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砰地一声震天价大响,昭元耳膜都似已被震裂,整个身体都已经在了水下。他还未回过神来,忽觉身体前臂似已触及什么半软不硬的东西,余下之势立刻便全冲到了上面。昭元急忙扭转身体,免得以双臂硬顶全身之势导致骨折。他立刻便觉自己腰腹间似乎咯嚓一声,竟似有什么东西被折断之象,那股无可忍受的剧痛,就象是把他全身都抖散了架。恍惚间,他似觉自己抓住了泥底的什么烂树根之类的东西,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http://
第七卷 王者归来 第六十一回 红尘竹马应无恙
等昭元醒来之时,只觉浑身都在剧烈疼痛,尤其是胸腹和背部之处,更是痛得无可忍受。他伸手一摸,却见自己竟是已断了好几根肋骨,这一碰之下更是疼痛难忍。他咬牙忍住并不呻吟,睁开眼睛一看,面前却是一豆微弱的灯光。眼前两张饱经风霜苍老的脸,也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昭元知是这一对老夫妻救了自己,便想微笑一下,说几句感谢的话。但他却忽然象是发现了什么极惊奇的事一样,惊道:“你……你们……”他这一激动牵动了伤处,脸上顿时又现出极为痛苦之色,几乎当场又晕过去。那老头见他终于清醒过来,喜对那老婆婆道:“这孩子的这条命可真大,竟然一晚上就醒过来了。”又对昭元道:“孩子,你才醒过来,莫要乱动乱嚷。我们也不知怎么治伤,只知道大伤之后不能乱动,你先躺躺吧。”
昭元勉强一笑,慢慢候那伤痛平静下来,心想:“他们看来还没认出我。”原来这两位老人就是当初他被樊舜华拒绝,伤心欲绝落水后,救他的那一对老夫妻,只是不知怎么竟然搬迁来了这里。至于昭元自己,现在三年后形貌大变,气质也是完全不同,那老夫妻一时便没认出来。
昭元定了定神,学着那老公公的口音道:“谢谢你们,我不碍事。我自己会治疗的。”说着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坐在那粗糙的青布床单上,自己动手摸准断骨,一一对好位置。他这时才喘了几口气,道:“烦两位老人家拿些木枝和麻绳来,我好固定一下。”那老头见他手法丝毫不乱,知他确实自己会治,便出门去找树枝和绳子去了。昭元定了定神,回想当日情形,对那老婆婆道:“请问老人家,你们还救起了别的什么人么?比如说一个小姑娘?”
那老婆婆道:“我们家老头子就只救起了你一个人。不过说起小姑娘,老头子说昨天他逆流而上打鱼,忽然看到很远的地方似乎有几个人和很大的鹰在空中打斗。可是等他过去的时候,却又看见好象有三个女子模样的人骑着鹰飞上了云层。你说的是不是她们?”
昭元一听她说“三个女子”,心下便大大放心,当下点了点头,道:“正是。谢谢两位老人家。”他本来昏晕前,确实是看见了冰灵就要被缠住,只是还是不放心,生怕还有意外。但现在既然已知冰灵无事,而且肯定已被带回冰宫,庆幸之余,却又担心起来:她这番逃跑回去,不知天极圣母会怎样罚她?那些武功可又怎么办?
昭元叹了口气,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安慰自己:天极圣母最多骂她一顿,甚至连骂都不舍得骂,她依然是做冰宫的小公主。至于其后之事,自己现在却是只能干着急,半点也无办法了。
昭元现在回想,虽然疑心那冰雪之宫大概是在偏西方向,可是那鹰既然故意绕飞,那么冰宫究竟在哪里,自己还是无法知晓。而且瞧这老婆婆说起骑鹰时的神色,明显也是丝毫不知。难道要真要找冰灵的话,便只能待回复王位后,再发动大批人马明察暗访?
昭元越想越急,但自己也知这实在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冰宫似乎对于自己的方位保密极严,连自己亲自从里面出来都还不知道其具体方位,别人就更不用说了。若不用无数人力,来个漫天撒网,那可如何找起?无论如何,自己的那深深思念和担忧,至少现在是只能深藏心里了。
那老婆婆见他不住叹气,道:“小伙子,你也莫要太担心。你能醒过来,又自己会治病,这伤自然很快就能好了。我们虽然是穷家小户,但只要你不嫌山粮粗糙,养你个百十日还是养得起的。”昭元心中甚是感激,道:“多谢两位老人家。我估计其实用不了一百天就能恢复如初了,那时候再行好好谢谢老人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婆婆头上的皱纹道道舒展,笑道:“小伙子,我们山野人家,也不求什么东西,要什么报答?这里是很深的深山,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我们本来是楚国渔人,可是这几年那个昏君只知荒淫无度,根本就不治国,下面官吏也就一层层越来越是肆无忌惮。这几年里,苛捐杂税真是越来越多。我们老了,实在交不起租,没法活命……”
昭元一听“昏君”二字,顿时面红耳赤:“我……可真是罪孽深重。”但立刻又想:“看来还是那个假人在当王,这事还没被完全捅破。这么说来,我的复位也就容易许多。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弥补弥补。”只听那老婆婆续道:“后来,我们实在受不了,就只能偷偷背井离乡。我们一路辗转,见这里还算适合居住,又很偏僻,没有官府征税,也没有野人木客威胁,就搬来了这里。对了,这江是从南往北流的,这里应该很靠南了吧。”
昭元点了点头,暗思:“看来我伤好后要回楚都,得往北行。这崇山峻岭的,水路当通畅些。”他正想提醒他们虽然有些地方看起来野兽少,其实却一点也不少,甚至可能有虎豹熊罴之类,但却又羞于启齿:“对他们来说,必然是官吏之毒已猛于虎,才肯来这里。我还明知故问什么?”
昭元想了想,终于还是道:“老人家,实不相瞒,我就是三年前曾经被您两位救过的那个少年。您还记得我么?”那老婆婆呆了一呆,紧紧盯着他看,忽然似乎认出了他,顿时连声音都颤了起来,道:“孩子,果然是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昭元呐呐道:“我……中间有了许多变故,这几年里也一直跟你们一样在辗转流浪。我家住在郢都,我爹爹是……是樊国老的族亲。我保证,以后我再回去,一定要上书劝谏大王改邪归正,哪怕因此掉脑袋我也一定会的。我真的保证,现在就发誓……”那老婆婆见他极力想让自己相信,保证之际脸上扭曲连连,显然是又牵动了剧痛,忙道:“孩子,我相信,我相信你。你看你,头上冷汗都出了这么多。”
昭元见她相信自己,顿时就象是莫名其妙地罪责轻了些一样,心头舒缓了不少。他喘了一会气,小心翼翼地道:“您老人家的儿子……”那老婆婆顿时老泪纵横,摇头道:“别提我家那狗子了。他早已不知在赌场市井里混成什么样了,哪里还记得我们?”
昭元知赌之一道若是着迷,的确是万恶之源,心下一叹,也就不再问。无论如何,自己是令他们辗转他乡的罪魁祸首,这可不是一个“他们儿子好赌”的理由,就能抵过自己之过的。自己这样问他们,难道还悄悄存了什么龌龊心理么?
过不多时,那老头已将树枝和麻绳准备齐当。昭元自己动手,不多时便将主要部位都固定上了,只觉全身都已如同被捆在木桶中,但却也无可奈何。那老婆婆也已将昭元的事告诉了那老头,自然又是一番感慨。
接下来的日子里,那老头老婆婆照顾他照顾得甚好。虽然每日只是山药蛋、粗粮、鱼汤之类,但昭元本一来来也曾是受苦人家,不会挑拣,二来本有功力,三来年轻力壮,自然恢复得极快。如此二十余日,肋骨都已开始固定长好,已可去掉夹板,勉强能够活动了。
昭元见老头老太太都已是五六十岁了,却还每日服侍自己,自然极是过意不去,便先帮忙做些小事。他本来随父在家乡和随望帝在卧眉山时,都是干过无数苦活的,自然将庭院之中摆设得井井有条。又过些天,他伤势更愈,便干脆将庭院两旁山田都好好翻了一遍,还又开了好几块,同时还疏通整理沟渠篱笆之类。至于什么除草采药、平整土地之类的事,自然是更不用说。不过几天,几间草庐周围已是焕然一新。那两位老人都是欢喜无限,连说想不到想不到。
昭元本来就心中有愧,自然是干得超然卖力。他不喜排场,本来便无甚么架子,即使身为大祭师,只要不在朝堂或者大仪式上,便极不愿意叙尊卑大礼,平日也只尊年纪和德望。这下他见二人都是老人家,又是为自己手下的官府给逼得到这毫无人烟之地的,想略尽补偿,当然就更加恭敬。况且自己就要远行,势必还要带些食物而走。自己蒙他们救护不算,还要连吃带拿,若不尽量帮些忙,令他们能多得些补偿,又怎么能好意思?
昭元伤势越来越好,便一面多问周围情形,以备出行,一面查看四周山势水势,辨别和尝试可采的药草山果,教他们辨认和利用。同时,他还选择容易移植照料的种类移了些来,教以种植之法,以广他们以后生路。其余之时,他除了多准备两只备用小船外,便随那老头去河中捕鱼。这一来可以察看河势,二来他心中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些什么。
昭元手脚甚快,不过几日就迅速便扎起一条新筏。按照他的想法,预备再过几日,待自己伤势全好、功力全复的时候,就出发北上寻找大市镇,然后再行想法到达楚都。他精通水性,又是年轻力壮,这个把月下来,已给那二位多存下了好几千斤的干鱼,以及各种各样的干鲜杂粮物储柴薪。此外,他还好好增修了几处房屋田地水池沟渠,甚至还在近处开辟了一小片鱼塘。等所有这些基本成形的时候,他心头才渐渐觉得轻松了一些。
那两位老人知他要走,肯定留之不住,便也并不怎么挽留。昭元本来还想以些金珠酬谢,但一己身上除了那个天盒和那团丝巾外已所剩无几,自己出行市上或需用钱,二来这老人年老体弱,若是忽然手中现出珍宝,在市上定然引人眼红,甚会招来杀身之祸。因此,他也就并不给他们什么特别贵重的宝贝,只是帮他们多多备办山货鱼米。同时,他功力渐复之下,也就常常借诊脉之际为他们输入些真气,帮助他们固本培元,袪病强身。
又过几天,昭元屈指算来,自己落水以来已有四十余日。自己既然恢复甚快,诸事也已经准备停当,大约再过几天自己便可出行了。既然想到要走,他自然也就更加想趁这几日,多留些鱼米给两位老人家为谢,干活更加卖力。两位老人知他心意,劝了几回,他总是满口自己年轻力壮、多劳无事,不避烈日风雨。二老无可奈何,也就由他。
这一日天色阴沉,十分气闷,似乎马上几要下大雨。但昭元知雨中能多捕些一种叫胭脂红的特产鱼,可多换些盐铁等二老不能自产之物,便依旧蓑衣斗笠要去捕鱼。但他看了天色,知雨势若来便会甚大,便不肯让那老人也来,只说自己会注意便去了。
到得江上,只见那平日里烈日炎炎的江面,现在变得阴沉了许多。虽然还是正午,但也是黑云朵朵,苍茫一片,别有一番景致。昭元看着看着,心下忽然一阵感慨:“此地虽非家乡,我却终于还是先见到了家乡的风雨。小妹在冰宫里,可也能见到她在鹰背上那么向往的这些景色么?”
将雨未雨之时,胭脂鱼果多。昭元一路随鱼群沿江缓缓而下,不多时便已收获颇丰。大雨开始哗哗下来,他却丝毫也无归意,只是盘算:日后报恩还愿是以后的事,现在乃是什么都比不上这些实在东西,应该尽量给这两位老人家多留点山货特产。
忽然远方似乎现出一叶小舟,便如离弦之箭般朝自己这上游冲了过来,上面似乎还有两个人影。昭元心头大奇:这二人冒着大雨而疾行江面,却又显然既非赏雨又非捕鱼,不知是为何。这时,远处又似乎有人在呼喊着什么,只是听不大真切。
昭元正在奇怪间,忽然后面的远方又出现一艘大些的船,也是一般地朝上面冲来。只听上面几人大声呼喊道:“老头子,小丫头,你们都跑不了了,还不快快跟我回去!见大人只是挨一刀,可你们再要狠命跑,小心被老子凌迟!”
昭元定睛一望,果见这掠过自己这边的一叶扁舟上,似乎正是一老一小,而其后面却是几名精壮之人在驾船猛追,似是后面之人来追捕逃民。昭元忽然想起那老婆婆说“此地……没有官府”时的无奈和向往,心头顿时怒将起来,寻思:“一个老头子,一个小丫头,能成什么气候,作什么大恶?便是真犯了罪,又怎用得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