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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天这一坐，便不知时间的流逝。
仿佛是要一直坐到天荒地老，坐到海枯石烂，坐到时间的尽头，坐到宇宙的终点一样。
而他眼前，那琉璃色极光中倒影出的画面，最终……只剩下了两个场景，在不断循环地重复着！
…………
数十年之前……
约是地球艾纪557年 。
魔法星。
淡紫色的天空中，一只通体赤红的大鸟在空中飞掠，身旁跟着一个神采颀长的老者，老者面露忧色，不时地去看躺在大鸟背上的那个年轻人。而这年轻人躺在鸟背上，闭紧了双目，已经陷入了昏迷，脸上不时地还会有痛苦之色隐现。
这是当年……为了让武天得到足以抗衡合体之后实力暴涨的双子星，圣魔法师情势所迫之下对武天施展了尚未完善的潜力激发魔法的后果。魔法效果粗暴地将武天周身细胞中的潜力给生拉硬拽了出来，毫无顾忌地撕破人体自我保护地隔膜，将力量释放出来的同时，也极大地损伤了人的根基，武天的肉身在最深处开始崩溃了。
武天如今仍能记起，当初在昏迷之中，那遍布全身的剧烈痛楚……当真是有如万蚁噬心，如同千亿只看不见的爪子撕扯着浑身上下每一丝血肉，纵然是以他的意志也是几欲崩溃，可见那种痛楚是到了何等非人的程度。
这些倒影出来的场景，自然不是武天自己所见的，当时他尚在昏迷之中，纵然不是昏迷，他自己的记忆也当然不会以这种第三视来呈现……
这是他以高超的精神境界，根据事后北界王和圣魔法师的描述，甚至不死鸟所传达的一点念头，以冷静到超然、到脱离了自身的角度，仿佛是悬于头顶的一道上帝视角，将当时的场景前前后后在心中还原。
只不过，“为什么本该身体崩溃的自己浑然无事”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初并未得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推到了当时刚得不久的神树体质身上……
而这，似乎歪打正着，刚好是问题真正的答案。
…………
“神树体质么……”
武天端坐在甬道尽头地面，紧盯着那庞大的、琉璃色的、美到极致的光芒，当年在魔法星上的那场景画面，从因为身体痛楚而昏迷，到痛楚莫名消失，这不断重复的画面，随着他的思考，终于产生了变化！
淡紫色天空。
少年击败强敌，从空中坠落。
赤红色神鸟飞来，接住昏迷的少年。
老人与鸟携少年在空中飞驰。
鸟背上的少年面露痛楚……
画面到了这里，终于发生了不一样——
就在少年躺在鸟背上，面露痛楚，身躯也在无意识地颤抖的时候，因为告诉飞行而在周身呼啸的风中，逸散出了一丝丝物质，随着这风，融进了少年颤抖的身躯之中！
…………
这是最后留在极光中的两个场景之一。
而另一个……
…………
约是地球艾纪566年的时候。
解决了魔族入侵的祸乱、将龙心晨从阿修罗处送入魔界、又将死后的龙心晨安排在北界王那里、最后等了一年许愿封住现在和未来所有人间和魔界的时空通道之后，武天踏上了独自在地球大地上流浪的旅程。
这趟旅程暂时没有目的，也找不到目的，只是一路走着，修行着。
忽然一日，武天行至一处大瀑布前 。
这是一处万丈悬崖，那瀑布也犹如万丈的白练，垂直而下，在崖下的深潭中砸出几样的白色浪花，巨大的水声有若雷霆轰鸣。
便是此刻看着那倒影出的无声场景，武天也能记起当初充盈在耳中的巨大声音，画面中的他站在瀑布深潭的边上，已经听不清任何其他的声响，天地间仿佛都只剩下了那大到无边无际的万丈瀑布与水潭轰击的声音……
大音，以至希声。
武天端坐原地，缓缓闭眼，当初那一闪而逝的、事后自己还自我调侃为“悟道”的感受，仿佛隔着时光长河，再次来到他的耳畔——
********。
在这巨大的轰鸣声中，世间的一切喧嚣都仿佛是背景板上的杂色一样逐渐消失了。画面中的武天伫立良久，凝望着什么，耳中寂寂无声，但渐渐地，一点一滴的声响和动静慢慢浮现，仿佛是在洁白的宣纸上点出的一点点墨迹……
他听到灌木丛中草木摩擦的声音，因为当时正有一只狐狸经过；他听到数道鸟叫围成一团，因为当时不死鸟正飞到一个树梢上的鸟窝旁，雌鸟护着窝里的雏鸟，对着红鸽子一样的不死鸟龇牙咧嘴；他听到松软的地面上传来一串整齐而细微的动静，因为一列蚂蚁正在搬运腐烂的果核……
武天静坐在琉璃极光之前，那些遗忘了的声音：枯木这段、花朵凋零、晨露蒸发、湖水被风吹皱……这一切的一切，终于又再度回到他耳边，吹进了他心中，埋下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
…………
他睁开眼，看到眼前有风涌动。
琉璃色极光虽然庞大，虽然在不停地翻腾，但它毕竟不是实际物质，不会因此扰动气流形成流动的风。而武天眼前所见到的这些“风”，从四面八方的琉璃色石壁上一点点浮现，飞舞着向他涌来……那是一缕缕“元气”！
如果这劫后的远古界王神界是一具干枯的尸体的话，那此处洞窟，这个有极光存在的地方，就是这具干瘪的尸体里仍然不甘地在跳动的心脏。
只有心脏周围，才会有空气存在、有生命存在、有法则存在、有希望存在。
“呵……兜兜转转，想不到我该走的路是在这里。”武天轻笑着，一只手撑在地面，在元气的漩涡之中缓缓起身，他仿佛化作了世界的中心，那些微白色的元气在他周身旋转着，飞舞着，好像是离家的孩子回到家乡，亲昵了一会儿后，终于欢呼着，相继地融进了他的身躯之中。
神树。
世界之果。
自然之树。
这或许才是大界王在武天身上隐隐看到的神性所在。
所谓灯下之黑，武仙拳的光彩掩盖了武天身躯之中潜藏着的宝光，那亲近自然、亲近元气的神树之躯，从始自终都存在着：高重力修行后，睡一觉实力就会有很大的增长，这不是他体质类似赛亚人，而是在他筋疲力尽之后，身躯会自然地汲取自然界里的微量元气，为他恢复；身躯因为未完成的潜力引动魔法而陷入崩溃之中，便自主地开始吸收自然元气，修补肉身……
“早知道……就算当初北界王那家伙藏着元气弹，我也该套出来才是。”
…………
…………
第170章 二十年容颜老
大界王星。
因为不清楚界王神的修行室里边儿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大界王最开始还在那时空回廊尽头的修行室门外等了一阵子。大约过了一两天吧，见没什么动静，便先行离开了。
大界王从他那充满时空变化的房子里出去，立刻就发现了北界王那个矮胖子还赖在自己这儿没走。过去教训了他一顿干什么不回他那个犄角旮旯，好好看着北银河。北界王只得指了指远处亭子里在计算机前埋首工作的海瑟薇，申辩说道自己也只是要留下来照拂朋友的家人而已。
这倒正好，大界王顺便将照料海瑟薇的工作扔给了北界王那个惫懒的胖子。
于是……
一个扛着音响到处嗨歌。
一个整天趴草地上数蚂蚁。
一个坐在电脑前工作。
三人都做着自己的事，也都在等着那个离开去修行的人。
大界王是想看看武天的修行成果会如何。
北界王则是出于朋友之情。
而海瑟薇，当然是对丈夫的挂念。
一转眼，二十一年过去。
北界王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看着武天的这妻子的容颜一点一滴地在衰老。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对于凡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北界王毕竟非同凡人。
所以，他能看出来，海瑟薇真的在变老。
这大界王星上，可没有什么东西给她保养、护肤，海瑟薇这二十一年来都是素面朝天，还成天都对着电脑辐射，如果不是本身天生丽质，估计现在跟个黄脸婆差不多了。
虽然这里有大界王和北界王这两尊神祇在，但他们可没有替凡人永葆青春、延年益寿的能力。
二十年如一日地沉醉在显示器前的成堆成堆代码前……就算再怎么天生丽质，也顶不住这样的摧残。海瑟薇容颜老了，她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皱纹……实际上算一算的话，如今已是地球艾纪638年。
海瑟薇刚好五十岁。
在夜深人静难以入眠的时候，海瑟薇才会方下手上的工作，凝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沉默地伫立。
大界王星上四季如春，没有冬夏；也没有日升日落和星辰明月，所以也没有白天黑夜之分。
但海瑟薇却牵挂着另一个遥远地方上的春夏秋冬和昼夜更替，因为那里有她的孩子。
二十一年了，阿照也该有二十九岁了。
快三十岁的人了呢，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
只是……
儿子在海瑟薇的脑海里，仍旧还是那副小男孩的样子。
没有见证你一点点长大的样子，妈妈真的很抱歉……海瑟薇有时候也会对着大界王星永不变暗的晴空，略带惆怅忧伤地这样想。
此情此景，或许她原该暗自垂泪，但海瑟薇没有。
眼下的这种情况，是她在二十一年前做出这般决断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料到的。
她并不后悔。
留在笔记本电脑里的知识……阿照那孩子，会好好把握和利用的吧。那些有关计算机软硬件、全球互联网、个人移动通讯设备等等等等跨时代的技术，被她制作成了不可销毁、不可拷贝的资料留存在了交给武照的那台笔记本电脑里。
这些，应该足以为他创造出美好的未来了。
这孩子很聪敏机智，顽皮了点，但有早慧。虽有不及之处，但真的很像海瑟薇小时候。
不完全像自己也好……有时候海瑟薇都觉得自己是个怪胎呢。
谁会因为一幅画和一本书而爱上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谁会在明知对方非同凡人的情况下还会义无反顾地扑过去？哪个正常的母亲会在当年的那种抉择的时候，会离开骨肉亲子，选择去遥远的异乡等待也不知何时会回来的丈夫？
海瑟薇在这与世隔绝的大界王星一呆就是二十一年，从未后悔过。
只是有些思念。
只是觉得遗憾。
阿照那孩子会好好听外公外婆的话吗？这么多年见不到爸爸妈妈，他会哭吗？会闹吗？会……忘了我们吗？
他第一次上学的时候，面对那么多同龄的小朋友，会紧张吗？第一次考满分的时候，会有多高兴呢？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吗？要像妈妈这样哦，碰见喜欢的，一定要主动去争取，知道吗？进入青春期的时候，你又会有怎样的烦恼呢？会好好吃饭，爱惜自己的身体吗？笔记本电脑里妈妈留给你的那些资料创造的机遇，能好好把握住吗？
不只是思念孩子，海瑟薇更牵挂的，还是自己那个杳无音讯的丈夫。
挺不负责任的家伙，不是么？
但，就像海瑟薇二十一年前所说的……她可以没有孩子，但不能没有他。
谁叫这家伙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毫不讲理地闯进了她的生活了呢？谁叫她从小就开始能记事，谁叫她聪明到完全脱离了同龄人这个群体？谁叫那家伙的痕迹——那幅画，那些文字，霸占了她全部的童年？谁叫这家伙的眼神，一直陪着她长大？
等吧。
等吧。
这辈子，算是栽在这家伙手里了。
…………
“想什么呢？”北界王好奇地看了海瑟薇一眼。
海瑟薇挽了一下耳鬓的发丝，收回了纷乱的思绪，摇头道：“没什么。”顿了顿，指着北界王面前的电脑屏幕和键盘，道：“界王大人，可以开始了。”
这一日，是二十一年后如同二十一年前一样平静的一天，大界王星上安静祥和，因为这里原本就是一片远离尘世纷杂烦恼的清静之地。
海瑟薇邀请北界王来做一组测试，测试的内容就是她制作的第四代人工智能程序。
原本这种测试，按海瑟薇的构想和设计，应该是由若干测试员进行才对，这样判断才有说服力。但北界王神为神祇，他可以用一种超然的思维，客观地给出评价。因此这种判断人工智能智能化程度的测试，就交由北界王一人来进行了。
主要手边只有一台超级计算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