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族老并没有离去,显然,今夜的事情,他必须要与游少敬好好商议。
领了自己的随从,大族老请了二族老共乘一辆车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东苑出发。
“老二啊,今晚这事,哎,家门不幸啊!”车架刚刚出发,大族老就忍不住长吁短叹。
“大哥言重了,就今日来看,少敬这孩子勇猛有余,但是定性不足,适才,为了自己的一点权力,居然丝毫不顾忌族老的颜面,公然反对大哥,如此,这城主之位不让他担任,还是有益处的。”二族老倒似看得开一些。
大族老若有若无地扫了二族老一眼,忽然说道:“倩儿的生母原本只是一个侍妾,如今倒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说不得,少恭要多宠爱一些,二弟,这几日让你女儿回府一趟,好好劝劝张府的那位,收收大小姐的脾性,不然闹得脸面无光,我游家和张家不对付,你女儿那掌家大妇的位子也坐不安稳。”
“这,不至于吧,张雪终归是少恭的正房。”二族老眉头一皱,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安。
“张雪心高自傲,素来霸道,之前,少恭需要张府的支持与少敬对抗,对她,自然是百般宠爱,可是如今,张府的作用哪里比得上他那宝贝女儿。少恭表面上恭谦有礼,只是这孩子骨子里的狠劲实在是让人心生忌惮啊,而且他太自主了,心思深沉,你且看吧,张雪能受得住委屈才怪。”冷笑一声,大族老拢了拢衣袖,斜倚着车厢,闭目稍憩。
二族老眉间晦涩莫名,再也没了之前那般气定神闲。
另一辆车架中,四族老挑开了车窗,看了一眼渐渐消失在路角的祥昌园,转过头对同乘的游少恭道:“今晚你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依旧不可大意,免得被游少敬钻了空子。”
“知道了,爹,只不过有些可惜的是,没有能顺势将那个小麻烦解决掉,还白搭了两颗拓脉洗髓丹。”游少恭此时再无宴会上的恭谦,一脸的冷漠。
“不可操之过急,且看那小子的运道,若是他无法塑脉,两颗二品丹药又算得了什么。”
“可若是他侥幸成功了呢?”
“那便是他的取死之道。”四族老脸色骤然变得阴森可怖,转瞬又恢复了正常,“先别去管那小子,你现在还是多把精力放在游少敬那里,别弄错了重点。”
五族老离了祥昌园,早就候在园外的福叔便上前去,凑到五族老耳边小声地道:“照您的吩咐,克己园外已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大少爷的安全。”
“还是要小心为上,今日方儿的表现让人惊喜,难免会让那些人心生忌惮,”说到这里,五族老忽然脸色一变,低声喝道:“不好,怎么疏忽了这个关节,阿福,你速去克己园,嘱咐方儿,千万不要在这个时节服食拓脉洗髓丹!”
………………………………
第六章 反噬
“容姨怎么会来方儿这里?”游方一手持刀,一手捏着丹药,小心地用刀锋从丹药上刮下一些药粉,落在桌上早已备好的黄纸上。
“你这臭小子,难不成我来看自己外甥还需要理由吗?还是说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不想见到容姨?”
容姨语气娇嗔,游方也是见怪不怪,他这小姨从来都是这个性子,估摸着黄纸上的药粉已经足够用了,便将丹药重新收回瓶子里,抹了抹刀锋,又开始从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盒子中取出各种药粉,开始配药。
见游方不搭理自己,容姨绕过游方,拿起桌上的那个青玉瓶,打开瓶塞,隔着纱巾嗅了嗅,轻咦了一声:“这是拓脉洗髓丹,成色还不错,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那三叔的女儿自己炼制的,送给我了。”专心地调配着药粉,游方随口应道。
“是那个小丫头啊,这手艺倒是不错。”容姨不置可否地评价了一句,看着游方取用的几种药材,已经大体明白了游方所配药的效果,不由开口道:“容姨大概是明白了你的想法,不过,你这拓脉洗髓丹的份量似乎少了点儿,这丹药对你又没用,你何必这么节省?”
“这拓脉洗髓丹不是易得之物,我仅仅是要一点药性激发作为假象,何必浪费了一颗丹药,再说,我用不到,可以留给观言用。”
加完最后一味药,游方将桌面上所有的盒子,包括那瓶拓脉洗髓丹都收进那枚戒指之中,随后将戒指重新挂回脖子上,贴衣收拢好,端着配好的药朝着大厅走去。
“留给观言?你还真是大方。”
“算不上,只能算作补偿吧,毕竟这么多年,虽然每次饮食我都检查过,但是世间毒物太多,谁也不敢保证能够全部验出来,到底我还是利用了他,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你能够这么想,还算是有点良心。”
“好了,容姨,您还是说正事吧,我看您脚步有些虚浮,虽然隔着面纱,但是依旧能够看到您气色极差,想必您是又进行卜筮了,能够让您不顾反噬也要来找我,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事,您说吧,我受得住。”
将药粉倒入杯子中,注入茶水,游方没有急着喝,而是看向容姨,问道。
“容姨要走了,来跟你告别的。”
游方一惊,连忙放下杯子,急躁地看着容姨,说:“您究竟卜到了什么?”
“不用这么紧张,卦象来看,并不是灾厄之相,当中虽然有惊有险,不过,你我之间也只是分离一段时间,他日依旧有重聚之刻,容姨之所以会离开,则是因为近日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栖霞城周遭徘徊,我蓝氏式微,容姨不想多生变故,仅此而已。”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游方松了一口气,又说:“如今栖霞城城主之位的争端已经挑起,便不会太平,不只是游家,城中的几个家族为了自身的利益,必然会搅动风云,容姨离开也好,只是,不知容姨将要去往何方?”
“世事繁杂,总有人看不穿,要去争,去斗,去夺取那终究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容姨孤身一人,哪里都得便宜,便去往北方吧,昔日曾有旧识,只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否还在那里。”
正说话间,忽然院中传来声响,容姨最后看了一眼游方,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聪明总被聪明误,方儿,你是姐姐唯一的骨血,也是蓝氏仅剩的血脉,与这游家还是不要牵涉太深为好,哎,不管如何,事可为而为之,事不可为莫勉之,莫要被外在蒙蔽了双眼,言尽于此,他日再会。”
游方心中有些奇怪,容姨这话中似乎有话,但是容姨不给游方询问的机会,单手在发间一抹,登时那梅花样式的发簪发出一缕清幽的光芒,将容姨包裹,倏忽,便消失不见。
沉默了片刻,听着屋外越来越近的声音,游方猛地一口将手中的茶水喝尽,顺手将茶杯与之前放着药粉的黄纸收入胸口的储物戒指之中。
“让开,我有要紧的事要告知大少爷!”福叔一脸焦急,观言却死死地拉住他,不让他继续前进。
“不行,少爷有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入。”
“你,糊涂!”福叔立刻意识到不好,抓住观言的胳膊轻轻一扭,便卸了观言的关节,轻轻一推,就把观言整个人送出数米之远。
“啊!”
一声极为凄厉的嘶吼声从房中穿透而出,正欲爬起身来的观言顿时脸色大变,顾不上双手被卸了关节,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冲向后院,口中满是惶恐地喊着:“少爷,少爷……怎么了,别吓观言……”
福叔脸色一白,知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身影晃动,竟是快了观言一步,已经冲入了房中。
游方整个人倒在地上,不断颤栗,一道道血色的雾气,当中混杂着一缕缕乌黑的光泽,将游方团团包围。
“唉,塑脉不成反遭反噬,如此,算是绝了大少爷的修行之路了。”福叔言语悲切,却也不敢耽搁,强自稳住心神,上前扶起游方,左手并指如刀,顷刻间已经在游方周身大穴连点数下,又拉过游方的左手,右手搭在太渊穴上,以自身元力帮着引导游方体内百脉中流窜的药力,这才让游方身体稳定了些。
这时,观言才冲了进来,看到游方的状态,顿时泪如雨下。福叔看到观言,喝道:“这里我看着,你快去请五族老,我修为浅薄,无法治疗这反噬之伤,只能短暂压制住,速去,晚了,大少爷性命不保!”
观言大惊失色,失声道:“我,我这就去,福管事,您一定要救救少爷……”
“还不快去!”福叔再次喝了一声。观言这才意识到刻不容缓,当下狂奔而去。
游方尚有一丝意识留存,奈何这副药虽然能够完全模拟出塑脉不成反噬的假象,且对身体不会真的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但是那份痛苦当真是分毫不少的。
全身都在痉挛发痛,宛如有谁在他的周身经脉中抓挠一般,似要将他全身的血肉都一丝丝剥离一样。
游方终究还是未能忍受住这份煎熬,晕了过去。
………………………………
第七章 游少卿的消息
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光,亮堂的有些刺眼,耳边传来一声喜极而泣的欢呼声,是观言的声音。
稍远处顿时传来了杂乱的动静,适应了光亮,游方视线微微一斜,瞥见自己的房间里此刻居然坐满了人,五族老第一个走到近前,身后紧跟着其他四位族老,甚至连游少敬和游少恭也都在这里,观言反倒被挤到了最外围。
而更让游方在意的,却是游少敬与游少恭两人中间的,那个穿着绯红官袍的中年男人。
这种官袍游方有印象,乃是郡府郡守的官衣,昔年还是游少卿在时,游方曾经随着一同去往武陵郡中,远远地见过。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武陵郡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时,游方又注意到武陵郡守身后,一身白衣的四人,难不成是因为这四人的缘故?
喉间有如火烧,游方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五爷爷,让您担心了……”
五族老连忙握住游方的手,游方顿时感受到一股暖流从五族老的指尖流入他的身体,迅速地在全身流了个遍。
脸上闪过一丝悲意,但是五族老还是用和蔼的语气道:“醒了就好,你以后可是一城之主,切不可再这般莽撞了。”
一城之主?
看到了游方眼中的疑惑之意,游少恭立刻开口道:“帝主庇佑!总算是醒过来了!你可是昏迷了整整两天了。”
三族老瞪了一眼游少敬,只见游少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还是舔着脸,关切道:“可不是吗?方儿,今后切不可这般任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大伯如何跟二弟交代啊。”
一时间,围在床前的众人都流露出悲切混杂着欢喜的表情。游方本就极为聪敏,虽然众人透露的信息极少,但是结合他自己的发现,心思迅速的活跃起来。
刹那的功夫,游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数种可能的情况,排除了几个可能性不大的,游方已经隐约有了一个念头,那便是音讯全无的游少卿有消息了,还是那种极为震撼的消息。
叔伯长辈的态度一下子有了这么大的扭转,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数年前,甚至更为热切,而连武陵郡郡守都亲自到来,想必,游少卿一定是取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也因此,游少敬和游少恭才会急于示好和妥协,一刹那,游方便知晓,这一切变故的症结,绝对与那四个一身白衣的家伙有关。
果不其然,下一刻五族老就开口道:“方儿,你且缓住心神,五爷爷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爹他还活着。”
身子一僵,呆滞无神的双眸扫过每一个人,那般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非是真的震惊,而是游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借此掩饰罢了。
心中一动,游方突然号啕大哭,口中凄厉地喊了一声“爹”,便再次晕了过去。顿时,众人都着了慌,手忙脚乱地凑上床前。
“都退开,让老五好好看看。”大族老一声冷喝,这才让场面平静了下来。
五族老摸了游方的脉搏,朝着众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爱怜地看着眼角垂泪的游方,不无悲伤地道:“这孩子身体受了重创,又一时间情绪大为波动,伤了心神,这才支撑不住昏睡过去,好好疗养一段时间,没有大碍。”
说完,见众人依旧将目光盯在游方身上,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如果没有传说中的天地灵粹或者那些极品丹药,他终究是无法修行了。可怜我这孙儿,好好睡一觉也好。”
“此事无碍,等小少爷回了上京道道府,以道府的能力,一定会为小少爷找来筑基之物,当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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