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不高兴的看了李璧华一眼,她竟敢扫他的兴,他真有点生她的气了。这时候,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你会成为我的妻子。”
倾城对李璧华说,你会成为我的妻子。事实上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到这句话的。说完之后他都把自己吓住了。
李璧华一下子来了精神。她饶有兴致的问倾城:“你要追求我吗?”
倾城答道:“只是一个预言。”
“哦……”李璧华哑口无言,好一会,她说,“原来你的眼眸不止是蓝色、红色和白色。”
倾城反问:“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李璧华微微一笑,把额前发丝撩到耳后。“你说我会成为你妻子的一瞬间,你的眼睛是黑色的。”
倾城出神良久,最后说道:“那是我的祖先的眸色,可我现在还不能够继承它。”
李璧华打断他的话,追问道:“这都不要紧,我只想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倾城说,“华姐姐,讲讲沙漠罢。我想知道,假如我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会遇到怎样的风景。”
李璧华幽怨的白了她一眼,淡淡的说,“男人都是不是傻瓜就是胆小鬼,没有一个好东西。”
然后她就开始讲述沙漠了。
李璧华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做碧螺谷,它是一个山城,这座城向陆路旅人展示的是一种面貌,向水上来客展示的却是另一种面貌。她这样说的时候,眼中产生了绚丽的漩涡,据此倾城有理由怀疑她接下来的描述是梦想而非现实。
她说,你在草原上,朝着夕阳的方向行走,夜最深的时候,你会突然发现伴随自己一路的草原已经突然消失,你独自一人,被抛进冷酷的戈壁中,在空旷的地平线上,你会看见租售骆驼出售淡水的帐篷,你可以挑选一头母骆驼,她们通常都比较温和,你当然也可以选择公的,万一不幸遇到发情期,你就会被发疯狂奔的公骆驼带到天那边,直到被太阳烤成肉干。
你骑着骆驼在沙漠里漫游,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一点害怕,因为除了风沙和仙人掌无人与你相伴,接下来你会觉得很浪漫,油然生出一种放歌天地间的超脱感,你当然会放声唱歌,好听不好听都无所谓,因为没有别的旅行者,歌声充溢的空间都属于你,这是幸福的,也是悲哀的。
假如这时温度适宜,我建议你脱去衣裳,**裸的走在沙漠里,你会被风沙吹痛,可你不可能拒绝天人和一的诱惑,你**裸的走在沙漠里,你会发现生命原来就是这么简单,世界原来就是这么真切,真切的就像你自己的身体。既然你已经触摸到了世界真切的一面,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因为陌生,所以恐惧。
你在沙漠里独自旅行,当然会遇到很多风景,海市蜃楼会让你看到远方的城市。你会看到江水在向你迫近,挂着黑白旗帜的货船默默行走。可你听不见号角声,因为一切都是假的,哪怕那艘船里坐着现在的我和你。
李璧华最后告诉倾城,其实我怀疑每个城市都是一面对着江河一面对着沙漠。一半勇敢,一半懦弱,一半得意,一半落魄,一半真心,一半谎话,一半柔情似水,一半热情如火,一半痴情念念,一半水性杨花……依我看,城市也是女人。
倾城说,城市和女人还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它们一生中都要经历很多人。有的来了又走了,有的永远定居在那里,最后变成坟冢,成为城市的一部分。
李璧华若有所思的说,那么城市一定不是处女,没有主人的城市只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倾城笑了,“这个暗喻很好,虽然我不介意你不是。”
李璧华十分惊愕的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呻吟道:“狂妄总该有个限度,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倾城反问:“你什么时候见过儿子谴老子?”
李璧华叹道:“我对你的不知死活感到非常困惑。要知道,现在我只用一根手指就能结束你的性命。”
“因为神性。”倾城莫测高深的说。
“我来到玄武后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当我不得不对前途放弃一切计划的时候,我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李璧华蛾眉紧蹙。“我还是不明白‘神性’到底是什么。”
倾城略一沉吟,尝试着解释道:“神性就是一种‘理解未来的能力’。”
李璧华还是不明白,可她不好意思再问,而且倾城看起来已经很疲劳。他在决定休息之前告诉李璧华,可以让醍醐上船了。
天黑了,倾城躺在床上,感到自己像被淘空了,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的**,睡在温暖的羊水里。入睡前的那一段似乎很悠久又似乎很短暂的时间里,他想到很多互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我会失去功力?谁是我的母亲?为什么会这样疲劳?那一瞬,我所看到的果真是未来吗?
…………
在半睡半醒的天光云影里倾城感到李璧华绰约的身姿飘到床前,她轻轻揪住他的耳朵,低声埋怨:“你倒成了老爷啦!”
倾城在梦中嗅到了奇妙而熟稔的香气,他悠悠醒来,看见李璧华躺在自己身旁。她穿着绣花的睡衣,质地不差,绣工却极其诡异,一个瞎子也很难绣地这样可怕。倾城细细观摩了她地睡衣,指着一团红乎乎的图案问,“这是什么?”
李璧华偏着头,顽皮的笑道:“你猜。”
倾城只好说:“我只知道那一定不是马粪。”
李璧华气得差点哭出来。她用颤抖的女高音尖叫道:“那是我绣的玫瑰呀。”
“你要是没见过玫瑰,最好别在它们身上滥用想象力,须知这也是一种亵渎。”倾城苦口婆心的劝道。
李璧华反驳道:“我从小吃草根树皮,十八岁之前没吃过肉,可我什么菜都会做,而且好吃的不得了!”
倾城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她,不好意思再说让她伤心的话了。
李璧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说,不信……你先来尝尝这个吧。
说罢,她就悉悉簌簌地脱掉睡衣,露出白皙丰腴地胴体。倾城只用眼角一扫,就知道她比自己经历过的所有女人都更精通性事。
李璧华钻进他地被窝,紧紧地贴在他身侧,用梦呓般地嗓音说:“我会成为你的妻子。”
倾城摇摇头,目光静静落到窗外。圆月如盘,皎洁如玉。
李璧华发现了他的冷漠,讥笑道:“难道你果真不是男人?”手伸向他的下身。讥笑转而变成惊叹,她咯咯笑起来,娇滴滴的说:“你怎么在裤裆里栽了个大萝卜!好吓人哩!”说着便把水蛇似的手臂伸进他的衣襟里。
倾城有点生气了。“你没看见月亮吗?”他说,“今天晚上我不想做这种事。”
李璧华狐疑的瞟了一眼窗外的明月,自作聪明的笑道:“原来你怕光呀。我们拉上窗帘好不好?把月亮挡在窗外,不准她偷看。”
倾城说:“你敢拉上窗帘,我就诅咒你不得好死。”
李璧华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忍不住问:“既然你不喜欢我,干什么骗我说会成为你的妻子。”
“我没骗你,可今天不行。”
李璧华叹道,“算了吧,你在装傻。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翻身钻进被子,在无边无际的温柔的黑暗中寻找到他那坚硬的东西。她有很多方式对付它,用手指,用柔软的唇,用湿润的秘处,可是她突然觉得这样都很没意思——她都成什么了?他根本就当她不存在,她在怎么努力也没用,最多不过成为别的女人的代用品。于是她就气乎乎的放弃了。
忿忿的钻出来,李璧华一声不吭的穿上睡衣。出门前她回过头来,素白的十指在面前画了个心状图案。通过这个诡秘的手势,她把胡乱披散的齐肩半长发归拢,露出美丽而苍白的脸庞。
“别以为没你我就不能快活!”
推开舱门,李璧华穿过走廊,去了醍醐的房间。
她的脚步声消失后,倾城想回到梦的世界中,可是他发现再也回不去了。李璧华写满怨恨的脸庞总是在他面前晃荡,他想,我是不是应该接受她?可是在满月的光辉下,现在,除了水月,他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此后倾城再也没法入睡,只好爬起来,想到甲板上吹吹风,经过醍醐的房门时,他听见女人的呻吟和男人沉重的呼吸。于是远路返回,钻回卧舱,倒头睡到天亮。
一夜无梦。
第一章 碧江幽梦
黎明的时候,倾城醒来,看见李璧华提着深红色的水桶伫立在甲板上。睡衣在风中鼓荡,使她看起来像个女巫,骑上扫帚就可以飞到天上去。李璧华从铁皮桶里掏出一条鱼,丢进江里。此时晨光熹微,倾城听见鱼落水后溅起轻微的浪花。
倾城很好奇,推开窗子问道:“你在干什么?”
李璧华不理他,仿佛一夜之间他就失去了与她交谈的权利。
倾城又说,“你在放生?原来你这么好心。”
李璧华硬邦邦的说,“我的心肠一向很好,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倾城笑道:“你可不可以把我当成一条鱼。”
李璧华开始并没有领会他的用意,微微一愕后才听懂。嗔道:“少打歪主意!你休想逃出本姑娘的掌心。”
“我不逃走。告诉我为什么要放生那些鱼好吗?”
李璧华得意的笑起来:“你猜!”
“你想用鱼送信。” 倾城立刻答道。
“你是怎么猜到的?!”李璧华诧异极了。她不敢相信倾城竟会一下子看穿这些鱼的奥妙。
“居然对了?”倾城自己也没料到信口胡诌的答案居然歪打正着,“不是有句古话叫做‘鱼雁传书’?我看你把鱼放生,心想八成是用它们来给远方的人送信罢。”
李璧华深深望了倾城一眼,叹道:“你真是个天才。当年高阳仙师正是从这句古话中得到灵感,进而发明了‘千里鱼’传信法。”
原来李璧华早已把藏有密信的纸笺用肠衣包裹,藏在一种经过特别训练的鱼的肚子里,让他们把生擒倾城的消息迅速送回碧螺谷。用来送信的鱼就是“千里鱼”。它们游的很快,顺流之下,一夜可走五百里水路,不亚于古之千里马。
为什么“千里鱼”会乖乖送信?它们又是怎样找到收信人的呢?
李璧华告诉倾城,假如我要训练出一条合格的千里鱼,至少需要一百条候选者。
我要把它们放在一个池塘里,让它们分别吞下慢性毒药,假如十二个时辰内不解毒,这些鱼就会中毒死掉。
毒性发作后,每一条鱼都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它们很痛苦很害怕,然而无计可施无路可逃,鱼的家族里没有医生,它们只能自求多福。
在长达一昼夜的折磨下,绝大部分鱼不堪痛苦,悲惨的死去,而那些侥幸苟活下来的,当然是最家族中的强壮者。
接下来,李璧华说,她会把一种对鱼而言有着强烈气味的解药撒进水塘,解药不会溶解,在水中变成悬浊胶粒,在固定的区域内持久的散发着气味。
奄奄一息的鱼们并不知道那些有着刺激性气味的胶粒可以解除它们的痛苦,假如它们其中一员很巧合的吞下了胶粒,迅速恢复了健康,其他鱼看到,当然会很惊讶。它们会在那位幸运的同伴周围逡巡,探索它曾经过的水域,于是,又有一些鱼得知了胶粒的秘密,它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把这个秘密无私的传播出去,很快的,大家都知道了,吞下解药后,它们终于摆脱了死亡的追逐。
李璧华告诉倾城,鱼绝不是一种聪明的动物。可它们和最聪明的人一样怕死。它们决不会但忘记死里逃生的经历,它们会把毒药与解药的特征与作用永远记在心里——用一种远比人类更为牢靠的方法。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幸存者已经进化了。
当然,仅仅一次还不够,相同的试验要重复很多次,直到鱼们确切的记住解药的特征,哪怕在千里之外,也会嗅到那特殊的气味,不顾一切的朝解药所在之处前进。
就这样,“千里鱼”的训练就完成了。
李璧华告诉倾城,她寄给黑星的信笺纸都是特别制作,浸渍了千里鱼们熟悉的慢性毒药,而在迦林江上游,红巾佣兵团的联络员早已把解药投进了江中,为了求生而长征的千里鱼很快就会把信送到他们手中。
李璧华最后告诉倾城,千里鱼送信的成功率可以达到九成以上,可是每次送信必须使用很多鱼,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信使在半路会否被饥饿的天敌吃掉,会否被渔夫捞走。它们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勇往直前,为了活下去。
李璧华的结论是,千里鱼的苦难给她的心灵带来了慰藉。每当她对生活失去信心,只要想想那些可怜的鱼,想想它们为了生存所付出的努力——不,应该说是“挣扎”——她就发现自己其实满幸福。
倾城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呢。”
李璧华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仿佛他是一条千里鱼。李璧华心想,我根本就不该把心事告诉他,这个男人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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