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手无力的耷拉在两边,但却紧握着战剑,灰鹰和岩浆深深的陷入了被褥中,展露在外的一面除了锋芒之外,还有点点殷红血色。
他的头上,那荆棘王冠似乎带歪了些,挺巧的嫩叶挥洒下的是浓重的碧绿色生命气息,如同瀑布一般遮蔽了他一侧的面容,但隐约间可见的是紧蹙的眉头和时不时闪过的痛苦神色。
只一眼,阿雅就愣住了,她掩着自己的口鼻,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但眼眶中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的滑落。
她仿佛能够看见沐恩是如何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入了房间,在交代了几句后,又一挥手斥退了所有人,那动作间的英姿勃发,挥斥方遒,好似不世枭雄。
但当所有人退去后,他却如同被抽净了全部的力量。
他太累了,累的来不及脱衣,累的来不及梳洗,累的仅仅是扑到了床上,甚至做不到摆正姿势,就已经进入了最深层次的沉眠。
阿雅是一名巫师,她的前二十多年的生命都沉浸在了真理的追求中,从没有去辨别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更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
她甚至以为自己仍旧会沉浸在巫师的修炼中,直至生命尽头。
可命运就是那么奇妙,她遇见了他,一场似是而非的交易,一次必死下的反击战斗,她和他从此走到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她不是一个懂爱的人,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己的爱人相处,但当他离去时,她仿佛一夜之间明白了什么是离愁,什么是肝肠寸断,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沐恩离开的这两年间,她流过的泪,比以前数十年加在一起还要多。
有时候她甚至都在想,她应该恨他,恨他将本来简简单单的自己变得那么复杂,那么多愁善感。
可她提不起半点恨意,她想他,念他,因他高兴而高兴,因他欢喜而欢喜。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爱吧!”
努力的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阿雅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她回到了门口处,打开了房门,对着守在门口的獠牙族战士道:“巴泽尔,能帮我打些温水来吗?”
“呃?”巴泽尔微微一愣,接着又迅速反应过来道:“是的,夫人。”
然而没等他动作,小维纳尔就机灵的道:“还是我去吧,这里的人我熟悉些。”
说着,他也不等别人反应,就迅速的跑了出去。
十来分钟后。
小维纳尔就提着一个巨大的木桶走了回来,上面还有热腾腾的水汽向外直冒。
阿雅礼貌的道了声谢,就在木桶上加持了一个‘漂浮术’后,一手法杖,一手托着木桶就再次回到了主卧内。
她先是同样在沐恩身上加持了一个‘漂浮术’,而后轻轻的将他翻转过来,脱去血雨龙鸦披风后和染血的内衣后,她用毛巾沾了些温水,而后一点点的擦拭着。
温热的毛巾掠过沐恩的皮肤,在那交错纵横的伤疤上清理出污垢和血渍,阿雅的动作轻柔而细致,尤其是在经过一道道还未愈合的伤疤时,都会放缓动作,生怕弄痛睡梦中的沐恩。
足足半个沙漏时后,阿雅才完成这项看着似乎很简单的工作,她的额头已经见汗,木桶中的清水也被染成了红色。
又来回几趟,更换了新的被褥,并为沐恩穿上干净内衣后,她才将他平躺的放在床上,并曳好被角。
一切忙完,阿雅终于在床边坐下,她看着他,无意识的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想要触碰着他的面容,但在那如瀑布般的生命气息前,却不由的停下。
渐渐的,她的眼神也痴了。
这是一位异界来客,背负着无数重担,却只是一肩担当,从不将自己的辛苦和疲惫展露人前。
这也是一位将坚强和执着刻入骨子里的男人,无论目标多么飘渺,希望多么渺茫,他从不知放弃,不知妥协。
所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是直接撞破了南墙,自然就不需要回头。
这也就是她深爱着的男人!
一位真正的强者!
突然,阿雅想起了什么,她撩起了自己的黑色法袍,露出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在蕴育。
她握起他的一只手,并轻轻的压在了自己的腹部,轻声道:“沐恩,我的爱人,我不会成为你的羁绊,也不会禁锢你的脚步,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是我们的孩子。他正在茁壮成长,他会有一位伟大的父亲。”
似乎真的听到了,睡梦中的沐恩眉头都渐渐的舒展了开来。
……
沐恩现在就是在沉睡,他需要以沉睡进入最深层次的休眠状态,并以此来修复体内的伤势。
那些单纯的身体破损已经不算什么了,哪怕是双眼的毁坏都能在心血刺激下,再次长出来。但是来自魔鬼大公的地狱气息确实是一种比‘精髓黄金心血’还要高等级的能量。
虽然荆棘王冠的封印被解除后,涌入的生命气息已经将魔鬼之力给驱逐,可遭受到破坏和腐蚀却仍旧根深蒂固的盘旋在体内。
索性,荆棘王冠确实不愧是生命女神的神器,解封后,源源不绝涌出的生命气息简直如同春天里抽穗发芽的枝桠般干净而执着,它们以一种延绵不绝,却又坚忍不拔的速度在修复着沐恩的身体。
这种修复方法不类似于高阶神术的立竿见影,却没有任何副作用,它不仅仅能够恢复最深处的暗伤,更能不损身体的潜力。
当然,所需要的时间稍微长些。
与此同时,沐恩的意识也并没有完全闲着,他的一部分主意识在沉眠中修养,另一部分则已经潜入了自己的传承空间之中,在那几团宏大的好似太阳一般的传承之力内遨游。
或是感悟一下‘黄金心脏’的奥秘,或是在钻研一下心血符文的含义,或是再次沉入‘巫眼中的空间形态’感受一个个莫可名状的空间形象,又或者潜心研究一下巫体的奥秘。
当然,最少不了的就是回想一下和魔鬼大公碰撞的感觉。
那可是跨越一个大阶段和伟岸传奇交手的经历,虽然代价惨痛无比,但却终归是值得的。
这种经历,这种感悟,这种对传奇境界更细微的体会,都不是单纯的语言可以说明的,而这都会化为最坚实的基础,最浑厚的积累,支撑着他在职业者道路上走的更远,更高。
他相信,当他苏醒后面对的就是一个新的迁越。
他会变得更加强大,他会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第645章 平稳和手段
对于那一夜短暂而激烈的战争,伊尔马苏城的学者提出了很多不同的意见。
有中立派认为这仅仅是一场自上而下发起的‘蛀虫清理’之战,虽然参与者的实力爆棚,过程也尤为激烈,但冷静下来看,那也只是伊戈尔家族在清理体制内灰尘和杂质。
有的鼓吹派则认为这是‘伊戈尔家族的复仇和崛起之战’,伟大的伊戈尔家族再也不愿意忍耐那些来阴影角落中蝇营狗苟的窥探,他们先示敌以弱,等待敌人展露爪牙后,再一网打尽。
这一战展示了伊戈尔家族的强大底蕴,和千年传承下,所积累的浑厚根基。
这一战也震慑了所有不怀好意的敌人,更将再次为玫瑰领带来辉煌和荣光。
当然,也有少数学者提出了自己忧虑,他们不否认这一战的成果,却认为手段太过激进酷烈。
对内而言,三位大臣去了两位,会直接导致政务和税收系统的崩溃,不利于统治,而对外而言,这一战得罪了太多势力,这些势力背后或多或少都有那些伟大存在撑腰,虽然现在不显,但以后必然会招致报复。
这就是祸患的根源了。
当然,无论这些学者们怎么吵吵嚷嚷,都无法否认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一战后,整个伊尔马苏城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了下来。
请注意,这里指的安稳不仅仅是内部,还有外部。
自两年前,魔潮再次降临后,整个亚特兰大陆就没消停过,魔兽暴动,神祇苏醒,各大宗教的重建和传播信仰,施法者再现,巫师动乱,外加上各式各样的异位面入侵,几乎将整个大陆搅动了风起云涌。
如果说维库大陆已经是渡过了最初的混乱后,开始渐渐迈入了稳定和集权统一,那么亚特兰大陆就从一个混乱,向另一个更加混乱的局势在发展。
在这种大环境下,玫瑰领自然也不能免俗,来自暗月山脉上无尽的魔兽几乎将北城淹没,来自南城外食人魔生生占据了黄金平原,更虎视眈眈的窥探着伊尔马苏城。
而在西面,深渊豺狼人统治着的邪兽人才是真正灭绝性的进行着屠杀,他们会搜寻出躲藏在任何一个角落中的人类,并以他们的鲜血和灵魂祭奠那一位深渊领主,豺狼人之王耶诺古。
至于东面,虽然比领着圣兰斯帝国内陆,没有大的祸患,但匪患四起,道路阻断,也不见丝毫安宁。
两年间,玫瑰领丢失了除了伊尔马苏城之外的全部领地,所有分封了领地的贵族或是龟缩回了城市内,或是战死在了领地上,至于普通平民死伤根本无法计算,各种损失不计其数。
可就在这一战后的几天内,却又有陆陆续续的好消息传来。
首先是南面,驻守的南境军团播撒出去的精锐斥候发现了食人魔的异动,他们携家带口的开始撤退,离开黄金平原,向着更遥远的东方前进,看样子似乎是想回到食人魔的故乡。
然后北境,暗月山脉中的魔兽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些低级也就算了,毕竟智慧不高,算不得数,但那些高级以上的魔兽族群开始掀起了迁徙浪潮,他们对着山脉深处进发。
这种迁徙自然并不是无害的,山脉深处的生存空间也同样有限,迁徙就代表着争夺,也必然定会爆发无数次殊死战斗。
可即使如此,他们都不愿意再呆在原地了,那种压迫在头顶的危机感告诉他们,和一个恐怖的存在比邻而居是一种错误的选择。
南城则爆发了一场不算严重的攻城战,邪兽人们嗷嗷乱叫的开始攻城,但却被南境军团轻易的打退了,被邪能侵蚀了大脑的他们仍旧是那么愚蠢,但战后,指挥官们却感觉有些不对了。
因为这一战,居然没有见到一个深渊豺狼人的身影,而后,精锐斥候为他们带来了准确的信息——邪兽人逃了。
确切的说,这一波攻城只是障眼法,深渊豺狼人在扰乱西境军团的视线,并为自己撤退争取时间。
至于东面,东境军团则打了一个胜仗。
他们是在接到一个商队求援时派出了一个大队的战士,并以摧古拉朽的姿态横扫了所有的盗匪后,又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而后,军团指挥官当机立断直接将盗匪的老巢给扫了。
这一战顺利的让人难以置信,好似曾经困扰着圣兰斯帝国和玫瑰领的盗匪就是纸糊的一样。
当然,只有玫瑰领的一些高层才知道其中的奥秘,那些盗匪的背后支持者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并且在离开前将这些盗匪给卖了。
他们的想法很明确,既然这些盗匪不能在给他们创造价值,还不如买伊戈尔家族一个好,哪怕是伊戈尔家族不愿意领这个人情,但留了三分余地,日后也好相见。
无论是被称为‘蛀虫清理之战’,还是‘伊戈尔家族的复仇和崛起之战’,总之,这一战后,玫瑰领四周的敌人仿佛都被吓住了一般,很干脆的夹着尾巴逃了,而伊戈尔家族几乎没有花费丝毫力气,就将玫瑰领的领地都收了回来。
这一战后,玫瑰领终于再次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当这些消息汇总到了伊尔马苏城的玫瑰城堡后,已经是十天后了,无论是梅丽夫人,还是军务大臣伊利亚德,又或者科伦等人都面面相觑。
唯有钢须有些不甘的道:“这些个胆小鬼,我还没过瘾呢,居然都跑了!”
十天的时间,来自阿索的政令也初步开始发挥效果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把个人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那么阿索则在利用各种先进的管理制度将集体的力量推上巅峰。
借着大乱之后,各种既定的规则被打破的空挡,阿索汇聚了一大批人力资源,他一边按照劳动所得为这些人提供粮食、工资和住所,一边又利用这些人力开始搜救伤员,清理废墟,修葺房屋,整修城墙。
当大批的难民投入再建设后,不仅仅稳定了治安环境,更加速了城市的修复。
阿索又适时地推出了一些优惠政策,比如说参加劳作,达到一定年限,或者做出重大贡献的人,玫瑰领可以远低于市场价售卖一套新的住房,并解决户籍问题。
呃,低价也买不起?
这没关系,贷款就行,只要是你还在为伊尔马苏城内工作,就可以享有无息贷款。
一系列的手段之下,战争难民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