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会的。你累了,先好好的睡,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冰灵眼泪依然不断,轻轻道:“哥哥,要是姐姐一会肯回来,你就对她说,我愿意长大,再也不这样赖着你了,而且现在就不赖着你了,好不好?你求她不要走,说我很喜欢她,让她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说的柔婉,但一字一句间,却是凄凉无奈之意尽显,眼泪也已湿透了胸前之衣。昭元鼻中越来越酸,轻轻在她小脸上亲了一下,道:“小妹不要瞎想。哥哥喜欢你长不大的样子,姐姐也喜欢,大家都很喜欢很喜欢的。她这次出去只是了结一些心事,等那些事情一完,她一定会赶回来见你陪你的。哥哥不骗你,你相信哥哥,好不好?”
冰灵轻轻点了点头,泪水渐渐止歇。昭元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哄她入眠。冰灵眼睛渐渐迷离起来,忽然整个人坐了起来,指着天上道:“哥哥,你看,你看!”昭元顺着她所指一看,却见一个极小的白点正无声无息在自己头顶盘旋,状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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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万里伊人 第五十五回 天若有情天亦老(六)
昭元吃了一大惊,连忙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名白衣人骑着一头巨鹰在天上盘旋。那鹰通体漆黑,与夜空溶为了一体,远远一望,便如那白衣人自行在空中漂浮一般。只听冰灵道:“哥哥,你说那会不会是伊丝卡姐姐呢?”
昭元呆呆看了很久,终于道:“她不会骑鹰的。这个人似乎也是女子,但不可能是她。嗯,说不定还就是那天我们看到的、你也想骑的那头巨鹰呢。”冰灵喃喃道:“要是我们真能骑上这头巨鹰去找姐姐,那该多好啊。哥哥,你说是不是?”
她说者无心,昭元却是禁不住心中一动。他知鹰眼号称“滚豆之睛”,那意思是说雄鹰虽翱翔于天际,但地面的草丛里哪怕只有豌豆滚动,它也依然能看清楚。因此凡行走大漠之射手都知道,鸿雁等飞禽虽然飞得不比鹰低,也不比鹰慢,但要射鹰却比射它们难上百倍。这巨鹰如此神骏,定是在天赋的基础上还受过特别训练,擅长追踪。伊丝卡离开还不太久,周围又大多是沙漠荒地,若是能于鹰背上居高临下地搜寻,一见可能是的人便飞下去细察,那便可能性大为增加。若是自己真能借来一用,岂非对寻找伊丝卡大有帮助?
昭元正在寻思,忽然上面飘飘荡荡下来了一幅帛书,上面竟是自己已数年未见的中文近世楷体:“欲借神鹰,可先随我来。”昭元大吃一惊:上面这人似乎中土,与现在的自己本来相距万里,却怎么知道自己现在极想借神鹰?难道这女子知道伊丝卡的下落?
但转念一想,却又想起那天冰灵要自己朝天大喊想骑神鹰,那倒也未足为奇。他想了想,见那巨鹰只在自己头顶百丈处盘旋,忽然朝天道:“贵客既有借鹰之意,何妨降落与我等相见?”那白衣人忽然驱鹰朝城外飞去,越飞越低,终于停在远处的一座小丘上盘旋。昭元一看那小丘,心头大震:那正是冰灵生日那天的深夜,伊丝卡约自己出去的那座小丘。
那白衣人见昭元不动,又极快地飞了回来,抛下一书,上面写道:“事涉秘密,不便示人,还请易地细谈。”接着,那一人一鹰又缓缓朝那里飞去,显然是要自己跟过去秘密商量。
昭元心中越来越是惊疑,想了想,对冰灵道:“小妹,你回去爸爸妈妈那里好不好?哥哥要去跟那个神秘的白衣人说说话。”冰灵道:“是不是关于姐姐的?我也要去。”昭元道:“这个人敌友未明,还是要小心在意。她飞的又高又快,我怕她要是想调开哥哥,对圣城不利。别的也没什么,但是你不会武功,要小心些。”
冰灵嘟起嘴不依。昭元无奈,正要板起脸来,忽见度母前来道:“公子,燃灯……”昭元一摆手道:“先莫要谈这事。我要去查那白衣人究竟,你先来看护小主人。一但看到这个白衣人飞鹰过来,你就马上带小主人下城相避。”
度母看他神色,知他还不愿让冰灵知道燃灯坐化的事,便恭声道:“是。”昭元对冰灵柔声道:“你不能跟去,但是可以在这里看。要听度母的话,不要让哥哥担心。”冰灵知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跟去冒险,只好点了点头。
昭元远远望去,依稀见那白衣人和巨鹰在那小丘上落了下来。那白衣人已立在地上,似乎正在朝自己招手。他微一沉吟,摸了摸佩剑和短刀,跃上一马飞奔出城。那白衣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昭元的心头却也是越来越是激动。那鹰忽然腾身而起,那白衣人翻身跃上鹰背,连人带鹰直冲天上。昭元大惊,急忙回头要大喊示警,却见那边冰灵的身体也已直直飞入夜空,城头上一片旁人的急切呼喊,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冰灵的尖叫声。
昭元顿时明白过来,知这白衣人只是将自己引开,同时还有另一人全身黑衣,和黑鹰暗中隐藏在夜空中。那人一趁自己离远,便立刻冲下来抢人,再立刻南北异向而飞。昭元急怒攻心,但那鹰实在飞行太速。昭元才奔了百十丈,那二鹰便已是隐没夜空不见踪影,耳边也只有方才的啾啾鹰鸣和冰灵尖叫的回音,根本无可追踪。
昭元心头大痛,险些晕倒,但依然咬着牙奔到城头上。只见许多人都围在一起,焦急地朝天上张望,度母还躺在地上,显是受了暗算。昭元一把扶起度母,察觉出她所受伤甚重,但还不至于危及生命,当下狠命催动真元,要让她立刻醒转。
度母啊的一声,吐出几口鲜血,醒了过来,见昭元面色极是焦急,失声道:“小主人怎么了?”昭元道:“她被一人一鹰抢走了。你可看清那劫她走的人是什么样?”度母面色苍白,眼中泪光盈然,忽然挣扎着要磕头道:“我该死,我该死!”昭元拦住她道:“这不关你的事。我问你,那人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异之处?”
度母双目垂泪道:“老奴真的是不中用,只是忽然觉得情况有异常,恍惚间似有物逼近,便立刻晕倒了。老奴害了小主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昭元见她情绪激动,怕她寻死解脱,伸手拍了她黑甜穴,令她先行昏睡。
昭元默想情形,心下惊急无可复加,眼前更是阵阵发黑:“这二人处心积虑要将自己引开,显然是对自己尚甚忌惮。可是度母毕竟并非庸手,武功不弱,经验丰富,对冰灵忠爱之心也无可置疑。这人虽然是偷袭,但一出手便能令度母如此重伤,其武功简直都可比梵天胁侍,并不会比自己低多少。这样的大高手要劫走冰灵,不知是要如何?难道真是拉玛和哈奴曼?可是这白衣人身形纤细,绝然是女子无疑。况且他们要抓冰灵,趁自己远离的时候早就可以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还展示武功?况且婆罗教内,不是还有宝相夫人之师在暗中监视么?”
上次冰灵被劫,虽是自己人所为,但也已是惊险万分。这次此人来路神秘,而且似乎还是中土之人。其如此处心积虑,谁能保证背后无大阴谋,冰灵能不受折磨?昭元想到这里,更是心急如焚。但放眼夜空,却是丝毫无半点冰灵的踪影,简直比伊丝卡之去还要渺茫,却又何处去寻?
冰灵被劫的尖叫声还依稀在耳,音容笑貌也还在自己眼前闪现。昭元只觉打击一个接一个,眼前金星乱冒,简直透不过气来。自己答应过冰灵,说要永远陪她,那永远照顾她、不让她受伤害的话,简直都还一字字清晰无比。可是回想她与自己相识以来情景,简直可以说,自己倒有一大半时间远在万里,又有几天真正好好保护过她、呵护过她?
昭元简直觉得,自己离开冰灵去见那白衣人,实在是天下最愚蠢的行为。他心中懊悔无及,忽然一拳砸在石墙上。那大石立刻粉碎,石屑乱飞,旁人纷纷走避,他自己拳上也是鲜血淋漓,但却是丝毫不觉其痛。旁边一人递上几幅绢书,畏畏缩缩地道:“公子,这是……”竟然连话都有点说不清。昭元抓开自己先看过的那两幅,却见第三幅上却是用正体汉文端端正正写着:“仙宫选秀,无上之福,日月为颂,特颁天书。”
昭元心头大怒,几乎就要将这绢书扯得粉碎,但终于还是忍住。这一幅上的字迹与先前那白衣人两幅诱骗他的有些不同,似乎是某种制式字体,右下角竟然还盖有一方红印,意透其被,还真有点象中土的公文。而先前那白衣人之书,显然是随手而写,用绢也是粗细有别。昭元呆呆望着,也呆呆神伤。旁边虽然议论声渐小,他自己心中却是无法平静,只觉自己已然犯下了无比的错误,再也无法挽回。
过不多时,忽然又是一阵嘈杂,却是地藏王和宝相夫人闻声而来。宝相夫人一见昭元情形,便知已然全无踪迹可寻,本来的一丝希望顿时完全破灭,险些当场晕倒在地上。地藏王扶着她到昭元身边,急道:“完全没有踪迹?”
昭元不发一语,将那几幅书递了过去。地藏王默然不语,忽道:“会不会是那位离开了的姑娘……”昭元木然道:“不可能。”地藏王一想,也觉不可能。悉达多道:“那会不会是宝相夫人之……”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宝相夫人之师的身份,毕竟周围之人绝大多数还不知道,于是便立刻住口。弥勒和众人相望一眼,也都摇了摇头。
宝相夫人慢慢苏醒过来,却只是死死瞪着昭元,不发一语。昭元心中痛如刀绞,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低声道:“我对不起她,我没有保护好她,该死的是我。”宝相夫人忽然一把揪住昭元,嘶声哭道:“我把女儿交给你,你……你……”后面的话已是哽咽得出不来。
地藏王叹了口气,拍了拍昭元肩膀,叫他不要太过伤心。昭元忽然心中一阵郁闷,一个声音似乎在脑海中大叫:“他们都走了,他们都走了,他们都走了!你一个都留不住,你还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他想起不数日之内,便有三位与自己极亲密之人离自己而去,自己的生命简直就象是已被他们带去了大半。若说伊丝卡的离去虽令他极为痛心疾首,但还不是完全出于意外的话,燃灯的忽然坐化和冰灵的突然被劫,却是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想象。他们一个是几乎被自己等视为永恒的生命,一个则是潜意识就觉得自己和她都已彼此是对方的一部分,何曾想过半点他们会突然这样离开自己?
自己先还曾想过开玩笑,想看冰灵着急的样子,贪恋一下兄妹间的亲情和笑闹,似乎这样能弥补一下自己白当哥哥、任劳任怨的“吃亏”感觉。可是现在,她却突然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被劫走,自己却是毫无办法。自己如此窝囊,又怎么还有资格去做她心目中无所不能、永远爱护她的哥哥?
昭元只觉自己简直全无一用,在这个世界上便似全为多余一般。自己总是想给别人带来快乐和祥和,可却总是致人伤心和苦痛。他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夜空,手中那方天书随着夜风微微而动,似乎便是冰灵那无助的身体和心灵。而宝相夫人的悲痛欲绝,更加令他无地自容,愧疚满心。忽然间他头脑晕眩感陡然增强,喉头一甜,竟然哇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地藏王大惊,知昭元心魔奇盛,若不压制,行动便即将如狂。他连忙大喝一声:“灵儿还等着你去救,你若疯了,谁能去救?”昭元木然道:“他们一南一北而飞,故意就是要让我们无所适从,却又从何追起?何况他们若都不是真方向呢?神鹰翱翔,我们凡人又如何去追?”忽听一人大声道:“神鹰可制,心死无医。弥陀,你不记得我迦搂罗之部,乃是神鸟一族么?”却竟是迦楼罗的声音,似是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赶了回来。
昭元忽然眼前一亮,猿臂一伸,已抓住迦楼罗领口,急声道:“你有金翅大鹏可以骑乘?”迦楼罗被他一抓几乎透不过气来,知他心中已急,忙道:“我知天下万禽之性,你……先放手!”昭元放开了手,两眼红丝隐现,死死瞪着他,盼他回答。
迦楼罗喘了口气,道:“我族依山而居,见山地所产之鸟多比平地要大,想来这等巨鸟,也肯定是产于高山之上,为洪荒所遗。”昭元冷冷道:“我只问你,有无何物可以追踪?”迦楼罗见他双眼泛红,心中微惧,道:“我族中以金翅大鹏为神,但自古至今,还未见神亲现。但我想此等高山定然极易寻找,所以……”
昭元双目瞪着他,几乎就象要喷出火来。迦楼罗吓得几乎不敢说话。昭元忽然流下泪来,呆呆道:“依旧是没有希望,依旧是没有希望。”地藏王道:“只要人活着,就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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