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彻底摸清了他的底细,却是越来越胸有成竹,配合也是越来越默契,步步紧逼。
昭元觉出他们合围之意渐浓,似是也知道自己想要跟他们久耗,要早早擒住自己。要知这次的敌人虽然只有两人,可他们的武功之高,配合之默契,以及对自己弱点的掌握,却简直都有一种被千军万马围住的感觉,无论自己朝那里去冲去闯,碰到的都是无穷无尽的艰难。
三人斗了这么久,昭元竟连一丝一毫的转身机会都没有。那二人眼见他处境窘迫,已难翻身,忽然身形极其古怪地一错,每一人都如突然分身成了两个一般,四面将其围住。等昭元急忙确定其真身时,二人已是一左一右将其围住。这下不再是一面的压力,顿时更加令他吃力。而且更糟糕的是,那二人却也并不是一前一后将他围住,令他想要学当初对付梵天胁侍那样猛逼其中一人的想法完全落空,因为只要他稍一侧身,那极细极细的一丝空隙,便足以令他当场重伤甚至毙命。
那二人越斗越是精神见长,竟然丝毫不见老人力衰之象。忽然,那二人逮到空隙,又是一下分身,竟然还彼此换了一方位。昭元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竟然没能趁他们露出的这一隙扳回劣势。但他二人确实移形换位了,却又是铁铮铮的事实。
昭元一面咬牙苦战,一面极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因为他们的这移形换位之法,除了对敌的心理震慑外,其实没有太大之用。可是说归说,真正自己遇到这样两个可怕的敌人,又哪里能心理完全不受震撼?
忽然,昭元身形一晃,似是已支持不住。那二人面色微变,但却竟无一人趁隙进击,依然是按部就班、极慢极慢地收紧合围之势。昭元心下暗暗叫苦,知道他们不肯上当,只得又是全力迎敌。忽然他身后似有一物猛地冲撞而来,自己已突地一下,被撞向一边地上连滚。又听啪啪两声轻响,龙儿的身体凌空一晃,也是横压下来。
原来龙儿已经游到了三人之旁,想要以身体猛砸昭元的敌人。不料那二人首先控制了迎向之势,结果反而是昭元首先被撞。龙儿身体也被两掌扫中,虽然蛇皮极滑,未受大伤,但毕竟也是痛极。它登时恼发了性,血盆大口已猛力直咬过去,竟然忘了搏斗章法。
那大哥冷笑一声,变掌为抓,便要一把将龙儿舌箭狠狠抓伤。不料其才要触及,龙儿身体忽然朝后整体一退,这一下竟然没能抓了个空。原来昭元见情势危急,要救已是来不及,只得抱住龙儿身体狠命朝后一拉。虽然龙儿身体甚重,但毕竟这也是流沙之处,便于挪移,终于还是勉强避开了这更痛、更可怕的一抓。
那兄弟俩虽然意外,但却依然是不焦不躁,也全不露失望之色。现在龙儿性发如狂,夹在三人之中,反而阻碍了昭元的闪避。同时,它还需昭元分心照顾,反而令局势更为危险。昭元越来越急,大喝道:“龙儿快走!”一面不惜令局势更蹙,连连朝它作动作,叫它快回神陵先自保。龙儿终于明白过己是帮了倒忙,只得垂头丧气地退出战团。
这时昭元的情势已是更加危急了,因为方才这一阵已令这二人收缩了不少,简直就相当于已多耗了三四百招的搏斗。他越斗越是绝望,忽然心神一分,居然踩在了一处微露的驼马枯骨上,整个身体险些一跤跌倒。那二弟见机不可失,立刻便是大喝一声,飞扑下来。昭元一把将那具枯骨整个提起,连骨带沙一股脑地朝那二人袭去,自己却更是拿桩不住。
那二人见此来势太猛,光靠眉须已然不行,都是同时大喝一声,掌袖齐动。那具枯骨顿时被完全劈成粉碎,余势依然朝昭元猛盖过来。昭元见这一下竟然还是不行,眼见那枯骨出土后留下一个大穴,立刻想也不想,急忙顺势朝下倒去。
那二人这一下扑了个空,立刻移形换位,令他无可直立起身体来。昭元大急,忽然心头一动,老招再使、双手连扒,整个人已完全钻入流沙。这一下大出那二人意料,不免呆了一呆;等急忙回过神来时,昭元已是钻得丝毫不见。二人互望一眼,忽然齐地闭目竖耳,也一样钻入了沙中。
昭元先还一惊,但立刻便察知,他们虽也能在浅沙中辨认自己的方向方位,但真要论起在这种混乱地方的灵活度,却还是自己要比他们强不少。果然,沙下才过几招,那二人已是抵挡不住,只好飞快跃身而起。昭元大大喘了口气,不料却大大吃进了一口沙,被沙土几乎呛住。那二人大喜,急忙飞身扑向远处的那沙土微动之处。
昭元吓得半死,急忙猛然一下抖起漫天狂沙,自己则死死忍住那种异物感觉,拼命朝旁钻开;接着便在鼻前以手支出呼吸之穴,静藏不动。那二人掌势到处,更是激得狂沙满天,但待其稍平之后一看,却见那里只有一个大沙坑,什么也没留下,显然是昭元已然逃脱。
那二人怒极,四面搜寻踩踏,倾听感触,竟然有几次几乎都踩到了他身正上的部位。幸好这次他有久藏之计,潜伏较深,那二人没能觉出异样。昭元死死屏住呼吸,直到他们搜寻的稍远,才敢略略呼吸。那二人狂怒之下,四面狂搜,竟然越搜越远。昭元心下终于略略放下了心,待要再趁机钻深钻远,却又急忙忍住不动。
过了好一会,那二弟实在气极,忍不住怒道:“他妈的,这小子可真是滑溜!怪不得那丫头要找我们……”那大哥急道:“闭嘴!”昭元心头剧震:“难道这两人,也是那玉小姐搬动的人?她竟然这么大本事?”
他想起这二人和那天的两个女子武功之高,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是后悔。这玉小姐的属下简直就是附骨之蛆,让自己完全无处可躲:自己惹谁不行,怎么就偏偏惹着了她?
昭元简直恨自己恨得牙直痒,几乎都恨不得把自己那只在大街上伸过去扳玉小姐肩头的手砍掉。但他终于还是冷静下来,知道后悔无益,便安慰自己:先前那两名女子被自己一通软话后已不再来,这两人如能顺气,当也不会再来。这世上哪能有那么多顶尖高手?自己一个个把他们全都捧软,不就行了?她总不能亲自来揍自己吧?
想到这里,昭元主意已定,便忽地以手在口边撑开一穴,就在沙下道:“在下已经输了,请二位放过在下……”话未说完,立觉他们又是飞扑过来,急忙又如先前一样,飞沙再钻。等那二人再看时,又是只留下一个大沙坑。那二人气极,却又毫无办法。等他们又找的稍远,昭元便又是“在下已是输了”“都藏到沙里不敢出来了”什么的不绝于耳。
不料这二人却是半点也无先前那两名女子的感念之意,一个个咆哮如雷,显是觉得昭元这样更象是蔑视和调侃,对他反而更是恨极。那大哥怒吼道:“小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难道还能在沙下面躲一辈子不成?趁早出来乖乖让我们抓住是正经!”那二弟也是恐吓连声:“不要以为你能躲过昆仑天网,就能躲过我们!真正的天网不是网,是我们!在我们天网双雄手下,别说三百年,便三千年也别想漏掉一个!你趁早死心吧!”
昭元恍若不闻,依然只是如先前一样不时说话。那二人咆哮了一会,不知是累了还是气过头了,居然也就不再怒吼了。忽听其中一人冷笑道:“小子,今天可不是阴天。你若是不出来,那就好好体验一下沙下生活吧。你要跟我们耗,我们欢迎得很。你若是能够不吃不喝还耗过你那些驼队里驮的食水,那可还真算我们服了你。”
昭元一听,吓了一大跳,心知他们所说确实是实。要知这沙漠中一到烈日正午,其热简直能轻松烤熟鸡蛋,自己虽然身有清凉功法,又哪能长期对抗?
昭元想到这里,顿觉一味苦求还是没用,心头一动,忽道:“二位,在下……”那二人急忙又是飞扑过来。又一阵沙尘散后,那二人正要再骂,忽然脚下陡然一软,狂沙飞起,竟然整个人都险些直接陷落下去。等二人急忙跳脱其限,昭元又已不知藏到哪里了。
那大哥怒极,吼道:“混帐小子,你有种就出来!”昭元在远处沙下笑道:“你有种就进来!”那二弟还没来得及飞身扑去,那边尘砾已如沙暴般朝他这边扬了过来,竟然是昭元在主动向他们示威。那二弟气得狠狠一脚踹在沙上,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只听昭元已冷冷道:“二位既然已来,便已是应过了人情。既然如此,二位又何必定要赶尽杀绝、冒阴沟翻船之险?”那二弟一听他这次似在不远,正要赶扑过去,那大哥却拦住了他,道:“算了。我们不能久留,也确实犯不着太冒什么险。”
那二弟虽是恨极,但也知大哥所说是正理,只得怒道:“小子,今天算你走运!天网恢……”那大哥怒道:“还嫌丢人不够?”那二弟立刻便是如泄了气的皮球,垂头道:“是。”沙声微细中,二人已是去得远了。
昭元在沙下细听了许久,直到十成十确信他们走远了,这才慢慢钻出沙面。他大大地呼吸了好一番,又翻肠倒胃地借着水囊将那团沙土吐将出来,整个人便如虚脱了一般。最起码,他最怕的一点,也就是驼队被赶走或是被杀死,并没有发生。也许,他们也不想跟自己结下太大仇怨,或是确实如他们所说,他们不愿意久耗。昭元回马上丘,见他们去的方向已是完全看不到影,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心力交瘁之下,竟然就在烈日下大睡了一气。
等昭元醒来的时候,竟然毫无平常睡足醒来后的精力充沛感,依然是说不出的疲累。他想起这一战的苦耗,想起这些天的两次极大危险,心头不禁暗暗叫苦:这一带多少年来都是武学衰微,可是这几天里,怎么居然有如此多的高手全都扎堆扎到这里来了?难道自己几年没回中土,中土的这等高手已是成箩筐成箩筐装了?可燃灯不是说过,这样的大高手绝对不可能很多么?那玉小姐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请动这么多真正的大高手?自己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就惹着了她?
昭元明知真正要解脱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去以最大诚意认输,无论那玉小姐怎么辱骂自己、羞辱自己,自己也绝不能还口。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打死也不愿意去见她求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面对她,更加不愿意去看到或者想到与她的……的……有关的任何事物。即使真能厚起脸皮苦苦顺她,她是会原谅自己,答应了结此事,还是会得寸进尺,侮辱出更多的事,又一次把自己逼得无可招架无可抑制?自己的内心里,又真的是那么希望此事能彻底了结,从此和她再无牵连么?
昭元忽然警觉起来:明明是自己受辱过甚,怎么还变成了自己要去朝她认错?无论如何,自己已经被逼为她沐……伺候了。这根本就是男子汉的奇耻大辱,便天大的过错,也该抵上十次都不止。她都赚成这样了,难道还不让自己再说几句场面话,安慰安慰自己的那点自尊?
一想到这里,昭元心头顿时充满了委屈感、愤懑感和耻辱感,对那玉小姐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就连先前苦苦难以摆脱的那丝朦胧和暧昧,也居然很轻易地无影无踪了。他莫名其妙地一阵轻松,更彻底打定了主意,那就是为人要有原则,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去认错。
接下来的几天,昭元总是非常小心地先观察前方动静,然后才前行。这里面的原因,自然是他生怕在什么时候,马前的沙漠里面会忽然升起几具僵尸,又来个什么“天网恢恢”之类。但他小心翼翼之下,却又什么都没碰见,倒是他自己天天耗神过巨,累得不成样子。
如此行了好几日,那天网双雄始终没再来。昭元知他们这等身份的人是肯定不会再来了,这才勉强放下心来。渐渐地,眼前虽然还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但沙已不似先前那般深厚了。昭元慢慢回想着前方的情形,想起那些曾经歇息过的茶酒小铺,想起那一路西来的艰辛苦痛,不禁感慨万千:那些小铺也许什么都没变,但自己却是几乎每样都反了过来。
尽管他离塞内已是越来越近,心情却是越来越惆怅,也越来越迷茫。前方数千里处,正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土地。那是一片生长自己、教诲自己的土地,没有沙漠,没有风沙,可是……似乎也已没有亲情。
昭元更加无法预料,自己复位时,樊舜华究竟会怎样对待自己。他知道樊舜华绝对没有可能阻止自己复位,可是她究竟还愿不愿意见到自己?自己又会不会因为她的不愿意或者愿意,而或悲或喜?
昭元想起这些,忽然禁不住一笑,只觉自己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