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毁灭,我看不到别的东西。
傍晚,落日的颜色与鲜血混到一起,分不清彼此,屠杀告一段落,风似乎都停了,四周变得很安静,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没有。渐渐地,有什么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像轻重不一的鼓点,扑通扑通地占满整个世界,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我的心跳,或者说,这是我们的心跳。
风和云从刚才短暂而漫长的疯狂中回过神来,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残肢断臂,慢慢地依偎到我的身旁。地上有不少和他们同龄的小狮子的尸体,有的甚至更小,可能只有一两个月,小猫一样蜷缩着。
我知道这样直接大量的屠杀同类对风和云来说冲击还是太大了,甚至对他们的一生都会有影响,但这是他们总要经历和面对的,无法回避。
栉尔没有躲到我的怀里寻求庇护,而是直挺挺地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片修罗场,面无表情,从背后看过去,他的轮廓好像忽然长大了许多,身体强壮,鬃毛浓密,已经完全具备一个成年雄狮所拥有的特性了。当他回过头来的一瞬间,面目狰狞、巨口微张,嘴角带血,目露凶光,我猛地一惊,再看时他已柔顺地低下头梳理自己凌乱的毛发,眉目温顺,谦恭有礼,似乎刚才的那一幕只是我的错觉而已,我急忙回头看看其它人,风和云还在发呆,雷正在我的身后修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松了口气,现在我们都是满身鲜血狼狈不堪,产生错觉也无可厚非,何必自己吓自己。
也许刚才真是错觉吧。
我们终于、终于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了!
终于不用再过那种四处流浪、惶惶不可终日、丧家之犬般的生活了!
我看着这片绿油油的草地,和草地上成群成群的肥马嫩羊,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以前的颓废和狼狈一扫而空。
煦享给我们留下的是两个小姑娘,我特别高兴,给两个新生的小家伙起名叫宏和盛,喻义我们的家族宏大强盛,并把她们交给棋封抚养,而我自己,则要实现一个自己期盼了很久的计划。
八、生子计划
这一次,兴盛家族的任务让我来承担。
我要准备繁衍后代了。
以前风和云还小,家族又风波迭起,我根本顾不上这个,现在风和云已经长大,风最多再过几个月就会离开狮群,家族的事情也都平息了下来,现在除了添枝散叶外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任务了。
当然在这之前,我还有几件事要完成。
第一、我们虽然已经打败了这里原有的主人,并凭此一战扬名立万,但我们毕竟是外来户,不摸潮水,四周有什么样的邻居,我们全都不清楚,把家安顿下来后,我大体地观察了一番。在我们东边住的是豹子家族,有一只母豹子和四只小豹,近些有个水泡子,水泡子南边住的是鬣狗家族,有六七只成年鬣狗带着一群唧唧喳喳的小狗,西边那棵老高的刺槐上有一个树枝搭的窝,里面住着两只岩雕,翅展有两米多,可以轻松地叼起一只小牛。所以为了给孩子提供安全、舒适的生长环境,在孩子诞生前,我要把四周的食肉动物都镇压一遍,就算不赶尽杀绝,也要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外部清理。
其次是内部清理,栉尔和风都已经到了快正式成年的时候了,他们不走,我无法生子,算起来栉尔比风还大两个月呢,应该就在这段时间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一起上路,风虽然小些,但我这一脉的公狮好像都特别早熟,哥哥就是这样,所以不能排除他们一起走的可能,他们不走,我就像抱了两个不定时的炸弹,尤其是栉尔,我必须小心提防,否则他突然炸起来,说不定能炸飞我们的三魂七魄。
再就是两个新生儿,我和棋封都没有||乳汁,只能用刚死动物的鲜血养活她们,这就大大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所以如果我要怀孕,也只有等她们多少能进食一些肉食之后。
休整了几天后,我马不停蹄地开始自己的生子准备计划,首先要做的就是和四周的近邻们打个招呼,在它们中间,首当其冲的就是豹子家族。
它们住在我们的东面,有一只母豹和四只快要两岁的小豹,这是很危险的组合,能一下子养活四个孩子的母亲必然是一位老辣、奸诈、经验丰富的对手。而且四只小豹已渡过了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开始走向成熟,在这个年龄它们的力量和能力都已不输它们的母亲。
它们是极为危险的对手,我不能被动地等着小豹子成年离家,这样会给我孩子的安全增添很多不稳定的因素,幼时的噩梦还在心中徘徊,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经历一次,所以我一定要赶走它们,必要时痛下杀手,不然,我就会不得安宁。
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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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的邻居们,它们正围成一个圈共进午餐。食物好像是一只羚羊,因为人数众多,它们没有像以往那样急着把猎物拖到树下,而是就待在原地,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四只小豹子中有两个块头特别大,吃得也很猛,另外两个则被挤到一边,只能不甘的嚼着没什么肉的头部。
应该是两公两母,我回头看看一旁的雷,他正回望着我,然后一笑,我就明白我们俩想到一块去了。
我把吃剩下的半只蹬羚交给云,让她叼着“无意中”经过两只小母豹的面前,果然引起了两个没吃饱的小家伙的注意。云体形较小,自以为已经很强大的两姐妹被流着鲜血的食物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雌豹正在水泡子边喝水,没有注意自己两个女儿的行动,而她们的两个哥哥根本不管她们,吃饱喝足趴在树边打盹。
这样对云来说很危险,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豹嘛,而且我相信云,她虽然比不上她哥哥那么强壮有力,但她聪明、机智、反应快,跑起来像阵风,我的技术和经验也学得一点儿不少,怎么也能坚持到一字谷,那里有棋封带着风和栉尔在等着她。
这些半大小子联合起来对付两只母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最起码可以自保。
果然,两个小家伙已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如果她们妈妈在的话,肯定会告诉她们不要找狮子的麻烦,就算是只小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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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暗度陈仓
一字谷很快传来两个小家伙的惨叫声,在草原回荡,久久不衰。我躲在一棵刺槐后暗笑,这时候,就算棋封只是用爪子轻轻碰触,她们也会惊叫得如同杀猪吧。
很快,我就如愿以偿地看到母豹焦急的身影了。
它带着两个儿子沿着凄厉的叫声一路追来,却不知我们的目标只是它而已,当它知道馋嘴女儿的叫声竟是自己的催命咒语后,不知会是怎样的感觉。
它们靠近时,我从暗处跳了出来,吓了两个小伙子一跳,母豹倒是很镇定,只是抬了抬头,眼光冷冷地扫过来,姜不愧是老的辣。
我看着它的尾巴,不管她如何会掩饰,尾巴是骗不了人的,从它的尾巴就可以看出它的心情,长长的黄黑相间的软鞭放平与身体平行,紧绷而微微发抖,勉强做出进攻的姿态,却显得有些色厉而内荏。
担心、焦急、害怕全都通过这条尾巴透露给了后面的两个孩子,以至于它们更加骚动不安。
它在害怕吗?它已经意识到了等待它的是死神的爪牙吗?
从前的它不是这样的,在行动以前,我曾暗暗地观察了它好几天,看着它在草原奔跑,与猎物追逐,与孩子们嬉戏,那时的它自信、美丽,健如蛟龙。它是草原上跑得最快的动物,追逐猎物时可以在一瞬间把速度提至极限,我非常喜欢它奔跑的姿势,身躯舒展、四肢腾空,尾如长龙,美丽、优雅而转瞬即逝,如从晨烟上掠过的跳舞的精灵。
我永远都无法像它那样奔跑,就像我永远无法拥有它那一身雍容华贵的金黄|色皮毛一样。
没关系,它很快就再也不能奔跑了,它华美的皮毛也只能在尘土中失色腐烂,精灵不再奔跑就只能腐烂了。
我轻轻一笑,侧过身让路。
母豹微微一愣,就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小心提防地与我擦肩而过,它必须向前,两个女儿凄厉的叫声已经让它心焦地不计任何后果了。
我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近得几乎要看清它胡须的抖动了,这时候如果发动攻击的话,这个距离必能一击即中,气氛紧张得如绷紧的弓弦,它的眼睛泛着血丝,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我一动,它就会爆炸一般。
我无辜地摇摇尾巴,平静地把它放了过去,然后脚下一错,挡住了两个小家伙的去路,立刻激起它们又惊又怒的吼声。
母豹回过头来,一惊,沉下脸,我的行为对它来说并不是很意外,我立刻看到它眼里的计算,其实它打的算盘很容易看穿,何况算盘还是我给它的。
它觉得我再厉害,也不过是只雌狮,力量有限,势单力孤,想要一下子杀死两只快要成年的小公豹是不太可能的,更何况它们还有速度优势,打不过可以跑嘛。
相比而言,女儿们的处境要危险得多,这当然是从声音判断出来的。
所以母豹只是稍微那么一犹豫,就掉转方向,跑向茫茫草原深处。
我的确不会对它的儿子们怎么样,但我们不会不对它怎么样,在那棘刺丛生的密草深处,有宛如死神的雷在等着它,我几乎可以想象雷现在正隐在密草之中,巨口微张,齿露寒光,静静地注视着送到面前的猎物。
目送着母豹,我想,这是最后一次欣赏它轻盈优雅的步伐了。
几分钟之后,棋封在打瞌睡,风它们在扑蝴蝶,我趴在草丛里,悻悻地咬着草根,雷无奈又宠溺地看着我。
东边那个水泡子的后面,一只美如灵精的母豹带着它的两个儿子在觅食。
行动失败了。
可能是对危险的直觉和敏锐的洞察力,这只母豹在半只脚已踏入死亡之地的那一瞬间突然改道,硬生生地收回脚,一个倒转像箭一样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让跟在后面的我一愣,光是这一愣的时间,就足以错过赶上的最后机会。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我们能做的,就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和那条在风中飘荡的大尾巴感叹了。
我敢肯定雷他们并没有暴露,从外面看去,那只是一片安静寂寞的枯草丛罢了。
这真是让人郁闷的一仗,还没有开打,就已经结束了。
雷很了解我在想什么,他说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但我知道下一次不能这么干了,因为这种办法只管用一次,这次不灵,下次就更不行了。
十、麻烦的使者
为了驱赶胸中的闷气,雷、棋封和我马不停蹄地袭击了南边儿的鬣狗家族,这不需要什么战术,猛打猛冲就好了。雷把它们辛苦挖掘的洞||穴全毁了,并从塌陷的泥土里挖出了一窝还没睁眼的小鬣狗。
急疯了的成年鬣狗拼命反抗,但对我们来说如同隔靴搔痒,只有一个雷就够它们受的了。不一会儿,地上就躺了好几只身躯残缺不全的死狗,鬣狗家族全线崩溃。
剩下几只苦苦支撑的鬣狗见颓势无法挽回,只有仓皇逃命,哀号着向更南边跑去,我们跟在后面不依不饶,追击的途中又放倒几只,一直把它们赶到山坡的那一边才算完。
一个庞大的家族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两三只残兵败将夹着尾巴逃窜了。
虽然对手档次低些,不过总算打了一场漂亮仗,低落的士气重新高涨,我们回过头来,每人都带着自己的不菲的战利品,趾高气扬地打马回转。
到了家,我把那一窝刚出生的小鬣狗交给棋封,让她去喂宏和盛,这是我特意带回来的,刚出生的小家伙还没长毛,软若无骨,有的还活着,冒着腾腾的热气,棋封把它们含在嘴里嚼烂了,和着她的唾液,就变成了一顿香喷喷的肉粥,既美味又有营养。当然对才出生两个星期的宏和盛来说喂这个有些早,但没有办法,她们必须适应,没有奶水,鲜血不是随时都有的,如果想活,她们就需要付出比普通幼仔多十倍的努力,她们必须让自己快点长大。
好在两姐妹都比较争气,从不因为食物原因哭闹,没有吃的时候就默默挨饿,有吃的时候就拼命吃,棋封刚刚把嘴凑过去,她们已经争着扑上去吸食那些对她们来说有些粗糙的肉粥了,嚼也不嚼地直接吞下去。
两个星期,她们在飞速地成长,身体变得结实了,走路跑跳也稳健了,虎头虎脑的样子已看不到那两个缩在母亲身下的小猫一般可怜巴巴的影子。也许是经历了那样的苦难,它们一开始就比风、云小时候懂事得多,她们已经渡过了出生后最虚弱的时期,如果没有意外,她们应该可以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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