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璇的念头方涌起,便慌忙地摇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答应过她的!
聂重之没有手机,她无法联系到他。可要出去找他的话,宁城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去哪里找呢?
蒋正璇无措地站在小厅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了片刻,决定还是下楼等,于是匆匆跑下楼。深冬的寒冷午夜,屋外的温度已经是零下十多摄氏度了,每一丝风吹打而来都冷如刀割。
等了不过片刻,蒋正璇便冻得瑟瑟发抖。原来等人竟是这样度秒如年,聂重之他昨日到底在下面等了多久呢?
几十分钟后,蒋正璇觉得自己硬生生地都快冻成冰棍人,只好呵着白气来回地小跑。跑了停,停了跑,在门口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就是不见聂重之的身影。
聂重之他到底去哪里了?
蒋正璇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在她觉得哆嗦都已经快无法哆嗦的时候,终于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踉跄而来。隔了不远的距离,蒋正璇也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聂重之喝酒了!他居然跑去喝酒了!她为他担惊受怕,在这里冷成这个样子,他居然逍遥快活,跑去喝酒了!
蒋正璇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施了魔法,瞬间解冻了一般,那提心吊胆的惶恐害怕转化成了汹汹愤怒:“你去哪里了?”
聂重之不知是惊住了,还是被她这么一喝给喝住了,整个人便站着没动弹,呆呆滞滞地望着她。
蒋正璇深深地盯着他:“你去喝酒了?”聂重之没有回答。
蒋正璇忽地笑了起来:“原来你去喝酒了。”她猛地转身,大步霍霍地冲上了楼。
她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
哪怕是头昏脑涨,醉意浓重,聂重之也察觉到了,他脚步踉跄地跟她上楼:“我……我……”
蒋正璇蓦地转头,光火地道:“我什么我,你别跟我说话。”她当着他的面“眶当”甩上了门。
蒋正璇一个人在屋子里生了许久的闷气。这段时间,聂重之一直没进来,外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蒋正漩冷静了下来后,忽然一惊,他不会又走了吧。
猛地拉开门,聂重之高大的身影便进人了眼帘。他没有走,神色黯然地垂头站在外面,表情像足了一个知道自己犯了重罪的犯人。明显有些酒醒了!
聂重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良久,才轻轻地对她说:“你这么晚都没有回来……我……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本是怒火滔滔,可他这么一句话,像用一把刀片在蒋正璇心里轻轻地割开了一条细缝,似有什么酸酸软软的东西腾腾地窜了上来,她顿觉心疼。
他这个傻子,她什么时候不要他了。
聂重之结结巴巴地低声辩驳:“你说了你很快回来的……我……”
蒋正璇面色不露半分,瞪着他,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我不过是晚点儿回来,你就去喝酒,还喝得这么醉,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
聂重之嗫嚅着道:“我没有理直气壮。”
蒋正璇瞪着他:“身上这么浓的酒味,臭死人了,还不快进来洗澡。”
聂重之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还是不敢动弹。
蒋正璇板着脸,对着聂重之喝道:“你到底要不要进来?”聂重之这才抬步,缓缓地跨进门。
蒋正璇一路推操着他进了浴室:“臭死了,熏死人了,快去洗澡,不洗干净就别出来了。”
小小的屋子里很快响起了浙浙沥沥的水声。蒋正璇怔征地瞧着浴室的那扇门。
原来他是在怕她离开!他一直怕她离开!
聂重之出来的时候,见蒋正璇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可捉摸。
聂重之不敢莽撞,缓缓地上前一些。蒋正璇依旧坐着,连睫毛也没有牵动过分毫。
聂重之慢慢地俯身,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拥抱住了她。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不安。她现在这么漂亮,这么光彩照人,追求她的人肯定很多很多。他看到过那个叫宁熙的,那么出色的一个男子。哪怕他在鼎盛时期,都没有把握可以赢过他,更何况如今呢!
还有那些他没看到过的呢?或许有更出色的存在。
在等待她回来的时间里,聂重之此生从来没有这么焦灼不安过。哪怕是当时破产,他都浑浑噩噩的,毫无不安惊慌。可她走后,他看着时钟一秒一秒地走过,每一秒都跟一辈子那么漫长。他在屋里等,跑下楼去等,又跑回屋里等,再跑下去等,这样来来回回,不知所措……
外头这么黑这么冷,八点她没回来,八点半她没回来,九点她没回来,九点半她没回来,十点她没回来,十点半她还是没回来。
在接近十一点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她不会回来了,她不要他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的念头一起,便再也驱除不去,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便要成疯了,于是就跑去买醉。
如今,她真实地在,在他怀抱里。
聂重之更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这样便会将她拥在自己情里,永不分离。
蒋正璇任他抱着自己,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已已经再无法把他推开了!
既然推不开,那么就不要推了。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二日早上,蒋正璇醒来,伸了伸懒腰起床。片刻后,她忽然觉得不对劲,家里好像太安静了。
小餐桌上如常地摆着聂重之熬好的小米粥和小菜,盖了保温的罩子,触手犹温。
小小的屋子,一目了然,可就是不见他的身影。只在几上找到了一张纸,聂重之留了言:“我有事情出去一下,厨房里有蛋炒饭,中午你放微波炉里热一下。我傍晚会回来。”落款是龙飞凤舞的一个“重”字。
聂重之的字显然是从小练过的,气势开张,字体舒展,十分好看。蒋正璇拿着小纸张,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他是去哪里了呢?不过转念一想,随便他去哪里,他这么大个人了,不至于弄丢吧!
蒋正璇想到此,便微微一笑。她用过了早餐,收拾干净了餐桌,然后搬出了电脑和资料,搁在这家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开始办公。
蒋正璇一个人静静地修改设计稿,一直忙到了下午两点,回了神才察觉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乱叫了,这才进了厨房,把蛋炒饭放进了微波炉。
才一转动,就一室飘香,勾得人馋虫四起。蒋正璇吃光了整整一盘蛋炒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的缘故,整个人懒懒暖暖的,只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只猫,连伸伸爪子都觉得无力。
令人喜欢的阳光透过窗户,一点点地照进屋子,细致的尘埃在光束中轻盈地盘旋舞动。
这样子安安静静,温暖安心!
蒋正璇忽然生出了一种幸福的感觉,忽然之间便很想很想聂重之快些回家,想快点儿看到他。
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也习惯了他每天的陪伴,习惯了他冲泡的咖啡的味道,习惯了水杯里的水永远是温的,习惯了小小的屋子里永远有他高大的存在……
可聂重之没有手机,她根不联系不到。于是余下的半个下午,蒋正璇便在抬头看天、低头看电脑中度过。
盼啊盼的,聂重之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提了菜回来。进门见蒋正璇埋头在忙,什么解释也没有,便匆匆进了厨房,歉意地道:“饿了吧?我马上煮面。”
蒋正璇心里头本有些小小的气恼,但一见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暗含着的那股气恼委屈的感觉便缓了下去。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加水煮熟面条、起油蝙炒作料,看着他把煮熟的面条放在作料里头一起煮,然后小小的屋子香气四溢。
从前在他那顶层公寓的时候,很多个中午时分,她一睁开眼见他靠在床头,边喝红酒边闲闲地翻着文件。见她懒懒地醒来,会第一时间朝她露出性感的微笑:“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然后会搁下酒杯,过来吻她闹她……
那个时候她从来不会理睬他,也不与他说一句话。可他好像并不为意,一直甘之若怡。
蒋正璇怔怔回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就想起了从前。而且最奇怪的是,如今回忆从前,竟然再提不起当年那些对他咬牙切齿的恨意了,仿佛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偷走了所有的爱恨,只剩下许多浅浅的画面。
她回神抬眼,便看见聂重之端着香气腾腾的海鲜面对她微笑:“好了,可以吃了。”
聂重之在她对面坐下,默不作声挑着料,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碗里的大小海鲜一一都拣给了她。
灯光流离中,他的轮廓好看分明,神色柔软得不可思议,蒋正璇心头一抽,一股没头脑的酸楚欢喜涌了上来。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对待她的!吃牛排会给她切好,吃鱼会帮她把骨头剔了,烤肉会把肉烤好蘸好酱料夹到她的瓷碟里。吃日料的话,更是会将芥末、酱油、醋调好才递给她。
那个时候的她一直处于被强迫的不甘、委屈、愤怒之中,跟他吃的每一顿饭都觉得像是一场酷刑,恨不得早吃完、早点儿从他身边逃开,所以她从未留意过什么。
可是,此时此刻,蒋正璇忽然有种奇怪之极的感觉事情,他以往对她做的事情,好像也并非完全不能原谅。很多时候,他待她,其实比大哥对她还宠爱几分。
见他碗里挑得只剩面条,蒋正璇低头把自己碗里的料也学着他的样,默默无言地拣了给他:“吃吧。”聂重之整个人似乎震了震,好半晌才缓缓动筷。
橘黄色的灯光下,两人静静地吃完了一碗面。
很多年后,聂重之回想这一天,依旧觉得那般不真切。她的脸,她嘴角的那抹微笑,都是光晕缭绕般不真切。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等蒋正璇早上醒来的时候,聂重之又已经不在。依旧留了纸条,说晚上回来给她做饭。
这一日,又是如此。蒋正璇捏着纸条颇有些纳闷,他到底是做什么去了?晚上她一定要问清楚,绝对不能让他一句“有事”就敷衍了过去。
聂重之又是天色漆黑才回来。一进门,便含笑道:“煮了一个星期的面条,今晚给你做大餐。”
其实聂重之的手艺好,又变着花样给蒋正璇做,哪怕是吃面条,一日海鲜面,一日青菜面,一日炸酱面,一日排骨面,等等,蒋正璇亦未觉得厌倦。但听聂重之说大餐,她不免心头痒痒,放下画了一半的设计手稿,跟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进了厨房,站在他身旁探着头:“做什么大餐?”
不料聂重之回头,蒋正璇的唇便堪堪地从他脸上擦了过去.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不免让彼此一征。蒋正璇见聂重之的目光如炬,灼灼地盯着她,便有些羞赧,眸光不自然地垂下。
聂重之心里却因这一接触漏跳了一个节拍。他摸不清蒋正璇的反应,只好表面上淡淡地若无其事地道:“买了很多虾蟹,我记得你喜欢吃海鲜。”
蒋正璇的视线垂落在聂重之的手臂上,忽热停顿了下来,他袖子卷起处,隐隐露出黑红的一条。她定睛再看,感觉像是伤痕。蒋正璇伸手去掀他的袖子:“这里怎么了?”
聂重之右手臂往身后一缩,避着她:“没什么,不小心擦到了,不碍事。”见他这样闪躲,蒋正璇自然更是不肯放手,与他面对面地僵持着:“让我瞧瞧。”
聂重之无可奈何,只得由着她把袖子往上翻折。蒋正璇蓦地便凝住不动了。他手肘上方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结痴了,可还是血红得狰狞之极,让人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弄的?”蒋正璇的指尖颤颤地搁在上头,隔了几毫米的距离,不敢碰触到伤口,她慌乱地道,“小药箱搁哪儿了?”
聂重之:“不小心擦到的,不碍事的,已经快好了。你先出去听会儿歌,看会儿电影,我很快就好了。”
蒋正璇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杵着不肯出去。聂重之无可奈何,只好道:“药箱在我的卧室里,你先去拿来,等下我弄好了饭菜再擦碘酒.我得先把虾和蟹煮了,不然我们半夜也吃不上饭。”
蒋正璇这才出了厨房,去他房间找药箱。捧了药箱回厨房的时候,便见聂重之弯腰在水池前洗虾蟹。他的衬衫本是塞在里头的,不弯腰的话蒋正璇也没有注意到,可他这么一弯腰,衬衫便因动作而往上扯,露出了腰际的皮肤,一块一块大小不一的淤青红肿。
蒋正璇上前猛地一把撩开了他的衣服下摆,手指轻轻地触碰到他的腰,恼声质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这又是在哪里伤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电光石火间,蒋正璇恍然大悟,“你去找工作了是不是?你去哪里工作了?”她一连串地发问,又惊又怒。
聂重之缓缓转身,见她好看的脸因生气而红润。见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