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楚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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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楚庄王- 第4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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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元用力想了想花月影之情形,只觉她应对得体,聪明美丽,不知不觉间早已将对她来此的怀疑消去了一大半。况且她虽然有这等“移情别恋”之事,但毕竟她和魏颉之间从未明言,跟婚约、夫妻更是沾不上边,实在也没什么大错,便道:“三位长辈面前,小子便实话实说。就现在来看,花姑娘先前虽然可能对公子有些情意,但或许便如在下小时和在下那位故旧一样,虽然极好,却未必真是男女嫁娶之情意。因此她后来对将军爱慕,也未必便可说是移情别恋。况且在下和她说了这么些话,见她无不应对得体,落落大方,并无俗气。若要在下平说,在下也实在觉得她的确是位好姑娘。”

    魏绛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和二弟也是这么想。”魏颗道:“公子如此想,那是再好不过了……”昭元忙道:“在下甚至在想,在下之妻室和她也颇为相似之类。”魏绛笑道:“公子无意,我等自知,不必如此明白。我是在想,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既然小侄对她有心,她也本不是对小侄无意,那么若是能顺一步,再续旧情,我等便可心安了。”

    昭元道:“三位要我去做说客么?尊夫人不是也曾说过她、劝过她么?”魏绛道:“本来此事真正难以变动之处,就是她自己还是说自己爱慕我这二弟。先父曾有严训,不可随意勉强别人心意,即使妻妾下人也需认真面对,是以我们也无法勉强她。若说其余的什么礼法之类,却也都可变通。我等也都劝过她,但她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以公子之眼力,能一眼看出她极似故旧,那便绝不仅仅是形似,当是其神也似才能让公子如此。若是一人其神相似,自然其德其心亦是相似。对于此等之心神,公子从小就已熟悉,必然方便投其所好,说话中听。是以我们想请问公子,是不是能为我们勉为其难,行此一德?”

    昭元双手乱摇,道:“不可不可。这等之事,在下本身也是糊涂得紧,如何劝得明白?况且在下说什么神似形似之语,也不过是一时所觉,不能经起推敲。”心中直思:“我自己已一塌糊涂,还怎么能劝别人?要是弄得更糟,那可如何是好?这可说什么也答应不得。”

    魏颗道:“公子又太谦了。其实公子和她在厅中对答情形,我等人人看在眼里,确实彼此甚是贴合。我思公子与她有这等神遇之缘,虽然本不相识,但彼此心中自然就会有一种亲近之意。这乃是人之常情,便如一人见另外一人与自己相貌名字相同,自然便会有亲近之感一样。要说真要劝她,我们之语便说得再多,也是无用。但公子若是肯赐些言语心智,其果却可能极为不同。”

    昭元道:“这话说是这么说,却也得此中才智之人方能胜任。我于此道自己尚浑浑噩噩,只怕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却哪里能担此重任?”魏绛道:“凡有大智慧者,从不自称有大智慧。公子纵然自己尚不自觉,但所言早已正是精于此道之象。公子还是不要推辞。”

    但不论他们如何相求,昭元总是一口咬定死活不肯,说什么也不愿搅入其中。扯了一气,魏颗忽然退开便要下拜,昭元吓了一跳,连忙运起内力扶住。魏颗哽咽道:“公子若肯勉为其难,奔走一番,无论成与不成,我等都感恩德。公子只当可怜可怜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女吧。我魏颗四十年来,自问事事对得起天地良心,难道我老来还要蒙此失欢之罚么?”

    昭元见他已是老泪纵横,满脸都是真情流露,心下忽然一阵难过:“我自己之父醉心权术,没能如此爱我,我是深知其苦的。那么我又何必眼睁睁看着另外一段父子亲情破灭?难道是我暗地里在嫉妒他们么?”他鼻中微酸,热血上涌,当下道:“魏将军不必如此,在下答应尽力而为便是。只请二位莫要对在下期望过高。”魏颗听他答应下来,心下大喜,连连道谢,生怕他反悔。昭元暗暗苦笑,但面上却终于还是唯唯而应。

    四人商议停当,便又回到厅中,魏夫人、魏颉和花月影都还在厅中等候。众人落座,却都是一时无话。魏绛二人看了看昭元,见他一直不说话,忽道:“宋公子与花姑娘如此巧遇巧识,也是有缘。二位不妨就去好好详谈一番,互道经历,也算是一段奇遇佳话。”魏颉眼中一急,看了昭元和花月影一眼,似要说话,但却又未说。

    魏绛脸色一沉,道:“颉儿,宋公子是何等人,也能是好色之徒?”魏颉低头道:“是。”昭元心下惭愧:“说我不是好色之徒,可还真是受之有愧。”他看了看花月影,站起身道:“花姑娘,在下……”可是却一时怎么也说不出来后面之话,只觉难道自己好去当众邀请一位姑娘去单独而谈么?

    花月影看了他一会,忽道:“公子可是不嫌弃贱妾,愿意和妾身做个知交?妾一生薄命,能得宋公子垂青,那真是三生有幸了。”昭元道:“花姑娘,在下是说……”花月影弦然欲泣,凄然道:“公子莫非是嫌弃妾身,不愿意么?”

    昭元忽觉魏绛等在朝自己打眼色,想起这样一己也好进言,便道:“姑娘误会了。姑娘兰心慧质,风姿清雅,在下根本乃是高攀,又怎会嫌弃?”花月影大喜,道:“这样一来,妾身真是三生有幸了。如今各位都是一时名流,便可作个见证。妾身从此以后,也可算是宋公子之故旧相知了。”说着便朝昭元深深一礼。

    昭元还礼不迭。花月影羞道:“本来妾身垂慕魏将军风采,期望能长侍箕帚,得蒙夫人和魏将军垂顾,名份早已定下。但因为有谣言流传,说是大公子也对妾身深深有意,还说妾身也不是对大公子无情,遂致至今依然不能花好月圆。其实大公子少年英雄,对妾身可怜关爱之意或为有之,但要真说起来,又如何能看得上妾身之质?妾身为大公子所救,又岂对大公子无恩情?那自然当尽心而报了。可是这些都是主仆之情,却又怎么能和情意相关?”说着环望了众人一眼。昭元但见魏颉极力握紧手心,神情极为激动,脸上额上青筋已是一根根暴起,但却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花月影又垂下头,低低道:“这等谣言虽是无谓,但魏将军君子重义,爱惜羽毛,却是不肯惹一丝闲言。妾身一心希望伴随魏将军,此心天地可表,绝不是任何人能劝说的。只是世人心乱,却至今无人肯予相信。如今妾身有了这么一位才名遍天下的宋公子肯认为知交,那便可以做个见证。那些市井之人不相信无所谓,但只要有这么一位故交肯相信,我便再也不惧了。今天故旧亲来,便是如同妾之父兄,当可在各位面前作个见证。”

    魏颉忽然跃到她面前站定,厉声道:“不错,那些都是谣言!二娘,我爹爹一世英雄,你爱慕我爹爹自然是顺理成章。这是我魏家光宗耀祖之事,我魏颉怎会如此不知好歹?今天就是好日子,自然更是洞房佳期。二娘,孩儿给您恭喜磕头了!”说着他竟已突然跪下,朝花月影磕了个头,虎目蕴泪之下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直冲内室。

    他突然如此,所有的人都吃惊得呆住了,就连昭元也想不到要拉住他不让他拜。魏夫人满眼蕴泪,却根本说不出什么。花月影身体微微颤抖,却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长痛不如短痛。大公子一时有些误会,日后自然明白妾身的苦心和为难。如今名份已然全定,那些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宋公子,你学贯古今,却不知今天是不是好日子呢?”

    昭元一呆,低头道:“今天?好象不大好啊……不适合洞房之喜。”花月影道:“人说五日之内,定有吉日。妾身便请宋公子为我和魏将军择个良辰吉日如何?”昭元无可回避,只得叹了口气,道:“第五日那天乃是吉日。只是……只是……”

    花月影道:“谢宋公子。那日还请宋公子为妾身权代父兄之仪。”说着深深一福,转身就要进去。昭元忽然微微挡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花姑娘,你真的对魏颉公子没有情意么?”花月影身体一颤,道:“没有。”昭元叹了口气,移步让开过道。花月影抬起眼来微微一转,似是又想扫厅中各人一眼,但却只扫着了昭元之面,便被他挡住,整个人也已微微低头,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昭元心思如潮,呆呆望着那被她掀起又落下的帘幕,竟然根本没注意自己这么做也是无比的失礼。良久,他才觉耳边一个声音叹息道:“宋公子,你已尽力了,我们已很感激。”昭元听到是魏绛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极力压抑住心头之思,低声道:“在下未能……未能……”魏绛缓缓道:“公子不必自责,这确是谁也想不到。”魏夫人垂泪叹道:“颉儿,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一声二娘出去,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昭元轻轻叹了口气,道:“在下无能,竟然还定了期限。只是此事尚有五日,或者还有可为。”魏颗苦笑道:“我的军假已完,该当上路了。”魏绛一把抓住他瞪着他道:“二弟,你可绝不能有轻生之念。事是死的,可是人是活的,你……”魏颗道:“我……我……”竟然已是泪如雨下。昭元轻声道:“在下告辞。”魏绛拱手道:“事情非常,恕我等不能相送。”昭元点了点头,起身而出,只有魏府管家在前后招呼。

    昭元回到馆中,想起方才之变,心头也是说不出的难过。但他心中之疑却也是越来越盛,因为最后花月影的那一眼其中充满了无奈,竟然跟原来天昭撒骄、谁的话也不听时,琴儿的眼神很有几分相似。昭元也知道,人之神情在喜怒哀乐上当然都有相似之处,况且花月影对魏颉本来便非完全无情,只是后来其情主已移。这个时候乃是花月影一生最重大、也是再也无法反悔之时刻,有此一眼神,对原来的自由有所眷顾,也是理所当然。

    这些昭元都不是不知道,可不知为什么,他那本来已经渐渐消失、以为花月影就是琴儿的想法,又渐渐明晰了起来,几乎又有要推翻自己今日亲眼所见所想之势。昭元知道自己这又是犯了只因一眼印象就否定深思熟虑之错,可自己无论再怎么对自己说她不是琴儿,也再无法说服自己哪怕是一点点了。

    昭元默默而坐,一言不发,从人知他心中有事,却也无人敢来打扰。他忽然心头一阵气恼:管她是不是琴儿,又管她是爱谁多些,与自己又有多大关系?自己使晋之务已完,明天就可离开,那不就摆脱了这一件既莫名其妙、又让人烦恼至极的事了么?

    况且人人都知晋楚互为对手,魏家有如此难缠之事,定然对其国也有不利影响。虽然这影响未必能很大,但怎么说对楚也还是有些利可言。自己这次回来,不是自认为一向以国事为重么?自己个人对魏家等人虽有好感有敬意,但普通之义自己已尽,又何必再去为他们烦恼,死活都想帮他们解决?

    可话是这么说,昭元自己心中还是难以真正放下,脑中的几个念头始终转来转去:“难道这么一位大抑生殉之风、活人无数的人,就该如此倒霉?这天理何在?以后若是忽然又有人造出流言,说他这是因为不让生殉,违背了古制才遭报应的,生殉之风反而来个咸鱼翻身,那可如何是好?”他闷闷而思,不觉又到了晚上,外面更声已起。他想起自己已是一日未进水米,腹中却是丝毫不饿,便如已被闷饱了一般,不由得又是暗暗苦笑。

    昭元脑海中不住浮现起生殉之时,那些被迫之人号哭无奈的惨状,心头越来越是叹息。要知生殉之风这几年虽然颇有受抑,但毕竟还是很盛,世家大族也依然有互相攀比之俗,以至一家爵主辞世,生殉者常常达数十人甚至更多。

    更糟糕的是,被迫生殉之人往往还是活人认为“最好的”,所以才特地被挑出来殉葬,以显死者为大,全不顾这对活人和活世有什么影响。比如就在几十年前秦穆公死时,用一百七十七人殉葬,其中就有秦国人称“三良”的三位贤臣。时秦人哀之,作《黄鸟》一诗描述他们殉葬时的凄惨。秦国其后也迅速衰落,国势已远不及秦穆公在时。

    生殉之事,各国君臣中虽然反对的人从来不能说少,但却从来无一国敢下令禁止。现在的情形是,各家想殉便殉,不想殉便不殉。这自然是为了避免变动过于剧烈,危及社稷。由于生殉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反对生殉者的处境往往比较尴尬。他们最多也只敢各自以身相带,甚至不惜附会些鬼神之事来影响世人,却从无人能直接跑到别人葬礼上反对,或是下什么律令。若魏颗一家真的父子成仇,那么必然会被鼓吹生殉者利用,其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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