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之鸟与炼狱之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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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之鸟与炼狱之鸦-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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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菜子,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易容——”我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母亲中原美砂的亲传啊——”她得意洋洋地望着我。
  “原来如此——不过你这小子也挺行的嘛——都快赶上二十面相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嘛——要是这座城市里能有一个明智小五郎就好了。”她揶揄道。
  一阵痛哭过后,心尔大惑不解地望着加菜子。
  “你到底是……”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她清了清嗓子。“我叫柚木加菜子,曾经是中原美砂的养女——跟你是一样的人呢……”
  “跟我……是一样的……?”心尔不是很明白
  “总之,大家以后就是兄弟姐妹了——”冬子一把搂住了他和加菜子。
  心尔却立刻挣脱了她的手。
  “……我不配当你的哥哥……”他转过头去。“我杀了你的两个同学……还差点绑架了你……你不应该原谅我……”
  “我并没有原谅你。”冬子摇了摇头。“你杀了缀子和透子,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是吗……果然是这样呢……”心尔黯然低下了头。
  “可是,我们又是极其相似的人啊——正因为是相似的,所以我想——或许我能理解你的痛苦吧……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啊……”
  “冬子……你不需要为我难过……我是有罪的……注定只能一个人下地狱……”心尔的声音越来越绝望。
  “说什么呢?”冬子捧起了他的脸。“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而且现在,我们还是家人啊——”
  “你说……我们是家人……?”心尔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嗯。”冬子朝他伸出了手。“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心尔——”加菜子也加入了进来。“虽然我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你,甚至可以说很恨你,恨到想要杀了你,但我还是想说——就算是曾经犯下过大罪的人,如果发自内心地忏悔的话,终有一天也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救赎。”
  她望向我和桂木女士。“老师和修女都是这么说的,对吧?”
  我们都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也能……迎来那一天吗……?”心尔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个我回答不了你——”加菜子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但我相信——”冬子鼓励道:“如果是小心的话,一定可以的。”
  低下头——
  心尔偷偷地抹去了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过去的她,是十分爱哭闹的孩子;
  据说,她的母亲失踪了;
  不知道为什么,轮到了初来乍到的自己去照顾她。
  自己从来没有和那样的孩子打过交道,于是很困惑;
  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毕竟那时候的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也曾经一起哭过。
  直到有一天,自己突然意识到了——
  她是觉得很寂寞吧;
  然后便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很寂寞吧;
  因为自己和她一样,也失去了母亲啊。
  打定主意,要让她开心起来;
  自己让她握住树枝——
  其实是想让她拿铅笔的;
  不过在那个东京遭到空袭、物资严重匮乏的时期,那种奢侈的东西是没办法弄到手的。
  自己教她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画;
  她很快就对此着迷,开始在湖边的沙地上涂鸦;
  湖对岸目所能及的群山,周围行走的人群,含苞待放的花朵……
  这些全都成了她描绘的对象;
  毕竟年纪尚小,她画出来的几乎都是些意义不明的东西;
  即使如此,她还是快乐地画着;
  后来,教会的其他孩子也加入了进来;
  终于,她重拾了笑容;
  ——那是与母亲美砂十分相似的笑容;
  ——那是成为了自己离家出走契机的雕像《壳之少女》的面容。
  当时她还很年幼;
  因此没有意识到,她其实是美砂的女儿;
  不——也许当时就是因为觉得她与母亲有几分神似,所以自己才会去照顾她的。
  从那以后,真是和她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呢——
  经常和她一起去湖边玩耍;
  从教堂旁边的坡道走下去,很快就能到达湖边了。
  记得有一次,她兴奋地沿坡道向下跑;
  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于是便哭了起来;
  自己慌忙背着她回到教堂,还替她治疗了擦伤。
  第二天,她就吵着要自己再带她去;
  踏入冰凉的湖水,自己朝她招手;
  可她根本不会游泳,所以连靠近水边都不敢;
  于是自己便故意往她身上泼水,害得她哭了起来;
  可没过多久,她就紧跟在自己后面走了过来;
  为了报仇,她和自己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水中大战;
  到最后,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被桂木老师批评的时候,还不停地朝对方傻笑。
  ——这样天真无邪的回忆,真的数也数不清。
  可能,是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吧——
  与其说自己在照顾着她,倒不如说——
  自己同样也在被她照顾着;
  自从有了她的陪伴,自己终于可以不必再陷入同一个噩梦;
  可以安心地睡去,期待第二天的来临;
  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的了。
  可没过多久,她便离开了;
  她离开自己,去往了东京;
  从那以后,自己又是孤身一人的了。
  孤身一人地度过剩下的少年时代;
  孤身一人地来到青年时代;
  五年前,终于下定决心,追随她的身影来到了东京;
  然后——
  终于在去往湘南的火车上与她偶然重逢了;
  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
  大概是忘了吧;
  毕竟,都是年代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她那时才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呢。
  然而,坐在自己对面的她——
  看上去就跟初次见面时一样寂寞;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点没变吗?
  后来,她起身向自己道别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认出自己。
  静静地目送着她离去,消失在愈来愈深的夜幕中;
  觉得当时的自己,要是有勇气追上去就好了。
  因为一次的错过;
  因为一次的分别;
  竟酿出了这许许多多的大错。
  自己杀了人,不止一个,是四个;
  还试图绑架她;
  真不敢想象,自己那天要是成功了会如何;
  或许,又会卸掉她的四肢吧。
  那样的话——对她来说就太残忍了;
  不——自己已经做了太多残忍的事情了。
  还好,没有成功——
  于是她便重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的她,出现在了如今的自己面前;
  再一次,唤起了那个熟悉的称呼;
  一如当年——
  其实——
  自己一直都记得她;
  但也一直被母亲的幻影所束缚着;
  到最后,自己想的究竟是什么——
  也完全搞不清了;
  苦苦追寻的母亲,到头来只是一场幻梦罢了。
  其实——
  在见到雕像的那一刻,自己就知道了——
  母亲已经去世了;
  不可能再找得回来了;
  所以在见到假扮的母亲时,自己才会有那般的反应。
  但是之前呢?
  自己却只愿意活在自欺欺人的梦境中。
  梦是美好的,却终究也是要醒的;
  醒来时,自己已是满手血腥。
  她不肯原谅这样的自己——这是当然的;
  本来也没指望能够得到谅解——
  想一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
  她说她和自己是相似的;
  所以,或许能够理解自己的痛苦;
  她为如今的自己感到悲伤,难过;
  ——用着当年自己教给她的少年口吻,她如是般说道。
  最后,她还说——
  自己是她的家人;
  家人,多么崇高的词语;
  如此温暖,如此耀眼——明明就该与自己绝缘;
  可是她愿意接纳自己——
  杀害了她两个同学,还差点绑架了她的自己。
  还有那位女生——
  自称是姐姐的她说;
  ——如果发自内心地忏悔的话,终有一天也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救赎。
  这样的自己,也能迎来救赎吗?
  会有那么那一天吗?
  只是这么相信着了——
  为了她,自己愿意相信;
  因为她相信着自己。
  啊——
  母亲,等以后再见吧;
  多希望,自己能和你去到同一个地方。
  经过了冬子和加菜子的一番努力,心尔终于从多年的偏执中清醒了过来;
  他顺从地表示,自己愿意跟我们回去,向警方自首——这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我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加菜子的能力。
  正当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史黛拉来了——
  我想起了许多天前自己捡到的一个挂坠,便准备去还给她。
  可一不小心,挂坠从手中掉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被摔裂了——不,只是被打开了;
  原来是个挂坠盒。
  捡起来一看——里面是史黛拉的照片;
  这个东西果然是她的——等等;
  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不是最近才照的;
  照片上的人虽说长得和史黛拉一模一样,但我总感觉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眼角——对了,史黛拉的右眼角上有两颗特征性的痣;
  这张照片上的女人却一颗也没有;
  是错觉吗?
  不,从照片的年头上看,这应该是史黛拉的姐姐吧——
  再怎么说,也没有人会在随身携带的挂坠里放入自己的照片啊。
  史黛拉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我向她打招呼道:
  “哟,史黛拉——”
  “……是谁?”她歪着脑袋望向我。
  “我说——都已经这么多回了,你也总该记得我了吧。”我不满地抱怨了起来。
  “啊,是玲人——”她终于想了起来。“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掏出了挂坠盒。“这个东西应该是你遗失的吧?”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
  “抱歉,我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照片。”我把挂坠盒交到了她的手中。“那是你的姐姐吗?”
  “嗯,是姐姐大人。”史黛拉点了点头。
  “还真是蛮像的呢。”我感叹了一句——不过中原美砂和朽木冬子两母女居然可以相像到那种程度,这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嗯……不过已经去世了……”她一下子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不由得紧紧地攥住了那个挂坠盒。
  “是吗……”我的语气也变得沉重了。“是因为战争吗?”
  “……不是,因为生病……身体逐渐动不了的怪病……”
  “这是——”我下意识地望向了一旁加菜子。
  “不大可能是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应该是重症肌无力。”加菜子的嘴里果然蹦出了两个谁也听不懂的词。
  “由于自我免疫系统的紊乱,乙酰胆碱受体遭到抗体攻击而减少,导致神经肌肉接头处出现传递障碍——这就是重症肌无力,临床表现为受累横纹肌易于疲劳——算了,这些东西在你们听来就跟天书差不多。”加菜子罢了罢手。“总之,这种病早期的话并不难治。”
  “可是……”史黛拉摇了摇头。“哥哥努力过……却没治好……”
  “真是的,早期直接手术切除部分胸腺得了——虽然会降低一部分细胞免疫功能,但总好过一天到晚服用抗胆碱酯酶药物,然后提心吊胆地等着它复发吧——疗效又慢,又不彻底,熬成晚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我说的这一切都是马后炮了——”加菜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那个家伙的年代,重症肌无力的病因都还没搞清楚呢——”
  “哥哥……?”无视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我向史黛拉问道。
  “……嗯,姐姐大人曾经的恋人。是一名医生……之前,还在医院里见过他。”
  “是在哪里的医院呢?”
  “……中野。”
  “中野……是朽木病理学研究所吗?”冬子插话道。
  “……大概。”
  “史黛拉的姐姐曾经的恋人……在那里么……”
  会是谁呢——我突然产生了好奇。
  “是朽木文弥先生吗?”
  ——虽然我不知道她姐姐多大年纪,不过我觉得文弥应该是最有可能的。
  “……肯定不是。”
  “那么,是西藤医生吗?”
  “……我觉得不是。”史黛拉摇摇头。
  ——第二有可能的又被否定了。
  “难道是,村濑直己吗?”
  “……村濑?不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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