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之鸟与炼狱之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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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之鸟与炼狱之鸦-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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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别这么激动——”鱼住这次居然如此冷静,真是难得。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是这样的,八木沼那家伙有个大学同学现在是检察官,我从他那里听来了这么一段故事——”
  这是名为八木沼了一的警察的过去——
  八木沼了一的父亲,在战前曾是个相当有名的检察官;
  了一的母亲,则是名校的教师;
  了一与年纪相差很多的哥哥健一,还有大他三岁的姐姐英理子一同生活。
  双亲总是拿了一和健一作比较,无论哪件事情都说哥哥干得更好;而哥哥在他面前,总是有一种优越感;
  了一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卑;
  但是,只有姐姐从来不做那种事情;她只是训斥了一,但决不拿他们兄弟二人作比较。
  所以了一他——喜欢姐姐。
  了一的父亲是检察官。
  为了立案不惜使用任何手段,是个甚至可以说卑劣的——有才能的检察官。
  了一从没见父亲笑过。
  说到底,父亲几乎没在家里待过。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母亲肯定觉得很寂寞;
  对于不顾家庭的父亲,她的心里一定感到很厌烦。
  母亲见异思迁,和同事的老师搞上了;
  仅仅一次的过失——就令一切都变得疯狂了。
  母亲怀上了外遇对象的孩子;
  父亲勃然大怒,于是双亲离婚了。
  三人被父亲抚养;由母亲养育他们,在经济上是负担不起的。
  成了单身以后,父亲变得非常暴戾;
  刚好,同一时期的共产主义者检举他不正当行为的事情也很严重;
  父亲借助检察院以及特别高等警察的力量把事情压了下去;
  不过,曾一度加身的污名并没有被洗刷掉。
  父亲开始沉溺于酒精,并逐渐对子女三人动用起暴力来;
  哥哥健一很聪明,他决不做违抗父亲的事;他知道,一旦惹恼父亲会有什么后果;
  因此,父亲的暴力主要施向了一和姐姐英理子;
  了一被父亲无理地殴打的时候,英理子一定会挺身保护;
  她对了一越关心,父亲的愤怒就越强烈。
  英理子是像母亲一样美丽的女性;
  父亲是在嫉妒吧——没过多久,施加的暴力就变成了性暴力。
  但是英理子忍耐住了——她是坚强的女性,她明白只要自己一个人忍受的话,对弟弟施加的暴力就会减少;
  的确,了一被打的次数变少了;
  但那只是因为,父亲将全部的郁愤都转向了英理子而已。
  对每天晚上反复施加的暴行,了一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还年幼,年幼到不可能反抗得了父亲。
  不久,英理子——怀上了亲生父亲的孩子;
  父亲无理的暴怒使他变本加厉地虐待英理子;
  侵犯怀孕的身体,踢打腹部,殴打脸部——
  英理子崩溃了。
  了一第一个发现了在家里上吊自杀的她;
  从寻死开始,已经过了几分钟;
  立刻被送到医院抢救的英理子保住了一命;
  但是,她却从此患上了因缺氧而导致的脑部障碍疾病。
  事后查明——她颈部上的绳子勒痕下,残留着扼痕——手指的痕迹;
  不过,父亲又运用权力将这件事压下去了;
  那是昭和十六年十一月的事。
  自那以后的十五年来,八木沼英理子一直躺在朽木病理学研究所的一间病房里;
  去探病的人,从过去到现在,都只有了一而已。
  没过多久,父亲就被特别高等警察以违反治安维持法那种莫须有的罪名逮捕,最终死在了狱中;有谣传说,他是死于军部派阀的斗争。
  为了不再失去像姐姐那样的人,八木沼了一戴上了面具。
  不相信任何人,不靠近任何人,不依赖任何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人的话,
  就不会有愿意为了自己挺身而出的人;
  如果不曾拥有过,
  那么就不怕失去。
  店内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重,我静静地听鱼住讲完了这段故事。
  “真是有趣的家伙啊……”在些许的吃惊中,我道出了那样的感想。
  如果说,八木沼真的背负着如此黑暗的过去;那么,他迄今为止的所作作为,也似乎变得可以理解了。
  说起来,又是朽木病理学研究所吗——
  “——不管怎么说,他作为管理官的手腕还是有的。近几年来,他的逮捕数量出类拔萃。”鱼住点起了烟。
  “算了吧,说不定那是为了泄恨而逮捕的大批左翼人士呢。”
  “谁知道呢——总而言之,你要是不接受他的做法的话,就一个人单干吧。”
  “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单干的了?”我忿忿不平地说:“对了,之前的那个事件有什么进展吗?”
  “嗯,说起来这个才是重点——总算知道被害者的身份了呢。”
  “真想不到,你们竟然能从肉片里把情报拼凑出来。”
  “感谢法医院去——他们不辞劳苦回收了所有的鸡蛋,想尽办法将残留下来的没变形的骨头拼合到一起进行了鉴定。”
  “那还真是辛苦啊……夏目的话绝对不会做种事情的。”
  “法医院的人根据血型之类的信息与失踪者名单进行对照,得出的结果是——死者是名为小林由子的少女,在都内的女子学院上学,不过不是樱羽女子学院。”
  听了后半句,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
  少女,又是少女——
  这个城市疯了。
  “手指上比较新的骨折痕迹是决定性证据,恐怕是不会有错的。”鱼住最后补充道。
  “这样,就有两个死者了呢——”我喃喃自语道。
  “至少。”喝完咖啡后,鱼住站了起来。“要是又掌握了什么的话我再联络你吧。”
  “好的——这次我请好了。”我抢过了账单。“感谢你带来的故事。”
  冬子走在我的身边;
  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好不容易把冬子约了出来——这是我唯一能够感到安心的时间。
  “春天真是美好呢,冬子——”
  走在上野公园绚烂的樱花下,我向她轻声说道。
  “嗯……是啊……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呢……”冬子抬起头来。“看着这盛开的樱花……感觉好像自己也能重获新生一样……”她浅浅地笑了。
  ——仅仅是她的一个微笑,在我眼里,就是比那娇弱的樱花更惹人怜爱千百倍的存在;
  ——冬子的姿态,就算以同性的我来看也会心跳不已;
  撩起秀发的瞬间,望向远方的瞳色,优雅慵懒的侧脸——令我如此向往的姿态,蕴藏着无尽的魅力。
  但是,冬子最近变了——
  变得与我一直憧憬着的冬子不一样了;
  变得与我想成为的冬子不一样了;
  她似乎总是在困惑着,忧虑着,心事重重——
  再也不复往日的豁达与率性。
  恐怕是时坂老师和柚木——不,绝对是柚木的错!
  我还曾经以为,时坂老师需要负主要责任;
  后来我才知道,柚木加菜子——她才是罪魁祸首。
  有好几次,我看到她和冬子在一起——
  她整天缠着冬子不放;
  害得冬子与我在一起的时间都变少了;
  还有那一天也是,我看到了——
  在公园里,她居然抱着冬子,
  冬子居然在她的怀里哭泣。
  一定是她,给冬子灌输了些什么;
  她,改变了我的冬子。
  ——冬子是不能改变的;
  ——冬子必须保持冬子的样子;
  ——冬子必须是我理想中的冬子。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这样下去,冬子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的;
  这样下去,我——是无法成为冬子的。
  “——怎么了,透子?”
  见我默不作声,冬子出言问道。
  ——她的脸庞就在咫尺之间;
  ——她的眼神正凝望着我。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冬子。”
  明明是接近得嘴唇都快要触碰到一起的距离,
  我却只能说出那些话。
  “……总觉得,你好像很没精神呢……”
  冬子在担心我;
  冬子的手,触到了我的额头;
  那是带着凉意的手。
  ——曾有人说,手凉的人,心是暖的。
  “那个,冬子——”我终于鼓起了勇气。
  “什么”
  “比起我,你更重视柚木吗?”
  ——这句话,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透子,为什么要这么问呢?”她疑惑地望着我,似乎在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么——冬子更重视我,对吧?”我满怀期待地问道:“你愿意为了我,放弃她吗?”
  ——果然,冬子更重视的是我!
  然而,她却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被否定了。
  “你和她,都是我最最重要的朋友——”她平静地说道:“是不可以拿来比较的;我不愿意,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为什么——?!”我稍稍抬高了音调。“冬子不是说过,只有我才能理解你吗?不是说过,只有我,才是你的朋友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冬子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对不起,透子,请原谅我——”她满怀歉意地低下了头。
  ——这绝不是,我想要见到的冬子!
  ——这种痛苦的表情,是不应该属于她的!
  ——已经,不能再忍耐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冬子不可以变成这样!”我向着眼前的她,拼命吼了出来。
  “透子,你这是——”
  “这样下去,冬子会……变得奇怪的!”我用力甩开了紧扣在一起的手,带着哭腔,一字一顿地说道:
  “冬子,我的心情——你一定不懂的吧?”
  丢下踉踉跄跄想要追来的冬子,我跑开了——
  够了,已经受够了;
  冬子的心,已经完全偏向她了;
  和我的来往,也不过是情理上的;
  仅仅只是,勉强地维持着往日的关系罢了。
  为了她——冬子可以变得那么痛苦,那么不安;
  ——那样的人,不是冬子;
  ——那样的人,不是我想要成为的冬子;
  ——不肯心向于我的冬子,已经不是冬子了!
  四月五日——距离最初接到鱼住委托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樱羽女子学院的新学期开始了。
  和加菜子和小紫一同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这样的清晨,我似乎已习以为常了。
  一路上,我们看到不少穿着崭新制服的新入生——她们大多衣装整齐,表情愉快。
  即将进入新的学校,大家肯定都是充满期待的吧。
  ——那是我从在读的学生身上无法感觉到的东西。
  总有一天,这些新入生也会变成那副样子的吧。
  当然,有少数人可能是例外——比如我身后的这位。
  礼拜堂里,全校师生齐聚一堂;人很多,但却依然鸦雀无声。
  开学典礼庄严肃穆地进行着,简直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月岛织姬和日下达彦已经不在了;
  ——西园唯和今邑遥也都不在了。
  尽管如此,这所学校仍旧在一成不变的令人发毛的寂静中,安然有序地运行着,并不因部分零件的缺失而改变自身的外观,或是停下工作的齿轮。
  典礼结束后,我和其他教师一起回到了办公室。
  “——佐伯主任,又要承蒙您照顾了。”我向佐伯打了个招呼。
  “不,这边才是——特意让您来这里真的很抱歉,只要有任何吩咐请尽管开口——”
  “虽然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帮上忙,但我会竭尽全力的。”我向他点头保证道:“不过,为了收集情报和确定嫌疑人,出席率就——”
  “啊,这个我理解,没关系的——那么时坂老师,还是那句话,一切就拜托您了。”
  又一次,佐伯委托了我;不多不少,刚好一个月的时间。
  宿命的轮回,吗?
  给学生们讲了一天的文艺复兴,感觉累到不行了。
  走到操场上打算散散心,却又碰到了那位少女——
  大概是没注意到我吧,她头也不抬地面对着画布。
  在她集中精神的时候打扰也不好,于是我就在稍远的地方悄悄地观察她。
  说起来,我似乎经常看到她在这里画画;
  她到底在画什么呢——
  “——老师,你不觉得一声不响地偷看是很失礼的吗?”
  “怎么,你注意到我了吗?”
  “当然了,因为你一直在往这个方向走过来嘛——”
  冬子轻轻地笑着,把头转了过来。
  ——不知怎的,那笑容似乎有些柔弱无力。
  “你在画什么呢?”
  “老师你真健忘——”冬子的表情十分无奈。“我上次不是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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