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曾吃东西,来之前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补品,方儿早些用了,休息吧。”
有了五族老打圆场,秦一宇不知是怎么想的,也顺水推舟地结束了话题,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一行人才一同离开。
众人刚刚离去,观言就忍不住抱怨起来:“什么东西?老爷怎么能够这样?”
“闭嘴,什么时候你可以说我爹的不是了?再说,你又不知道当中的缘由,万一是那个秦一宇在蓄意挑拨呢?”
“可是,老爷他的确是要准备跟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成亲,这也就算了,他又不知道夫人已经不在了,成亲这么大的事,难不成也不给夫人写封信……”
游方本也是气急,他是知道蓝家和秦家之间的关系,先前只想着这当中的算计,却是被局限了眼光,此刻被观言无意提醒,这才豁然开朗。
的确,以游少卿的为人,不是那种为了攀高枝就能抛妻弃子的败类,且游少卿对于蓝盈莹的爱意,游方是看在眼里的,做不得假,反倒是蓝盈莹总是对游少卿爱理不理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游方宁可相信蓝盈莹背后偷……总之,即使是游少卿真的看上一个新人,也不可能当即就对蓝盈莹不闻不问。
再一点,就是秦家乃是一道之首,以秦岚道主之女的身份,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小城的城主?好吧,就算是两人真的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上京道主又怎么可能同意这种门户差距宛如天堑的婚事,尤其是游少卿还是有妇之夫?
这当中绝对有问题,秦家,那是何等的庞然大物,这么多年来,游少卿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秦家有意封锁的缘故。
为何要封锁?
为何?
就在游方陷入纠结之境时,五族老去而后返,身后的游忠拎着一个大号的食盒。
“五爷爷,您怎么回来了?”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游方稍稍收敛了眼中的精芒,声音也不需要刻意的去装,出口便是十分的虚弱。
“爷爷还不是放心不下你,路上正好看到厨房的人给你送来补品,找了个借口就过来了,顺便也来劝劝你。”五族老直接坐在游方的床边,从游忠手里接过汤碗。
“这位看着面生,怎么不见福叔或是奇叔?”扫了一眼游忠,游方似是随口问道。
五族老身子一滞,叹了口气道:“阿奇几日前病逝,我看游忠办事妥帖,就把他调了过来。”
“奇叔去了?五爷爷还请节哀。”游方脸上露出几分悲意,这些年来,他受了游奇不少的照顾,骤然听到游奇去了,心中也不免有些难受。
“呵,爷爷是来劝你的,怎么反倒被你小子给安慰了,罢了人老了总会有些离合,爷爷早就看淡了,倒是可怜你这小人儿,今天秦一宇的话,你不要太在意,他估计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秦岚是道府的小姐,但到底也是女人,有些事情酸了一点儿,也是难免的,不过,看她还给你选了三个二阶武者作亲卫,又保你城主之位,意思倒也是清楚的,你可明白?”
“孙儿虽然愚钝,但是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等参加完爹的婚礼,不会留在道府给人碍眼的。”游方心中冷笑,要是没有蓝家与秦家的过节,这个说法倒是有可能。
“你明白就好,道府虽好,但终究是寄人篱下,咱们守着这栖霞城挺好。”五族老露出舒心的笑容,端起手中的碗,“看你虚弱成什么样子,来,爷爷特地吩咐人给你准备的飞麟鱼翅羹,已经炖煮化汁,最是滋补不过。”
“孙儿谢过五爷爷,您事前已经让福叔将那些事透露给了孙儿,孙儿方才只不过是一时没有控制好心情,全赖五爷爷圆场,孙儿才没有丢人。”游方先是感激,张开嘴准备喝五族老亲自递来的汤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道:“对了,怎么不见福叔跟您一道前来,孙儿也要感谢他一番呢。”
五族老似乎被抽了一股气一样,脸色骤然黯淡了些,有些无力地收回手,说:“不提也罢,他有一些琐事要处理,晚宴那边,爷爷不放心,还要去看看,观言,好好侍奉你家少爷。”
说完,将手中的汤碗交给了观言,跟游方嘱托了几句,便和游忠一同离开了。
出了克己园,五族老脸上的悲切之意瞬间一扫而空,身后的游忠小声地嘀咕道:“主子,大少爷这是对您起了疑心呐。”
“不奇怪,他要是不起疑心,阿福那番话不是白说了吗?”
“主子,您不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倒显得刻意了。”回头看了看克己园,五族老皱了皱眉头道:“都已经确定是未来城主了,想必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不会这么冷清了,到时候可别多出一些喜欢乱嚼舌根的好。”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一点淡淡的沙尘,五族老的话随着这阵沙尘,很快就平息了,倒是游忠眼中似乎亮堂了一些。
游方目送着五族老离开了房间,脑子里一遍遍回忆着五族老方才的表情与言语,忽然觉得眼下这局似乎更乱了。
抬起头,正好看到观言小口地喝了一勺子汤羹,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喝道:“快吐出去!”
观言吓了一跳,当即将口中的汤羹吞咽了下去。游方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抢过观言手中的汤碗,仔细辨识了一遍,又倒了一点在自己的左手上,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却看到观言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己。
霎时间,游方整个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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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端疑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傻子,当然,那些脑子有问题的不算,只不过,有些人都把心思用在了如何给自己谋利,如何算计别人身上,整个城主府,游家上上下下,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他游方也不例外。
但是,也有一些人,他们算不上聪慧,最多只是有一点小智慧,但是他们总是力所能及的利用这一点不多的智慧,将事情办得不显山不露水的。
游方一直以来都自诩聪慧过人,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别人如果算计他,他总会想着方儿百倍千倍的算计回去。
可是,现在,他被一个他眼中的傻子给算计了,还是算计了数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还回去。
羞愧吗?羞怒吗?或者其他,游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看着眼前傻愣愣的观言,只觉得鼻尖发酸。
“你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强忍着双眼的不适,但是终究还是没绷住,连忙侧过头。
“少…少爷,我只是……只是一时嘴馋……”观言慌了神,支支吾吾半天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那就当做是这样吧。”游方早已习惯了控制自己的真实情感,哪怕是他内心翻腾着的那股情感再如何灼热,也不会让他失了分寸,除非是他愿意,故意流露出来的虚假软弱,不然,谁也不会看到他真实的想法,“我饿了。”
“啊?”观言愣住了,万万那没有想到游方的思维跳度会这么快。
“我说我饿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重新取一个勺子过来,难不成你要我吃你口水不成?”游方看也不看观言一眼,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观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勺子,又看了一眼被游方端在手里的汤碗,这才‘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游方微微仰了仰头,余光留意到床上放着的还未动过的信件,暗自提了一口气,走过去,一手拿了信件,正准备躺回去,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脚,适才踩在地上,已经粘了些灰尘,不由笑骂一声:“真是个懒骨头,房间里落了这么多灰。”
信手将汤碗放在床边,倚靠着床沿坐下,扫了一眼信封,果然印泥好好的封着,低笑一声,就拆了信。字迹也是游少卿的,至于是不是亲笔,就只有天知道了。
“少爷。”观言走到近前,将新的勺子放入汤碗,再端给游方。
游方放下已经读了大半的信纸,接过汤碗,见观言斜着眼偷看信笺,好笑道:“想看就看,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外人的。”
“少爷,我没那个意思。”偷看被点破,观言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小口喝了点汤,顿时觉得自己的腹腔内暖了许多,果然是好东西,已经好多年没有喝过了,不过他已经空腹许久,再好的东西也要顾忌着肠胃,所以虽然饥肠辘辘,游方还是缓了缓,没有立刻继续喝,视线无意扫到了信纸的最后几行……
“说真的,我是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弟弟,不如我们抛却这主仆身份,结拜为兄弟吧。”
“少爷,您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看这偌大的城主府,有谁还能比你更关心我,且不带有任何私心的,我真的快忍受不了这种孤寂的感觉了。”
‘噗通’一声,观言吓得跪倒在地,但是游方却好像没有看到一般,双眸陡然变得深邃,仿佛蕴藏着两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炼狱,一丝丝黑色的魔纹从他白皙没有半点血色的皮肤下浮现,从眉心开始扩散,蛛网一般顺着他俊秀的面容延伸到脖颈之下。
呓语似的,游方双目无神地说道:“我娘已经不在了,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没有人敢多说什么,更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把你……”
“少爷!”观言脸色煞白,仿佛看到了极为惊悚的画面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一声尖叫恍如有着唤魂的魔力般,一下子将游方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拉回现实,游方一个哆嗦,全身的异状瞬间消失,胸口随着大口的喘息剧烈地起伏着,端起手中的汤碗,毫无形象的大口猛灌一气,这才缓缓平息下来。
砰!
大门忽然被人撞开,几个人影直接闯了进来,当看到游方满身是汗地坐着,而观言颤巍巍地跪伏在地上,不由全部愣住。
“见过大少爷!我等是奉族老之命,负责守卫克己园的护卫,忽然听到大少爷房里传来尖叫,慌忙之中破门而入,请大少爷降罪。”下一刻,所有人都单膝跪下,为首之人请罪道。
“你们也是尽忠职守,何罪之有,观言素来胆小,方才我受噩梦惊扰,观言见我发虚汗,面色难受,误以为我旧伤复发,惊慌之中才发出尖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退下吧。”一转眼,游方就捏了一套说辞。
“诺。”听游方这么说,一众护卫便准备离开。
“等等,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等那些护卫退出房间之后,游方再次伸手拿起信纸,耳边顿时传来观言焦急的阻止声:“少爷,别看了。”
“放心,没事,方才只是想起了旧时那些不堪的记忆,现在没事了,吓到你了,你早点儿去休息吧。”一边说着,游方迅速浏览起信上的内容,直接跳过了前面那一大段没有意义的闲聊家常,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段。
只见上面写着:方儿,为父离去之前,为防意外,将栖霞城主印玺锁于千机宝盒交由游慈,千机宝盒开启之钥交由游瑞,这二人分别看管,此事仅有你母亲一人知晓,若是你选择成为城主……
后面的内容已经无关紧要,关键的是游慈和游瑞这两个人,游少卿居然会选择这两人保管如此重要的东西,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要知道,这两人比游方还要小上几岁,五年前,游少卿离开时,游方不过才十三岁,而那两人也就勉强十岁,如果不是游少卿脑子烧坏了,怎么也不可能选择这两人。
更为诡异的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蓝盈莹,居然会在游少卿离去后不久,就用那样荒诞的理由,把这两人处死了,且是当着游方和观言的面,活生生的埋在了那片牡丹花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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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蓝氏至宝
恍惚间似听闻雨声,‘噗噗’的敲打着窗纸,烦躁地起了身,推开窗户,略显清凉的风吹进死一般沉闷的房间里。
哪里下过什么雨,分明是游方的心绪乱了。
天际灰蒙蒙的,感觉到身上被汗水浸湿,黏着的单衣,很不舒服,也没了继续睡觉的心思。掌了灯,给蓝盈莹上完香,静静地跪坐于灵台前,缓缓平复自己的心。
“娘,孩儿愚钝,看不穿您与爹的计划,但大抵明白如何在游家周旋自保,并取得蓝氏的至宝,便是您与爹留给我的考校,孩儿决心已定,今日便当着娘的面,从配置娘亲手教导的焚心香开始……”
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一边轻抚胸口的储物戒指,转眼间,面前已经多了一堆药盒……
屋外,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过,天际有一抹灰白染了黑夜,几片树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