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多谢老师补充——”接着,由良重新望向了六识命。“一开始,两起命案都被你操纵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后来,当我在研究所里看到你,发现你是日下的精神科主治医师的时候,我基本上就可以肯定了;
“我本想早点收拾掉你的,但当时正忙着冬子的事情,就一时耽搁了——可谁知道,就在那一天,透子被杀了。我觉得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就尽可能快地把心尔查了出来。”
说到这里,由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行了,这二十一年的恩怨总算是讲完了;现在到了算总账的时刻了——”
她冷冷地望着六识命。“以伸张正义为名的刽子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指责我的资格。”六识命轻蔑地说道:“我也完全搞不懂你把我们这些人揪出来是为了什么。莫非你也是为了伸张正义?别忘了,你和我们一样,不过都是杀人犯——”
“正义?那种高尚的词与我没什么关系呢——”由良苦笑了一下。“仅仅只是因为,我有想要守护的人罢了。”
“守护?哈哈哈——”六识命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曾经杀了那么多人,现在竟然说要守护别人?别开玩笑了——”
“没错,我是杀过很多人,可那又如何——”由良直直地盯着他。“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我想要守护她,让她远离危险的杀人犯,让她不再受身世的困扰,让她可以健康幸福地生活下去——如果这样能或多或少报答一下她母亲的话,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不仅想守护她,我还想守护很多人——”她的声音渐渐抬高了。“织姬,缀子,就连透子我也想拯救——她们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如果能够拯救她们,这个国家才会有希望,合理的秩序才会建立起来。”
“很可惜,那些人都死了呢——”六识命讽刺道:“凭你一个人又能拯救多少个呢?”
“至少,我拯救了一个——不,”由良摇摇头。“两个。”
“是吗?两个可不够呢——”六识命晃动着食指,摇了摇头。“由良,你至少杀了三个人,仅仅拯救两个人可是远远不够的——你这样,是没办法赎清自己的罪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远远不够——所以,我一早就决定了;”由良平静地宣告道:“等我查出全部的杀人犯,找到美砂的尸体,告诉冬子有关她身世的一切,治好她的贫血症——等到解决了所有的这一切以后,我就去自首——”
“什么?!自首?!”我大吃一惊。“由良,你说的是真的?!”
冬子一下子愣住了——她缓缓开口道:“姐姐……你是这么决定的吗……”
“由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秋五痛苦望着她:“我不想你被关起来……”
“各位——从我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起,你们就该猜到了吧。”由良的表情格外严肃。“我从母亲那里学到的可不仅仅只有鉴赏美术品和易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我很清楚——只有选择不再躲藏下去,只有从黑暗的蛋壳里出来,我才能够行走在阳光下,迎来属于自己的救赎。”
“真有意思呢——没想到和我齐名的杀人魔,到最后竟然选择同归于尽——”六识命看上去似乎很遗憾。“太可惜了,我多希望我们父女两个能够一直这么斗下去,那该多好——这样人生哪里会无聊呢——”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由良重新盯着他。“现在,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冬子的?”
“我只能告诉你——比起她,我更愿意把你当作是我和美砂的女儿,因为你继承了我们两人的许多东西——至于她;”六识命指了指冬子。“不过是我的一个实验品罢了,根本就没有我的基因。”
“我只是……实验品……吗……”
遭到亲舅舅如此冷漠的宣告,冬子顿感无比失落。
“可她跟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吗?你难道就愿意让她被绑架吗?”由良接连质问六识命道。
“从生物学上看,她和美砂就是同一个人;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和美砂等同。”六识命淡淡地回答了这么一句。
“确实是呢——但没有关系。”由良望向了冬子。“冬子,你确实不是美砂,但也决不是其他人——你就是冬子;无论是姓六识,中原,还是朽木,你都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冬子,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你;过去的自己是你,现在的自己也是你——这两者一同构成了你的存在,你一直就活在这里。”
“……这就是……我的存在吗……”冬子喃喃自语了起来。“或许是呢……”
——如同确认一般,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心结,也终于解开了吧。
“好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等等——”我打断了六识命。“你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啊,时坂先生。”他微笑着望向我。“你是想问——由记子小姐的头去了哪里对吧?如果可以的话,真想马上还给你呢——”
——终于,终于到了这一刻;
——那个禽兽,终于肯说了吗
“那我就不废话了——快点交出来。”我狠狠地瞪着他。
“不过很遗憾呢,这已经不可能做到了,要问为什么的话——”
六识将手贴上了自己的肚子。
“现在究竟在哪里啊——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她可是绝佳的素材,是的——非常美丽,特别是那双迷人的眼睛——”
他舔了舔舌头,做出一副非常美味的样子。
“你这混蛋——!”我不由得将手伸向了怀中。
“你恨我,甚至想要杀了我,对吧?”六识命故意张开了双臂。“我知道你的怀里装着什么,赶紧拿出来吧——”
被他的话语所激,我猛地从怀里掏出柯尔特45口径左轮手枪——辞职时,我故意没有归还自己的警备用枪,为的就是今天的这一刻。
“怎么了?快朝我开一枪啊——”六识命继续怂恿道:“你到现在还没见过她最后一面吧——”
“不用你说——”我拉开了枪栓。
“玲人,快把枪放下,不能杀他——”秋五劝阻道。
“时坂老师,不可以杀人啊——”冬子也喊了起来。
“你们都闭嘴!”我大喝一声,把枪对准了六识命的胸膛。
“没错,这样才对嘛——”六识命笑得更肆意了。“扣动扳机,仅仅一下的功夫,你就可以报仇了——”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只需轻轻一扣扳机,六识命的心脏就会被击穿;
——他会血流成河,死于非命;
——这样,我就能为由记子报仇了!
“过路魔就要上身了吗,老师?”由良的声音插了进来。“你选择成为它,成为六识命的俘虏吗?”
“闭嘴——!”我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你这个杀人犯还假装什么清高!你最没有资格拦着我!”
——真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要拦着我?!!
“我当然没有资格拦着你,”由良平静地说道:“我也对假扮清高没什么兴趣——我只想告诉你,你要是把他杀了,就等于害死了冬子。”
“害死冬子?!”我保持着瞄准的姿势,吃惊地向她问道。
“我怎么了吗?”冬子颇为惊讶。
“冬子,你知道你的贫血有多严重吗?”由良望向靖匡。“还是朽木所长来说吧。”
靖匡点了点头,向冬子说道:“你罹患的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你的骨髓造血功能极其低下,根本不足以补充血液细胞——”
“也就是说……是很严重的病吗……”冬子缓缓开口问道。“也就是说……我很快会死吗……”
“目前虽然没有更有效的治疗措施,但我会尽全力拯救自己的外孙女的——”靖匡向她保证道。
“够了——!”我再一次吼了出来。“冬子的病跟六识命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哦——”由良继续说道:“治好冬子的办法不是没有——那就是骨髓移植,明白吗?我要抽取六识命的骨髓,移植到冬子的体内——他们毕竟有血缘关系,匹配的可能性极高;而且,六识命是冬子目前已知的最后一个血亲——所以,你要是杀了他,也就等于是掐灭治好冬子的最后一线希望了。”
“竟然有这种事情……”我握住枪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我想报仇,我无比地想报仇;
——可我也不想看着冬子在病痛中死去;
——她才那么年轻,才刚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本应和她的家人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的;
渐渐地——胸口的火焰退却熄灭了;
理智逐渐占据了上风;
——如果我选择朝六识命开枪;
——那我就是在法律外实施自以为是的制裁;
——我就会变得和他一样;
——我也会,成为一个杀人犯;
——那么,他平生最后的一个诡计就会得逞了。
我摇了摇头,然后——拉上了保险,将枪收入怀中。
“——呀,不开枪了吗——”六识命继续挑衅道:“你对未婚妻的爱,就只有这么一点了吗?喂喂,她在黄泉之下也会哭泣的哦——”
“少来这一套——六识命,你已经被由良逼得穷途末路了,不过就是在求死罢了——”我直直地盯着他。“你想激怒我,把我变成跟你一样的人渣——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哎呀,被你发现了呢——”六识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不愧是由良,每次都能看穿我的计划呢——不过——”他从衣袖里亮出某样细长的东西。“想要抽我的骨髓,可没那么容易呢——”
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由良的身影已飞快地朝他扑了过去——
定睛一看——六识命手里握着的,分明是手术刀。
他冷笑着,将刀刃架上了自己的脖颈——
他想自杀——
他宁愿像一个英雄那样骄傲地死去,也不愿活着受到其他人的羞辱——
直到最后一刻,他也要把自己当作是英雄——
多么偏执。
眼看着由良就要扑倒六识命的身躯,她却突然闪到了一旁;
趁此机会,六识命挥起了右手腕;
他的脸上挂着胜利般得意的笑容——
“砰!”
一声枪响划过寂静的夜空——
六识命膝盖一软,跪了下去——看样子,他的腿中枪了;一旁的由良立刻上前缴了他的械。
“是谁干的?!”我厉声喝问道。
至少不是我——
我的枪还在怀里——
“哎呀,怎么每次都要我最后一个出场呢——”一个讨人厌的自大声音响了起来。
——八木沼悠闲地吹着枪口,从六识命身后的黑暗中现身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他笑着望向秋五和由良。“两位老友,我们又见面了——时间地点和五年前几乎完全一样呢——”
“由良,你居然把条子带来了——”
六识命的表情扭曲了——他正想起身,却被八木沼狠狠地踩住了小腿上的伤口,只得惨叫着跪了下去。
“嘴巴放干净点,怪胎。”八木沼掏出手铐,一把铐住了他。“顺便告诉你,我出现在这里和由良半点关系也没有。”
“那八木沼,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我不解地问道。
“简单得很呐,时坂前辈。”他得意洋洋地翘起了下巴。“你们离开朽木医院的时候,我开私家车跟在了你们的后面——果然,跟踪你们才是明智的选择。”
“老早就瞄到你鬼鬼祟祟地躲在他后面了——”由良打了个呵欠。“全都听到了吧?潜伏了一个晚上,也真是辛苦你了呢——”
“没什么——”他耸了耸肩。“得以目睹东京两代杀人魔的对决,实在是荣幸至极啊——今晚的一切,正好印证了我非常信奉的两句话呢——”
“哦,哪两句?”由良似乎很感兴趣。
“最好的杀人犯,莫过于医生了——他们一有知识,二有胆量。”八木沼竖起了一根手指。
“那最好的侦探呢?”
“还用问吗?”他竖起了第二根手指。“最好的侦探,莫过于曾经的杀人犯了——”
“不用多说了——”她朝八木沼伸出了手。“把我也铐上吧。”
“由良,不要——!”秋五正要冲过去,我却挡在了他的前面,向他摇了摇头。
“哟——求之不得呢,五年前的千里教教主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今天真是丰收呢——”
说着,八木沼摸了摸口袋。
“哎呀,手铐不够了呢——”他苦笑了一下。“算了,今天就先放过你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由良望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