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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其实祸福相倚的道理,还真是贯通古今。初封时诸侯皆视封己于中原外围为耻,争相要求被封到腹心一带,既可得肥田美宅,又可免夷狄侵挠之苦。可如今几个大国,如晋、楚、秦、齐、燕等,却偏偏都是当初比较靠外围国家。而当初初封时封得最好、爵位为公爵的国家,如宋、虞、琥等,现在却不是弱就是亡。看来,只要有能坚持的雄心壮志,被赶到这个偏远地方,也未必不是一种幸运。当初周天子东迁,王室衰弱之后,郑国乃是第一个强盛的诸侯。郑庄公不可谓不是雄主,东征西讨从无败绩,自己又直任王臣,一时国势之隆无可比拟。然郑地处繁华中原,乃是四战之地,周围封国无数,实在太难大肆扩张地盘。到了现在,郑国居然落得只能夹于晋楚两强之间,摇摆不定,天天都在苦思艰难求存。看来封国若在外围,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思进取贪图享受。若是能君民一体,长期奋斗,那么国家图存自是不在话下,更因为周边无大的中原国家与之抗衡,反而有利于去教化本国周围蛮民,大大增加国土。这几百年来,楚得南蛮,秦得西戎,齐得东夷,晋、燕得北狄,今皆为大国,势力强盛,声威远震。而原来初封时爵尊国大的中原诸国,却显得相对小得多了,势力也大不如前。国势变化如此之大,真是一大讽刺啊……嗯,这也是此次远游的收获之一。”
孔任忽然又想:“这些国家如此强盛下去,日后势将寻求代周而有天下,届时周室何以自处?”他想到这里,不免又想起自己这次送信时,爹爹千万叮咛不可泄露周人身份的事,情不自禁叹了口气。忽然,他又是一惊:“爹爹那样反复强调,是不是还在暗示我,万一那人想要泄露,我应该将那些知情的人全都杀掉?二叔到郑就走,真的是来看着我的么?”
孔任想到这里,不禁心头更受重压,总觉他们所行虽是为周着想,但却总有一点不近人情;自己似乎……似乎……也难以完全体认。但他终于还是认同了他们的做法:现在诸侯争霸,勉强还算是都想打打周天子的旗号,显然是其力尚有未逮,想要避免成为众矢之敌。日后若某一国极度强盛,等到了可以不顾他国反对的时候,武王克商时的牧野大战定会重演。自己家族世代在天子朝廷为官,爹爹和自己一向都是以维护周天子为己任,届时天子无着落,自己又将如何自处?自己等当然是要维护周室生存了。可是连爹爹等都想不到别的办法,自己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来阻止?这等军国大事,本来就需铁血决断,岂容妇人之仁?
孔任叹了口气,暗想:怪不得爹爹常说,国欲长久,必须强干弱枝。今周室及中原诸侯多数暗弱,而周边之国却甚为强盛,早已是弱干强枝之态。既然周室及中原诸侯实在扶不起,那么剩下的办法,也就只有削弱周边之国。可是这些国家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自己弱下去?那岂非只有放任周边国家互相攻伐,或是内部闹乱?
说起来,这些可都还自称是天子之臣,文化上也都属华夏一脉,可说是靠了他们,才挡住周围之夷狄,中原近年来才无外族侵掠的。若是过于削弱了他们,导致外族坐大,那时干枝均弱,若再来一次镐京为犬戎所破的大乱,只怕华夏文明自此全绝。那时候诸侯威胁虽已不存,周王室以及自己宗族,却又能如何自处?
孔任反复反复想来想去,却终于无法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翻身跃起,看看天色已晚,不由得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就算是这样,也最少得数百年之后。几百年中,又有多少玄机变故会发生,那能就这么平和地一路走将下去?现在边远各国,都是苦于地广人稀,攫土之望远不如增民之望迫切。今后相当一段时间内,他们必定仍是以守土繁衍民众为主,代周争有天下为辅。就现在看来,待到那一天出现,实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罢罢罢,且先把眼前之事做好,其余之事尽力便是。我但求心中无愧于天子,无愧于百姓,也就是了。”
正在此时,杨老爹端着盆热水敲门近来了,笑道:“客官风尘仆仆,小憩之后且先梳洗一下。晚饭呆会小老儿送到房中来。”孔任略一梳洗,见他又来取水,向他一点头,笑道:“杨老爹辛苦。不知道现在可有空闲?若再无客人来,可否为我明日之游略指迷津?”
杨老爹笑满面道:“客官不必客气。说实在话,我这偏僻小店,便几日也难得来上一位客人。可今日托客官之福,本店三间客房竟都已满了。便再有客人肯来屈就,小老儿也只好礼送而出。因此,现在小老儿自是大大有闲。”孔任道:“如此甚好。老爹且先坐下慢慢说。”
杨老爹道:“如此告罪了。”坐下后说道:“本地乃是南北地气交界之地,亦是云梦大泽之北缘,虽无高山大川,却也有奇峰大泽数处。若依远近来看,客官明日不妨先游云台。”孔任道:“这‘云台’二字,甚是不俗。不知可有典故?”杨老爹道:“有没有典故,请恕小老孤陋寡闻,实在是不知道。不过据说是登临其上时,能感云气,乃是此一带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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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碧血痴心 第 二 回 魔踪倩影乱人心(六)
孔任点了点头,心想确是如此。自己一路南下,所过之处多为平原丘陵,道路虽然有时不佳,但乃是长期未开发之故,并非山体本身险峻高大。因此,此地之地势,虽然也有高低变化,但多是慢慢变高慢慢变低。纵偶有突起小丘,亦甚是低矮,最多拨地数丈数十丈,实在无以成蜂。因此,若有一能感云气的山,那便非常难得。
那杨老爹续道:“对了,客官自北来,想来一近本地,便有天地轮换之感吧?”孔任笑道:“正是。别的不说,这水是多多了。”北地河流甚少,此初春时节,河中多无甚么水,接近断流。然一近武胜之关,山岭顿绿,水流不断,全无残冬虽竭、春意未至之气象。说起来,这里虽非江南,却已经是大是让人觉得颇有传说中的吴越江南一带气象了。
只是此行道路不便,人烟稀少,野地甚多;且路上猛兽常有出没,甚至传说有还有鳄蟒熊罴野人隐现。自己身怀武功,当然不惧,但村夫野老们,那却是只有远远避开为上。中原之人或以“鄂”喻楚地的这一片,说不定便寓有此地有蛇鳄之意。其实要说鳄鱼真正多的地方,乃是在吴越与楚之间的一带少人之地,此处似还是离得有些远。
杨老爹笑道:“这两边地气截然不同,说起来也就是因一山一水之隔。这一水乃是淮河,今之云梦大泽即为其远源。这一山是指秦岭,我云台之山也可说是秦岭余脉。一过这一山一水,南边暗河之水的冷意便会大减,水气也更是丰足。小老儿少时常上山砍柴,也曾偶至云台山巅略窥景致,但见云逝若流,气横如练,烟霞纵横,皆在此巅。这云台二字,想来当与此有关。客官明日若是登山,当可亲谒此等气象了。”
孔任听得甚是神往,心想:“若真是如此名山,那可不能不拜。”当下便道:“听老爹所述,此山亦平日柴禾出处,想来当在左近。”杨老爹道:“正是。其实这小城便是依山而建,说起来我这小店便是山脚。客官虽是在问如何登山,其实却已半在山中了。”孔任大笑,赏了几个钱,杨老爹退了出去。
次日起来,先做了一会吐纳功课,并不出直去登山游览,却是问了杨老爹有什么地方可以做工。杨老爹甚是诧异,但想起冠剑之游的青年人中,确实是有些人会时不时做工补些路费,也就给他指了几个地方让他去试试。本来孔任在郑那几天,便已是够了基本路费,但这两天处处问人,不得不有赏钱。孔任既然不好意思太少给,自然又有些囊中羞涩了。
受杨老爹指点,孔任长了些心眼,略略改了中原口音,果然一路上和顺得多。但问了几处地方,却都一时没什么闲工。一直找到下午,他才找到一个机会,乃是在一处大户人家的私家山林上,帮忙护林和种银耳。这事虽是以前闻所未闻,但他看了一看,也就会了。
学武之人身轻体健,耳聪目明,不到一天,孔任就已是熟练非凡,而且手法颇尽其妙。那管家大喜,直接指给他一片腐木成堆、但以前却从来不及利用的小山,说是由他去种,只按他报的方圆大小算钱,还一个劲地问他能不能长留下来。
长留自然是不行,但孔任算了一算,若是自己三天内能干完,那么便可抵三十天大方些使用,对这活自是欣然同意。到得那小山上的第二日下午,他便已经按照计划干完了大半。黄昏之际,他见云气缭绕,景色甚是秀美,便放下活计,准备休息休息。
忽然,几个杂乱无章的声音过来,似是在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快搜,别放跑了那小杂种!”孔任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定神看过去,便见一条瘦瘦小小的黑影连滚带爬地从小丘下面窜过。恍惚看去,那小黑影的衣衫似是褴偻之极,活脱象只小猴子。孔任揉了揉眼,正想看清楚时,忽后面一人大声喝道:“喂,开荒的,看见一个小杂种过去没有?”
孔任本来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应先帮忙抓住那小童,问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现下他一听这追的人如此无礼,心头不免大是气愤,便干脆装作没听见。新追来的另一人见孔任意甚轻蔑,怒声道:“小子,你就算没长眼睛,难道耳朵也没长?大爷在问你话呢!是不欠揍啊?”
孔任微微笑道:“不错,在下既没长眼睛,也没长耳朵,只长了两拳两脚。现在在下浑身发痒,还真的很是欠揍。”他说着,慢慢转过身来,见那两条大汉乃是僮仆打扮,心下更是冷笑:“人说当别人奴才的,特别喜欢对另外的人耍威风,看来还真是不假。”
那二人甚是粗豪壮大,也有几分武功,从来都是横冲直撞,呼来喝去,是以常常被派以重责。可是现在,他们居然被一个并不十分强壮、甚至有些文弱的年青人如此轻视,那还了得?二人相视一眼,虎吼一声,一左一右就扑了过去。孔任微微一笑,双手不知怎地随便一抓一带,那二人便已是从空中由并扑变成了对扑。只听砰地一声,二人同时滚落在地,都是鼻青脸肿。二人心知遇上了高人,正要逃跑,身体却已被踩住了。
孔任笑道:“二位究竟是为何要抓那小孩?早些说将出来,若是他有错,现在在下还来得及去替二位抓他回来。”那二人面面相觑,一人忽道:“那小杂种……”孔任面色一沉,道:“你说什么?”那人吓了一跳,连忙住口。其同伴呐呐道:“那小孩装熊,吓我们小姐。”
孔任气极反笑,道:“这么小一个小流浪儿,才不过五六岁,能装熊吓你们两个大汉护着的大小姐?便是千金小姐,也不能这么娇气,去跟小孩子计较!”那人忙道:“我们家小姐只有两岁多,被他吓得哇哇大哭。”孔任一怔,心想:“这倒有可能。”他见那小孩似乎就要消失,正要先去将他带回问话,忽觉脚下那二人同时发力,居然还真的挣脱开来,要袭自己两腿。孔任冷冷一笑,只一飞身反踢,那二人便又被他踢倒在地。
孔任嘿嘿笑道:“二位想来是没有说实话,是以才这么怕对质。莫非你家小姐不是两岁多,而是二十多岁?”说着忽然一脚下去,那旁边碗口粗的木头竟然一下断了十几根。那二人顿时面色苍白,一人苦苦哀求道:“大侠,是真的。”孔任怒道:“那你们怕什么?”
那二人不敢答话,只是时不时偷偷看他脸色。孔任见他们神气,知他们对那小孩恼火其实未必真的很大,倒是蛮横惯了之后,对自己制住他们极为不满。孔任想到这里,心下反而气消了些,道:“老实说清楚,便放你们走。若有隐瞒,你们今天就在这里躺一晚上,体验一下月白风清的雅致。我这人不但没长眼没长耳,更加没长脑子,很好骗的。你们想不想试试我的分辨能力啊?”
那二人垂头丧气,道:“不敢了,说什么也不敢了。”一人道:“老爷让我们几人陪小姐出游,采集花草,哄她开心,结果忽然看见黑影一闪就不见。小姐立刻好奇起来,连问是不是小熊,要我们去捉来看看。我们一去,还没靠近,那家伙就从枯洞里跳起来跑了,吓了我们一大跳,小姐更是哇哇大哭。我们要给小姐出气,就追过来想痛……打他几下。”
孔任一听,便知那小丐八成是见大家富贵之人来游山,想躲起来不被呵斥,不料还是被发现,便只好逃跑。那小女孩那么小,不过是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