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她的算计之中——
到了所长办公室门前,加菜子说了一声“请”。
“你们两个,赶紧给我去望风——”我一边吩咐着,一边掏出了看家宝贝——铁丝。
不过——这锁也太容易开了;没捣鼓几下,我就把门打开了。
三人立马蹿进房间内,我随手关上了门。
“要干什么赶紧动手,钱财勿动——”
“好嘞——”加菜子立刻冲向了书桌下的保险柜,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密码盘。
“密码有可能是外公,舅舅,妈妈或者我的生日呢。”冬子在一旁建议道。
“不用担心——这个就是拿来糊弄人的——”加菜子指了指密码盘。“上面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你赶紧找找钥匙在哪里。”
“啊,找到了——”冬子拉开抽屉,在里面发现了一把黄铜钥匙。加菜子示意她先别乱动,然后她隔着手套抓起钥匙,□□了密码盘旁一个不起眼的小孔里。
保险柜被打开了——加菜子直接扒开成捆的钞票,取出了一沓沓的文件。我往上面瞄了一眼——一长串的外语单词和专有名词,完全看不懂。
她慢吞吞地翻着文件,我急得在一旁直跺脚。
“你倒是快一点啊——所长可能马上就回来了!”
加菜子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翻阅着——突然,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在生我的气;可谁知道,她竟然喃喃自语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他肯定脱不了干系……又逮到一条……”
翻到一份上面写有“Mamiya Mio”字样的文件时,我不禁叫了出来——
“这不就是——”
“嘘——”加菜子示意我安静一些,然后更专注地读了起来。可没读多久,她便像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居然是这样……怎么可能……不,一点都不奇怪……理论上完全有可能……”
“我说你查完了没有啊——”我催促道。
“行了——”加菜子从这一沓文件中挑出了几份,然后把其余的放回了原处;接着她又在保险柜里翻找了一下,最后翻出了一个像是挂坠的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加菜子就已将挂坠和那几份文件一同塞进了她的手提包里——
“等等,你这是偷窃——”我伸出手阻拦她。“所长他肯定会发现的!”
“我一个人来承担,你们不用管——”她一下子拨开了我的手,然后飞快地锁上保险柜,最后将钥匙扔回抽屉里。“现在大家快逃——”
我们仨人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所长室,来到一楼的会诊大厅。
“我说,加菜子——”我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冷笑了一下。“你欠我一个解释——不,很多很多解释;首先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葛城心就是凶手的?”
“急什么——”加菜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到了今晚,一切就会揭晓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拜托老师让警方传唤几个人。”她递给我一张写着几个人名的纸片。
“为什么我非得帮忙不可?”眼见着自己又要被她使唤了,我心里十分不痛快。
“老师——你还想不想知道真相了?”加菜子扬起了眉毛。
可恶——被吊起来了。
我极不情愿地接了过来,瞄了一眼——怎么是这些人?
“我试着去找一下八木沼吧,传唤到警视厅吗?”
“不——”加菜子摇了摇头。“传唤到间宫心像位于保谷镇的家里——我们今晚到他那里去大闹一场。”
“说得轻巧——他要是根本不让我们进去怎么办?”
“你就让警方这么跟他说好了——”加菜子一脸严肃地望着我。“中原美砂的女儿,前来斩断那十余年来纠结在《壳之少女》上的偏执。”
第十六歌。壳中诞生的少女
乘坐着鱼住驾驶的皇冠警车,我们来到了位于保谷镇的间宫宅邸。
间宫邸依旧笼罩在一片阴暗寂静中,然而这片森林已被警方重重包围。
我下了车,走向被传唤来的几个人。
“请问,时坂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朽木兄妹率先向我问道。
“不用担心,等加菜子和冬子来了就知道了。”我只能这么回答道。
“可是,加菜子同学为什么要把我们叫来这里呢?”佐伯望向身后这栋破败的洋房,满脸疑惑。
“那、那个……我……”一旁的水原未央颤抖着声音。
“放轻松一些,很快就结束了。”我安慰道。
“久等了各位——”加菜子和冬子从黑暗中现出身来。“今天晚上就能解决掉大部分的问题了。”她举了举手里提着的箱子。
“冬子——你的身体还好吗?”文弥立刻向迎面走来的侄女问道。
“嗯,舅舅,我没事——”冬子微笑着说道:“这几天让您担心了。”
“没事就好……”文弥松了一口气。
“……冬子……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千鹤缓缓开口问道。
“当然——”冬子点了点头。“不过,你们始终还是我的家人——一直以来辛苦你们了。”她向文弥和千鹤深深地鞠了一躬。两人紧绷的脸也终于放松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进去吧——”加菜子向鱼住问道:“鱼住先生,间宫心像应该同意了吧?”
“那当然,门已经开了——”鱼住凶巴巴地盯着她。“话说你这小鬼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居然一句话就把间宫家的门撬开了。”
“嘛,这是冬子的功劳——”加菜子拍了拍身旁的少女。“咱们走吧——解谜的时候到了。”
推门进去——
屋内的光景,用废墟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地板上积了厚厚的好几层灰尘,残留着显眼的鞋印;
看上去十分昂贵的家具全都失去了昔日的色泽,玻璃碎裂一地;四处布满的蜘蛛网同样落满了灰尘,而拉网的蜘蛛早就已经不在了。
——放眼望去,尽是凄凉的景象。
“就在里面吗?”我用手帕捂住嘴不让自己咳嗽,然后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门微微张开着,有光从缝隙中漏出。
“恐怕正是——”加菜子带领众人那个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好像是个书斋。
“都来到这里了吗……”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独自站在房间里——正是之前在美术馆里遇到过的老人。
果然——他就是间宫心像。
“间宫心像——”加菜子冷冷地望着他。“我代母亲来向你问好。”
“你的母亲……也是中原美砂吗……?”他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望向人群中的冬子。“那一位才是吧……”
“你快说,我的母亲去哪里了!”冬子激动地朝他喊叫着:“快把我的母亲还给我!”她正想冲上去,却被加菜子拦住了。
“是谁无所谓,实际上两个都是——今晚的关键在于你。”加菜子指着间宫心像:“你多年以来怀有的偏执,成了如今一切悲剧的开端与起因。”
“偏执……或许是吧……”心像轻轻地点了点头。
加菜子踏前一步,走到心像的面前。
“我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查明三桩谋杀案的真相,还有——解开纠结在那幅画的一切偏执。”
“三桩谋杀案?!”我惊叫起来。“你没搞错吧?还有另外两起?”
“嗯——前两桩的诉讼时效就快过了,得抓紧时间才行。那么,我们现在就进入正题吧——”加菜子转过身来,向屋内的众人宣布道。
“首先得从一切事件的开端说起——那就是间宫心像所绘制的被称为《壳之少女》的名画。而谈到这幅画,就不得不说起一位女性的人生经历。她就是《壳之少女》的模特——名为中原美砂的女性。”
“那一位……就是冬子的母亲吗……?”千鹤出声询问道。
冬子点了点头。“当然——千鹤妈妈,你也是我的母亲。”
“是这样吗……”她不禁低下了头。
加菜子继续往下说道:
“昭和17年,她曾在仓敷的中原美术馆工作,在那里与身为馆长的中原幸人相遇了;他是美术馆的拥有者,仓敷数一数二的实业家中原慎二郎的儿子。两人相遇,坠入爱河,差一点就结婚了;
“问题是——美砂小姐有个带来的孩子,也就是冬子。实在很遗憾,她的亲生父亲仍然不明——”
“那个,加菜子,可能是这样的——”冬子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她制止了。
“中原老先生当然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跟带着孩子的女人结婚;在他看来,美砂就是来骗取中原家的丰硕家产的。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破裂——凭借着一流的修复技术,美砂和冬子暂时留在了仓敷。
“不久,中原幸人被征召入伍;奔赴战场之前,他排除万难让美砂和冬子母女入籍了中原家。似乎是预感到什么了——事实上,幸人先生后来战死在了硫磺岛。”
“硫磺岛……”我不禁咒骂起来:“他也真是倒霉……摊上了那么个鬼地方,回得来才怪……”
“随着中原幸人的出征,姓氏改为中原的美砂带着冬子离开了仓敷;她们去往的是位于群马县的名叫‘亲爱修女会’的地方,那里有一位姓桂木的修女可以作证;
“美砂把年幼的冬子托付给教会以后,就到东京去工作了。她的工作地点是在位于上野的东京都美术馆——当时是东京府美术馆。
“尽管是战争时期,美砂仍然每逢周末就回到群马探望冬子。可是,昭和19年——美砂的消息断绝了。”
说到这里,加菜子分别看了看佐伯主任和间宫心像。
“据曾经照顾过她的佐伯主任所说,那个时候美砂成为了间宫心像的助手,对吧?”
“……那是在夏天的时候啊……”心像如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加菜子重新以冰冷的目光望向他。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成为了《壳之少女》的模特,对吧?如果把当时的照片跟画对比一下的话,就一目了然了——你完全无法否认,对吧?”
“……嗯……”面对着她的逼问,心像只点了点头。
“当了你的模特以后,美砂小姐就突然下落不明了——这个说法你也无法否认,对吧”她直直地盯着心像的眼睛,但他没有半句回答。
“不说是吧——你会后悔的。”丢了这么一句话,加菜子重新转过身来。
“关于我和冬子的母亲——中原美砂的事,先说到这里。接下来是另一位行踪不明的人——她也是模特,同时也是间宫心像的妻子——间宫美雪女士。时坂老师,告诉我你查到的情况。”
——这正是她今天在电话上的委托之一。
我点了点头,开始说道:“没有显示她已经死亡的正式文件。当然,因为是在终战前夕,不排除有户籍消失了的可能性——”
“非常感谢——”加菜子打开随身带来的箱子,取出四月号的《文艺小说》。
“这本杂志里有篇颇有意思的小说——《Sheol之壳》,作者葛城心——本名,间宫心尔,是间宫心像的长子,也是这次事件的主犯。他在终战前夕离家出走,不过现在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小说家。”她翻到登载着《Sheol之壳》的那一页。
“我通读过间宫心尔的小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问题——无论是《Sheol之壳》,还是之前的《Neanis之卵》,他创作的小说,说白了就是记载自身经历的私小说;
“他一直使用少年,少女这种第三人称的视角,恰恰反映出他在拼命地隐藏着小说中的主角就是他自己本身的事实;
“我们来看看《Sheol之壳》这篇小说好了——小说中的主角某少年从家里出走,被深山的教会收容,与少女相遇,画画,最后返回东京——与他的行动惊人地相似;如果我以此类推,将写在这里的情节全部都看作事实的话,就得出了很可怕的结论;
“少年母亲的脸上负了轻微的烫伤;因此被伤痕日益变大的幻想所困——这就是被称为“丑形恐怖”的精神病——据说美雪小姐是位漂亮的人,所以她可能连微不足道的伤也无法忍受——但我想,应该有更深刻的原因。”
加菜子停顿了一下。
“我想,估计是因为这个伤痕,迫使间宫心像放弃了以她作为《壳之少女》模特的想法,甚至越来越冷落她——这令她无法忍受,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作为模特;
“肉体上的烫伤即使可以消失,她内心的伤痕却始终无法愈合,于是便做出了自残行为——后来,更是虐待起了儿子间宫心尔:殴打,敲砸,针扎,刀割,甚至性侵犯——简直令人发指。最后,忍无可忍的少年下定了决心——”
她重新站到间宫心像面前。
“——间宫美雪被间宫心尔杀害以后,你处理了她的尸体。”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