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二人已到了主宫之中,分别进去沐浴。昭元一入熟悉的浴桶,心下只觉这十多天的疲惫全都被洗沐而去,一时间竟然不想出来。只是他顾虑天昭先沐浴完不见自己,怕她又要吵闹,才只好早些结束。但待他出来后,足足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天昭却还在里面不肯出来。昭元心中微疑,只是每次呼喊天昭都相应,却也不好冲进去查看,只好闷闷而等。过了许久,宫帘起处,一位身着绚烂华服的美丽少女现出身来向自己甜甜一笑,道:“哥哥。”
昭元见她已褪去那身自己让她将就的男子之服,换上了一袭华美女装,悉心打扮之后,简直就象完全变了个人,印象中她还从未如此美丽过。昭元不由得有些呆了,一时竟然忘了说话。天昭见他发呆,脸上微现红晕,低头道:“哥哥,你说我穿这衣服好不好看?”昭元一怔,连忙道:“好看,当然好看,要不然哥哥看得这么起劲干嘛?”
天昭甚是欢喜,轻轻道:“那你喜欢不喜欢呢?”昭元道:“当然喜欢。你……要在成人大典上穿这身吗?好象成人礼上应当以庄重朴素为先吧。”天昭低头道:“不是成人礼,是婚典上。你说好不好?”
昭元笑道:“那当然好了。这下哥哥是铁定不用出手的了……哎呀,不对不对,就怕有好多人要抢上来想看你,哥哥还是得出手打架。不过就怕还拦不过来。”天昭羞道:“哥哥,你又笑我。我是说……在你的婚典上,我也穿这好吗?”
昭元一呆,暗道:“我的婚典……要说有只怕早就过了,也可能永远不会到来。我还能有什么婚典?”但见她好不容易特意装扮出来给自己看,却也不好说这些烦恼来扫兴,便勉强笑道:“也好啊。不过你打扮这么漂亮,万一把新娘子比下去了,别人认错了新娘子可怎么办?”天昭听他如此夸赞自己,心下大羞,轻轻道:“肯定不会的。”
昭元点头笑道:“那好,不把新娘子比下去就行。”天昭低头道:“我想,我在我的婚典上也穿,好不好?”昭元奇道:“这种大礼之服,穿两次不是很好吧?”天昭道:“只穿一次的。我想我们的婚典一起举行,你的婚典不就是我的婚典么?”昭元刮了刮她脸道:“又孩子话了。”天昭不依道:“人家好不容易才穿一次,你只说好不好嘛。”昭元笑道:“好啊好啊。阿妹这么打扮一次还真是不容易,我怎么能扫兴?”
天昭眉花眼笑,忽然道:“哥哥,你等等。”一闪身就有进去了。昭元正在惊奇,过了一会却见她又换了一身素净之服,却也是一样美丽可爱。昭元奇道:“你……”天昭道:“我想成亲那天再穿给你看。”昭元眼睛一转,忽然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先让我看看,然后又不让我看,那要再看的话,就只好早点把你嫁出去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天昭气道:“才不是呢!你真……”脸上却忽然一红,并不再说。
昭元哈哈大笑,拉着她出了主宫,步向那洪荒小筑。这时已是华灯初上,但路上行人不多,而且一见到他们便即远远避开。昭元一路看见许多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景物,当真是三步一感,五步一慨。待到了小筑之前,只见小筑已比自己三日前夜探时要干净整洁许多,但里面却丝毫也无灯光。显然,那些卫士也还知趣,故意营造了这等气氛。
昭元临近院门,伸手要推,心头一股乡愁却越来越是强烈,手便似有千钧之重一般。天昭轻轻道:“哥哥,你在想什么?”昭元叹了口气,推开门,但见月色如水洒落院中,许多物事依然如自己离开时那样摆放,似乎一切都跟自己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却又似乎一切都与以前完全不同。
他怔怔立了半响,缓缓道:“我还记得,这里是我跟你初识的地方。阔别多年,这里却一切摆设都是如旧。你……是不是还常常来?”
天昭泪光盈然,钻入他怀抱,哽咽道:“这三年来,我天天都来看这里,可是这里的三个和我亲近的人,却都已经不在了。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不理我?我没有兄弟姐妹,除了你们之外,从来就没有人敢跟我一起玩,你可知我有多么孤单?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来天天都在想你,连脾气都变坏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昭元见她泪眼迷离,多年前自己和她、琴儿三人一起吵闹的情景,也都一幕幕浮现在自己面前,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是鼻中发酸。他轻轻拥着天昭道:“这些年来,你确实受苦了。哥哥也时常回想当年的生活,总是又伥惘,又感伤。”天昭眼中泪水直打转,道:“哥哥,那你还要出去办事么?你不要走,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昭元心头伤感,轻轻揽过她道:“哥哥还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天昭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二人静静相依,四周的蛙鸣也似乎都静了下来。良久,昭元才勉强笑道:“我们回来是大好事,怎么还要哭呢?”天昭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二人来到里面,只见旧日桌椅全都一如既往,望帝、琴儿和自己的房间也都是整整齐齐。后院之处乃是望帝遇害的地方,却是一丝当年的踪影都没有。
天昭轻轻道:“自从你走后,小蛇洞没有人敢去照料,里面的蛇几乎都饿死了。大家都怀念杜爷爷和你在的日子,那个时候族中几乎无人争闹,人人都平平和和的。可后来你们走后,人人之间就又都是互相猜疑,互相防范。”
昭元轻叹一声,道:“我们去见见杜……爷爷吧。”天昭点了点头,二人缓步行至杜宇神陵之处,只见陵墓虽是一如往昔,封土却似高大了许多。天昭道:“族人怀念杜爷爷的恩德,虽然不敢轻易进那小筑,却年年都有无数人来培土。”
昭元和她拜了三拜,暗暗祝道:“杜先生,您安心而去吧。我今已长大,你当年的教诲我都一一铭记于心,必当尽力去为。杀您的仇人,纵然你自己不想追究,我也绝不会容他横行世间。您放心,我是为蜀民着想,不是为您报仇。”说着也自捧了一掊土,恭恭敬敬培于陵上。
回来之时却已是下半夜了,但天昭和昭元却都毫无倦意。昭元看到当初火把节时的欢舞场地,以及天昭偷偷要舞给自己看却招来群蛇的大树,都是不自觉地感慨万千。他甚至想去看看那初遇樊舜华的河边,但却终于还是没有去,只是道:“天色很晚了,我们回去睡吧。”二人回到寨中分岔路口,却都是不约而同地朝主宫行去。天昭脸色微红,又羞又喜。
二人到了寝室,一切依然和当初昭元被捆时一样。昭元笑道:“现在又到了你的势力范围,可不许再把我捆起来当大冰块哦。”天昭轻轻道:“只要你人在这里,心也在这里,我捆不捆你,还不是一样?”
等二人再次沐浴完毕,昭元见她又想偎过来,忽然心念一动,羞她道:“这些天都是我抱你睡,这可与契约有违。今天应该你抱我睡的,让我偎一偎。”天昭大羞,狠狠咬了他一口,说什么也不让他来“反偎”。昭元一笑,将她轻轻抱上床,道:“当妹妹就是好,不管什么契约不契约的,要算数就算数,要不算数就不算数。唉,当哥哥就是倒霉。”
天昭羞极,正想再咬他一口,却忽觉自己和他已是面对面,顿时红晕满面,闭目不敢说话。昭元见她反而没了动静,连一点表示也没有,不免心头又有些不平衡,又急她道:“小妹啊,哥哥现在可不那么好被捆的。你不守约,小心我明天就走。你说好不好啊?”
但这话说出,天昭却良久没有什么他预料中的反应。昭元正自奇怪,想要再逗她,却忽见天昭泪水已是直打转,樱唇更已被咬得发白。他心头一惊,顿觉此玩笑过了头,急忙搂紧她,极力大骂自己愚蠢。天昭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哥哥,你不要老是吓我,好不好?”
昭元更悔,忙道:“是哥哥太坏,总是惹小妹伤心。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着便想亲她眼睛,似是想要阻她眼泪,却又忽然惊觉,又慌忙大骂自己。天昭大羞,伤心之意稍减,幽幽道:“哥哥,我现在再也没有办法捆你了,可我……我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
昭元见她情绪已过,想要逗她开心,便顺着她那想要自己留下来的话头,道:“对,留下来让妹妹朝我发脾气,这样就可以不朝别人发脾气了,对不对?”天昭怔怔望着他,泪意又是大盛,痴痴道:“哥哥,你留下来,我根本就没有脾气想发,真的。你留下来,好不好?”
昭元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妹,哥哥还要去做些事的,要分别一段时间,但肯定不会很久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先睡吧。”说着又搂紧了她纤腰。天昭却忽然间羞意大起,道:“哥哥,你答应的可不许赖哦。……你一定要尽早回来。”昭元一怔,笑道:“我什么时候……我再也不会赖了。你看,就那份契约,我现在还不是很想当真?”
次日晚间,派出去办事的人都一一回来,都是出奇的顺利。那神牛部投机失败,摄于昭元之威,二话不说,直接答应换俘和还地。天昭亲政大典的准备,也已经按部就班。昭元选了两日后的吉日,神宫、主宫、各村各寨都忙忙碌碌。
天昭却是一反常态,这两日间并不老粘着昭元,居然老老实实在主宫中不出来。昭元问起,她却也是神神秘秘,丝毫不肯吐露,只说自己马上就要成人亲政,当多从内卫和嬷嬷们那里学些章法。昭元见她居然也会考虑些责任了,心下大是宽慰,便只是一笑置之。他自己的事也是极多,日日忙着处理神宫积下来的旧事,也大有焦头烂额之感。
到了亲政之日,昭元果见天昭所穿甚是肃穆得体,心知她的确是学了不少。他这几日间,已先对族主正位大典仔细参详过,又有手下灵官侍从奔走,自然是事事顺心。待祭天之礼、加冠之礼都结束,天昭和自己坐于台上受众臣参拜,却居然也是一丝不苟,象模象样。昭元笑道:“看来这些天你倒是长大了不少啊。”天昭悄悄笑道:“那可不一定。”
当晚天昭却又屏退众人,还是要跟他一起睡。昭元道:“不是说好你成人了么?”天昭不依道:“那是对臣下的。你不是说我在你眼中永远都是小妹妹么?”昭元见她几乎就要哭出来,不知是撒娇还是真要哭,只好道:“看来这亲政大典算是白做了。”
天昭见他口气放软,知道自己又赢了,立刻便是破啼为笑。一晚过后,次日却居然又要他喂自己。昭元奇道:“这是成人大典还是返童大典?你前几日还没要我喂,现在却怎么越活越小了?”但天昭一碰到他不肯,就以他马上就要出去办事、长时间见不着为由,可怜巴巴地要哭要闹。闹到最后,昭元总还是得老老实实心软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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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王者归来 第六十二回 昔日懵懂今不妨(四)
天昭见他口气放软,知道自己又赢了,立刻便是破啼为笑。一晚过后,次日却居然又要他喂自己。昭元奇道:“这是成人大典还是返童大典?你前几日还没要我喂,现在却怎么越活越小了?”但天昭一碰到他不肯,就以他马上就要出去办事、长时间见不着为由,可怜巴巴地要哭要闹。闹到最后,昭元总还是得老老实实心软投降。
诸般大事基本定下来后,昭元也本能地强逼自己多去想复位之事和许多杂事,生怕自己有什么余裕。他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众人拾柴才能火焰高的道理,想起要在楚国复位,那可不是能如这里简单,是以很想多找几个亲信。自然,他首先就想到了从这里带几个人去。可他再仔细想想,却又觉不太好:即使是这里,自己也实在没什么真正的亲信可言,要带又能带谁?况且这等之事极是秘密,若非长久考验的生死之交,只要稍一花心漏嘴,那可就完了。因此,他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自己一人先回去看看再说。
这一日昭元勉强定下新神宫位置,累得半死才回来。天昭笑意盈盈接他入内,又如以前一样道:“哥哥,我做好了饭菜,你看是不是又有进步?”昭元知她想让自己被她求时少些拖拖拉拉,便也并不客气,照例吃了一口,虽还是颇觉手艺之浅,但依然大夸特夸。
天昭甚是开心,问道:“比你做的如何?”昭元忍不住想:“那些悍妇半点不象女人样,个个手艺差极,居然把她给教成了这样。”但想她为了自己居然肯学做饭,却也甚是感动,微笑道:“当然是比我强多了。”天昭欢喜无限,忽然腻上来求道:“哥哥,你别走好不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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