于告诉了方宝儿,她生气,她流泪,只是因为她方才在想方宝
儿,方宝儿却在想上岸的事。
方宝儿叹了口气,道:“谁说我不在想你,我时时刻刻在想你,我想你都快想的发疯
了!”小公主破涕一笑,道:“真的?”
方宝儿道:“自是真的。”心里却不禁暗中责备自己:“怎地我出来这一趟,到现在也
学会骗人了?唉!骗人虽不好,但我为了要她相死一起上岸,好乘机逃回去,也不得不骗她
一次了,何况,我这样骗她,只是为了要她开心,并不是对她有什么恶意……”
只见小公主偏着头想了许久,忽又问道:“岸上真的有许多好玩的东西么?我……我真
想去瞧瞧才好。”方宝儿大鲁道:“咱们这就去,好吗?”
小公主轻叹一声,幽幽道:“每年到了船快靠岸之前,爹爹就会想个法子罚我五十天不
准出房门一步,现在才到第三十一天,我怎么能出去。”
方宝儿暗叹忖道:“原来她一生都在这船上,竟从未上岸一步,唉!难怪她连男人都只
见过爹爹一个,她整日被关在房里,不是读书画画,就是想心思,自是对越是复杂之事,知
道得越多,对简单之世事一无所知了。”
想到这种生活的寂寞,方宝儿心里不禁大生怜惜,道:“咱们偷偷溜出去,不让你爹爹
知道也就是了。”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骇然道:“那……那爹爹岂非要气死了?”她似是从未想到要做违
背她爹爹之命的事。方宝儿道:“你爹爹若是根本不知道,怎会生气?”
小公主只是摇头,方宝儿道:“咱们只出去瞧一瞧,就回来,去瞧瞧那红的樱桃、绿的
芭蕉、小桥、流水……”
他鼓起如簧之舌,将诗词上读来的美景,全都说了出来,其实那海岸之上,哪有什么樱
桃、芭蕉?
小公主黑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显然已被他说得心动,听了半晌,笑道:“是呀,爹
爹若不知道,怎会生气?”
方宝儿笑道:“我说你是个聪明人,一想就会想通的。”
小公主听他夸赞自己,心里更是高兴,但口中却故意说道:“我真的聪明么?哼!你一
定骗我,我五岁那年,才学会半套剑法,爹爹常骂我笨,我六岁那年……”她说来说去,只
是想听方宝儿再夸她几句。
但方宝儿却生怕她将话题岔开,故意装不懂,自管自道:“这门外有人守着么?咱们能
不能偷偷溜出去?”
小公主失望的叹了口气,道:“门外的人多着哩,但……但这屋子有条秘道,可以通向
上面的前舱客厅,到了那里,就有法子出去了。”
方宝儿大喜道:“好极了,但……但你爹爹会不会在厅里?”
小公主摇头道:“爹爹整日在书房,我从未见他到过客厅……”缓缓走到一面铜镜前梳
起头发来了。方宝儿着急道:“要走就快走!”
小公主回睁瞪了他一眼,咳道:“你瞧你这人,咱们要上岸,也得让我先打扮打扮呀,
否则怎么见人?”
方宝儿道:“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已是我见到的人中最最美丽约了,根本不用打扮,也
已比别人美的多。”小公主回嗔作喜,道:“真的么?我……”
方宝儿连忙截日道:“自是真的……秘道在哪里?”小公主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指了指
那低垂着的绣幢。
绣慢后果然有道秘门,小公主打开了它,先走了进去,又回首道:“我还是害怕,心跳
得好厉害。”
方宝儿连忙想出各种话来安慰于她,两人一先一后,走进了秘道,曲曲折折走了一会
儿,又上了一道楼梯。
小公主悄悄道:“这楼梯上就是前舱客厅了……”回手拉住了方宝儿的腕子,一步步轻
轻走了上去。
方宝儿心里,又何尝不在砰砰的直跳,只见小公主拔起个木栓,托起块木板,上面果然
有一线天光射了下来。两人缀手镊足,走了出去,只见那船舱竟是十分宽阔,布置得也极华
丽,静悄悄的寂无人声。
方宝儿也无心仔细打量,刚想到窗口瞧瞧外面动静,突听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已将走
到门口。方宝儿不禁暗道一声:“苦也I”小公主更是面色大变,俏声道:“不好,有人来
了『”拉起方宝儿的手,便要自地道中退回去。但人声越来越近,再想打开那木板,已是来
不及了,小公主*
方宝儿只觉耳朵痒痒的,想笑又不敢笑,只是点头。他靠墙站着,恰巧能从墙与幌之间
的小缝里,望到外面,便情不自禁眯起左眼,用右眼瞧了出去。
只见六七个身材高大,有如男子—般的壮妇,将那本已极是干净的船舱,又扫了一遍,
然后,便听得一阵清悦的铃声,得铃铃一路响了过来了。
方宝儿暗道:“小铃铛来了。”心念一转,白衣少女铃儿轻盈的身子,果然已翩然走
入,道:“打扫好了么?”
一个壮妇道:“回禀姑娘,已打扫好了。”
铃儿道:“打扫好了就快出去吧!客人这就要来了。”壮妇们恭应一声,收拾好扫帚水
桶,躬身退了出去。
方宝儿暗叹付道:“真是倒霉,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我眼看就能逃走的时候,客人
就来了。”
突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依偎过来,原来小公主也忍不住那好奇之心,要挤到这帘隙边
瞧瞧。
但见铃儿四面走了一圈,双手展开长裙,盈盈拜了下去,道:“迎宾之地已打扫停当,
恭请侯爷大驾。”
接着,便是一阵门户启动声,衣裙家容声……
十六个宫鬃堆云,锦裙曳地的少女,纤手中备各举着一柄碧玉为竿,羽纱为面的官扇,
漫步而出,分立两旁。然后,便有四个手捧金钵的宫装少女,拥着位紫衫人大步而出,踏过
红毡,走上屏风后的播龙交椅坐下。
方宝儿眼殊无论怎么转动,也瞧不到这紫衫人的身形面貌,只不过能从少女衣裙中瞥见
他一片衣角而已。
小公主悄悄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划道:“我爹爹。”方宝几点了点头,心里虽然更是
想瞧一瞧这奇人的面貌,却终是不敢探出头去,何况他纵然探出了头,这紫衫奇人的身子也
早被屏风挡住。
那屏风高达八尺,离地不过只有半尺多空隙,方宝儿还是不死心,伏下身子,胎贴着地
望出去,却也只能瞧见紫衫人的双足,还有一只纯白色的狸猫,燃伏在紫衫人的足旁,再上
面仍然无法望见。
这时又有一阵管弦之声传来,乐声悠扬,却不知自何处发出的。
铃儿伏地道:“是否此刻便开门迎宾?”
屏风后一个懒洋洋的口音道:“你是迎宾之使,什么事都由你瞧着办吧!”语声有加高
山流水,和缓自然,听来这说话的人,似乎无论对什么事都不会着急,又似是天下根本没有
一件事能令他放在心上。
钟儿道:“是!”伏地再拜,盈盈站起,转身走了出去。
方宝儿眼睛却还是盯着屏风下面,突见一只有如白玉雕成的手掌,由上面垂了下来,五
指修长,线条柔和,绝无丝毫污垢理疵,拇指、食指间,却提着一尾小小的金色鲤鱼,那白
猫一直懒懒的膝曲着,此刻身子一长,便将金鲤吞了下去,又懒懒的优下身子,紫衫人的手
掌却仍在猫身白
铃儿走出舱门,走过被水冲洗得于干净净的船板,走上船头,俯身下望,船头前,水面
上浮着三具木筏,木筏上高高矮矮站着数十人之多,原来此船太过巨大,吃水极深,只有自
岸上乘筏而来,此刻铃儿高高站在船头,衬着身后的青天白云,当真有如天上仙子一般。木
筏上数十人在下
众人怔了一怔,铃儿已接着笑道:“吝彼若是为了参拜我家侯爷而来,此刻就请上船
吧!”
木筏上一阵骚动,人人俱待争先而上。
铃儿突又轻叱道:“且慢,侯爷还交待下一张名帖,帖上有名的人,才能上船,若是帖
上没有你的名字,你偏要上来,那么……唉,只怕你再也下不去了,可莫怪我没有说在前
头。”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提入突有一个尖锐的语声道:“你家侯爷方自海外归来,怎知道咱们
有哪些人来了?”
铃儿含笑道:“我家侯爷还会有不知道的事么?”自袖中取出一张轻飘飘的纸笺,随手
抛了下去。
海风强劲,船头又高,众人只当这轻笺必将被海风吹走,哪知这张轻笺却似有入托着一
般,慢慢的,笔直的飘了下去,人群中又有人喝道:“姑娘好俊的功夫!”铃儿嫣然一笑,
道:“各位瞧这名帖可会开错人么?”
众人瞧那名帖之上,写的果然是此次守候在岸边的知名之辈,几乎一个不漏,只是剔除
了几个声名狼藉之人而已。
铃儿瞧着他们面上骇异之色,秋波中隐含笑意,道:“名帖若是不错,就请各位依序上
来。”纤腰一转,飘身入舱。
只听身后衣抉带风之声,连连响动,已有十余人跟了上来,这十余人轻功惧是一流高
手,落地时毫无声息。
木筏上还有十余人,都是个个垂头丧气,掉首而去,口中还在喃喃道:“奇怪奇怪,他
怎会知道岸上有什么人在等他?”
方宝儿若是在此,便可猜出必是铃儿早已上岸悄悄将这些人来历都探听了一遍,开下这
张名单,回程时遇着方宝儿,便顺路将他带了回去。
但现在方宝儿屏息躲在帘幕后,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动静,过了许久,才见到铃儿的白裙
庄舱门出现,又见到十余双脚,跟在她后面,穿着十余双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鞍子,还有
一人竟是赤着足,方宝儿不禁暗奇付道:“瞧这侯爷如此气派,哪知请来的客人,却如此奇
怪。”
只听铃儿道:“回票侯爷,宾客们都已来了。”
那和缓的语声道:“请I”方宝儿伏在地上,只瞧见那十余双脚,随着铃儿走入舱时,
有人伏地而拜,但大多只是脚步一停,似是抱拳一揖,然后便在两旁落座,那赤足的人更是
连脚步都未停一停,便笔直走到旁边坐下,方宝儿又急着想瞧瞧这些人的容貌,忍不住悄悄
站了起来,但自*
铃儿含笑道:“各位自四面八方,远道而来,想必都有极为重要的事要求教我家候爷,
真不知该请哪一位先说话?”
一人截口道:“吾等既已不远千里而来矣,便不着急此一时也,何况吾等所谈之事,兹
事体大裁,盖非片刻所能说完者,不如请路近事小之人先说之。”此人说话斯斯文文。字音
虽亦咬得极是准确,但每个字却又,令人听来,当真是说不出的鳖扭难受,仿佛听那鸥鹅学
舌似的。
铃儿忍住笑道:“既是如此,尔等留腰可也,却不知哪一位才是路近事小之人,望阁下
有以教我?”
宫装少女们有的已忍不住为之失笑,突听一人沉声道:“各位既然谦让,夜下横州铁金
刀,先来请教侯爷!”语声沉重,中气充沛,一条锦衣大汉,随声而出。
方宝儿这下可瞧清楚了,只见这铁金刀紫黑的面容,像貌堂堂,须发虽已惧都花白,精
神仍是不输少年,手里提着只小小的紫檀木箱,腰下斜佩长刀,刀鞘之上,满缀珠宝,树着
那一身锦缎衣衫,更是夺目。
方宝儿虽不知此人声名之盛,绝不在他爷爷“清平剑容”之下,但见这股气概,已不禁
暗暗喝彩。铃儿道:“侯爷的规矩,铁大侠可知道么?”
铁金刀躬身道:“在下知道,姑娘的称呼,在下却不敢当。”
铃儿含笑道:“你青年时以这柄金刀,独斩川鄂十七寇,称你一声大侠,也是应当的,
但你近年声誉颇隆,可说是名成业就,不知还有什么非要我家侯爷才能解决的事……再就
是……你既知道我家侯爷近二十年的规矩,不妨先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让侯爷瞧瞧。”
铁金刀见这少女竟将白已往事知道得如此清楚,暗中不觉吃了一慷,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