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连忙赔着笑,“对不起,林小姐!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看来,我错了!我很抱歉!但是,请你不要生气!”
林若姝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请叫我苏合太太,谢谢!请你离开,谢谢!”
怀特摊摊手掌,怏怏不乐地说,“好吧。”他便转身出去。
林若姝在他身后,啪地一声把门关上,慢慢地回到椅子上,慢慢地坐下,慢慢地回忆。回忆他临走之前叮嘱她,如果他死了,宁可让她恨他,也不要让她想他念他。可是,她只知道他生死不明,她不恨他,他不知道他生和死,只是想他念他。现在,她知道他还活着,反倒恨他了。
林若姝一脸疲倦地趴在桌子上,不由地悲从中来,原来他活着。这么久以来,她那么悲伤,那么挂念,他竟然活着,还和珍妮在一起!他就算不愿意要她,至少也该向她报个平安才对!她一直在找他,但是找他不到,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直都没有他的踪影,她一直报着侥幸的心里等他归来,她无处可等,只好忍痛抛下母亲,守在西郊洋房,等着哪一天,她在睡梦中醒来,一眼睁,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甚至还想,他会冷眼看着她不雅的睡姿,一脸的嫌弃!
可是,她错了!他临别的那一席话,让她去恨他,让他不要想他,不想念他!原来,他早有打算,所以,他让她忘了他,宁可去恨他,让他去找怀特或者曹一谨过她的小日子!原来,他早就想和她两两相忘!
下班后,林若姝神情恍惚地坐了辆车子,习惯性地说了西郊洋房详细地址。
当车子在西郊洋房铁门外停下,她下车,付了车钱,进入铁门,刚刚走到门厅,突然醒悟过来,她怎么又来这里了?他都和珍妮在一起了,她还有什么必要等他?
想到这里,林若姝抬头向二楼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慢慢地转过身,院子里的草有些枯黄了。当草鲜叶嫩时,她来这里,现在草枯了,她要离开这里。原来以为的一生一世,最终成为转瞬即逝的一季,只是一个夏季而已。
林若姝刚走出几步,只听后面有人说,“林小姐,怎么不进来啊?”
林若姝整个身体一僵,那声音是珍妮的。她顿时气愤交加,又转过身来,骂她打她,可是终究还是站着没动。
珍妮笑着搂着她的肩膀,“苏合在里面呢!你们好久没见了吧?进来喝杯茶再走!”
这是女主人的口吻。林若姝觉得自己进去,无非是直接面对苏合还活着却将她蒙在鼓里的事实。这现实太惨烈,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找苏合,能想到的地方不多,可是,如果苏合想要找她,哪里都能找得到。
林若姝使劲压抑着心里的痛,跟着珍妮进了屋里。
宽大的客厅,一如往常般安静干净。正是傍晚,夕阳从宽大的窗户照进来,临床的沙发上,有个人静静地坐在落日的余晖里。
他的侧影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是苏合。珍妮跑过去,把手很自然地搭在肩上,“苏合,林小姐来了!”
苏合没转脸,不动声色地说,“请林小姐煮壶奶茶吧!很久没有喝到了。”
珍妮看看苏合,再看看林若姝,面露难色,“苏合,林小姐是客人,让客人动手煮茶是不礼貌的!”
苏合这才转过脸来,一双俊眸犀利地落在林若姝的脸上,“她是常客,不会介意。对吧?”
常客。她和他之间的一切,就用常客两个字一笔带过了吗?林若姝心刀割式的痛,这样的分别方式,倒很想苏合的方式,果断坚决,不拖泥带水,就像一把快刀,就两颗心噌一下,一劈两半儿,谁的心口留血,谁就输了。
林若姝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她承认自己输了,且一败涂地,再无力翻身。
她强作微笑,点点头,微微一笑,“是的。我不介意。”
林若姝便转身进入厨房,女佣冲点头,“太太!”她面无表情,“你出去吧!我煮奶茶。”
奶茶煮好,林若姝倒了两杯,放在茶盘里。她看着茶杯上升腾起的热气,不由地有些发愣,想起自己曾经想着,希望能和苏合在多城看着炊烟袅袅,过平淡的日子。现在希望破灭了,奶茶飘出来的只是无尽的绝望。
林若姝想到这里,眼泪不争气地湿了眼眶,她吸了口气,抬起头,使劲把眼泪逼回去。突然,她看到了上面几个瓶子,她清楚地记得,最里面的瓶子里,装着她带来的纺织用的盐。她犹豫了一上,便伸手把瓶子拿下来,上面有尘土,看来好久没有人动过了。林若姝捏了一点,放进苏合的杯子里,又拿来布子,把几个瓶子一一擦拭干净,再放回原处。
林若姝这才把茶端出来,走到客厅,放在苏合和珍妮面前。
苏合没说话,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下,只是看着窗外出神,再没说话。
珍妮见气氛有些尴尬,笑着站起来,拉着林若姝,“林小姐,请坐!你不喝吗?”
林若姝笑笑,“我不喝。谢谢。我,想上屋里收拾一下,把我的东西带走!”
这时,苏合说话了,“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带走!如果,你需要,重新买吧!”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卷钱,推过来。
你这是遣散费吗?林若姝感到受了极大的侮辱!她冷冷地打量了一眼苏合的侧脸,“先生客气了。我自己的东西自己能买得起,那么,楼上属于我的东西,就让佣人扔了吧!免得影响苏合先生迎娶新人的雅兴!”
林若姝出来,洋房地处偏远,她走出十几米,司机追上来,“太太,我送你吧!”
林若姝微微一笑,“我不需要先生挂念!”
司机轻声说,“是我请示苏合先生,送送太太,苏合先生没说话,珍妮小姐同意的。”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他多少会顾念旧情,以及——,林若姝低头看了一眼小腹,然后抬头冲司机苦笑一声,“不必了!谢谢你。我想自己走走。”
林若姝一转身,眼泪忍不住掉不来。在这无人的路上,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雨滂沱。她一边流泪,一边回忆,一边回忆,一边流泪。曾经以为,那些相亲相爱的细节,会成为她与他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如今这细节,虽成追忆,却如一把回忆的尖刀,把她的心割得支离破碎。
林若姝一边走一边哭,一直走出两三公里,这才看见一辆车,她把眼泪擦干,坐车回到妈妈的家。林若姝站在门外,做了几个深呼吸,清了清嗓子,这才进屋来。
林母看到林若姝神色异常,“你怎么了?”
林若姝揉揉发红的眼睛,“眼睛痒。”妈妈看着林若姝低头走进自己屋里,摇摇头。
林若姝把门关上,她靠着门板,慢慢地坐在上,再次泪如雨下。
次日,怀特依旧没心没肺地到办公室来探望林若姝。他一脸惆怅地看着林若姝,“对不起,苏合太太。我很抱歉,让你难过。”
林若姝抬起头来,叹了口气,“叫我林小姐。”
“林——小姐?”怀特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疑问,“你见过苏合先生了?”
林若姝不想再提及昨天以及过往的一切。如果,她和苏合注定是一场孽缘,就让它们成为过去,死一样的过去,不再提及,不再想起,不再面对。一切如苏合之前所愿,宁可去恨,也不去想念。
“怀特,我为昨天的态度向你道歉。”
怀特静静地看了林若姝几秒,“你想好了?离开苏合先生?”
林若姝勉强笑了笑。离开?好像是她被人家抛弃了吧?她呆在原地,以为他迷失了方向,执拗地等他回来找她。可惜,人家早就朝下一个路口走了。人生短暂,却人潮人涌,当他的目光不再她身上之后,他和她的分散便不可避免了。
隔了几天,曹静雅又从保定来到了北京。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带着曹唯来。林若姝下班回到家,看到顾秋白和图娅,曹静雅正坐在林妈妈的餐桌上等她。
曹静雅貌似文静了一些,没有风风火火地扑过来,只站起来问候林若姝。林若姝微笑着,点头回应。
饭后,顾秋白回到自己屋子里,图娅和林妈妈收拾厨房,曹静雅拉林若姝回屋聊天,第一句,“我师哥还没有消息吗?”
林若姝在做出决定之前,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没说话。
曹静雅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种默认,“我哥回来了!”
林若姝猛地一愣,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第90章
次日傍晚,曹老爷子派人来接曹静雅和林若姝到曹府吃饭。林若姝顾及到自己前阵子已经嫁给苏合,再去参加曹家的家宴,未免不够名正言顺,便断然拒绝。
隔了两日,却是曹一谨亲自上门来拜见岳母大人。林母见是曹一谨,不免有些意外,仍然笑吟吟地把曹一谨迎进来。曹一谨把从海外带回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看着林妈妈给他倒了杯水。
他把茶杯握在手里,看了看林妈妈,“您这些年,身体还好吧?”
林妈妈坐在他的对面,“很好。一谨,这些年在海外还顺意吗?”
曹一谨用手帕擦擦汗,“还好。岳母,这些年,若姝她,还好吧?”
提起若姝,林妈妈对于曹一谨当年的不辞而别还是颇有意见的,“叫我林伯母即可。若姝她很好。”
很好两个字一落,林妈妈想起那天晚上,林若姝揉着眼睛说眼睛痒,心里当下突突直跳,暗想,不知道这是不是个不好的征兆。
曹一谨两个米字酒窝一停,从林妈妈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叫林伯母,她不认可他和若姝之间的关系了吗?
曹一谨一笑,“岳母,怎么能叫伯母呢?您这是?”他没往下说,为难地笑笑。
林妈妈收敛了笑容,看着曹一谨尴尬的表情,“一谨,不瞒你说,若姝,她嫁给了苏合。”
林若姝下班回到家,一眼看到了一别几年后的曹一谨,他的相貌并没有多大变化,还如那些年一样,肤白,一笑有两个酒窝。只不过,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
他看到林若姝回来,不由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若姝看着妈妈,“我饿!”她就此躲过了曹一谨火辣辣的眼神。
林妈妈连忙说,“一谨,留下来吃饭吧。”然后,转身躲进厨房,把客厅留给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
林若姝有些不自在,坐下,看曹一谨杯子里的水已经见底了,便笑道,“我给你倒杯水!”
曹一谨依旧站在原地,眼睛不离林若姝的脸,“不,我喝了好几杯,好不容易等到你。若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不?”
林若姝看了一眼屋外,“妈!图娅呢?”
林妈妈在厨房里答,“跟顾秋白出去了!”
林若姝抬上犹豫了一下,“那好吧!附近有个馆子,我们出去聊。”她又到厨房交待妈妈,别做饭了,她回来带。
曹一谨跟林妈妈道了别,两人这才一前一后从巷道出来,走到外面马路上,向西走出几百米,有家不大,但很安静干静的馆子坐了。
曹一谨拿起菜谱,笑笑,“我这几年在国外,吃惯了西餐,都不怎么会点菜了。你来吧!”
他把菜谱推过来,林若姝没抬头,胡乱点了几道菜,小二答应着去了。
林若姝这才看着曹一谨痴痴的眼神,“曹先生!别来无恙。”
曹公子?曹一谨眨了眨眼神,想起林妈妈的话,当下脸色一暗,“怎么这么生份?你不是一直叫我一谨的吗?”
林若姝笑了笑,“曹一谨,你当初不辞而别,如今在洋人的世界玩腻了,又回来了,以为一切如初吗?曹一谨,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曹一谨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我错了,我现在回来想弥补这几年对你的亏欠。”
林若姝听到这话,顿时没了食欲。她嫁给曹一谨是一种错,还好,她想要纠正。至于曹一谨在几年前不辞而别有没有错,她不想追究,若追究,好像她对他有怨言,有期待。其实,她潜意识里一直没想过他还会回来。但是,她听不得曹一谨说话的语气,男人,凭什么说走就想走,说回就想回?而女人就理所当然地要等她回来吗?
她当下一推筷子,“我吃饱了,曹先生。”
曹一谨见她要推碗走人的意思,上前一步,拉着她的胳膊,“若姝!你倒是给我个明确态度呀!”
林若姝看了曹一谨一眼,眼神又顺着他的脸向下落在他拉她的手上,曹一谨很识趣地放开。
他是个聪明人,难道她刚刚的话,还不够明朗吗?他还要她多明确?明确到直接告诉他,我希望你老死在海外,永远都不回来吗?
曹一谨见林若姝不说话,以为她在犹豫,他便接着说,“我一定会弥补的,你相信我一次。”
林若姝不能确定,那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