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帅哥抓着我的手,眼神脉脉含情。
我浑身鸡皮疙瘩乱冒。“好,好,我演的话,一定提携你……前提是我演啊。”
慌不迭逃脱。
回家,收到刘行雨的电邮。
他帮我写的新歌做好了。
我把曲子放到一边,看住文字版的歌词。
《一世聪明》
()
以为都有一世的风流可享
||乳波臀浪,回眸一笑国色天香
名利在手,短短旅程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要懂去享受,才能捱过
漫漫长夜几多泪流
人生如果是苦,都要努力看清楚
男有多劲,女有多靓
人生如果是戏,也算一场搞笑剧
一时战场,一时欢场
以为都有一世的聪明可误
妻贤子孝,八面玲珑广开财路
枉花心机,去经营换取旁人艳羡的目光
每到夜深处,却怎样也不
不能安心睡去入梦
标注得很清晰的歌词。一三五等各句是主旋律,我唱,拿粤语;二四六等各句是操普通话的小女生拿电音处理过的声效来配的合声;两段主歌的最后半句则是两条线索交汇合唱的部分。主旋律很是上口,有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粤语经典歌曲之风;合声部分就吵吵闹闹,十分之年轻化。虽然还要再给编曲改过,但我已经能够想象这首歌完成后的感觉了——很棒,非常棒。
刘行雨罄尽一生心血,所写出来的歌,自然棒。
其实我倒觉得他应该自己唱,好过给我唱。
又看了几遍歌词,想动手改几个字,最终还是放弃。
刘行雨的词有刘行雨的味道,动不得。
但是手痒。想起来我应承了EGG要为AMD写歌,于是开了个新页面,对住慢慢想。
——A,M,D。A,阿希礼,我第一个想到韩媚兰。M,芒果,过。D,海豚,也过。
要给这群小孩子写什么歌呢?我查阅他们之前所唱红的歌曲。舞曲,高音,华丽夸张的效果,但是很少有故事。都是些少年心志,或是简单的分分合合,连爱恨,都很少有。
那么,给他们写一首缓缓叙事的歌曲,他们会唱么?
《看见乱世佳人》
我惊讶,乱世里竟有一个她
旅途中,一个怀抱换一刹那
不确定,是神话终会否变成笑话
我祈求,能握住她眼里的砂
是时光,抛下恋人种植的花
不去提,难道就能愈合心口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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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比岁月更记住她
凭天意,可去赌坚冰融化
患得失,人都是为了宿命在惊怕
我厌倦,她为何总是不说话
到头来,默默对住一面流沙
埋下去,沦落到前尘后事都虚化
这个就是纯粹我的张氏风格了。旧作拼拼凑凑,加上临时涂涂改改,决定就这么简简单单出炉。于是开邮箱,准备将词寄给EGG。
想起来那边聚会还没散,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于是一面发,一面拨了个电话去EGG手机上。
“怎么了?”接电话的却是Daisy,没开摄像头,只听到声音,很安静。“我找EGG哥——”
“他喝醉酒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医院。”对面小小声说。“没事,头上摔了条口子,一会缝两针就好了。这里不让开电话,张续,找他有什么急事吗?不然就留言在信箱。”
“哪家医院,我来看看吧。”
“不用,特别小的事,真的,放心吧。”
“那好,我也没什么事,等下请他看电邮就好了。谢谢啦。”
——别说还吓了我一大跳。
辉煌四天王一个接一个出事,要是EGG再有什么问题的话,辉煌是真的可以关门大吉了。
我很虔诚地在网上找了个电子烧香的网站,给老EGG烧了一炷。千万千万别再有什么事了,我的演唱会还指望着呢!
月底,约了一个大饭局,几个赞助商一起讨论演唱会的合作事宜。如今的演唱会,靠票房是一个方面,靠赞助是另一个重头项目。那个男装牌子已经敲定我作一首新歌为广告曲,跃跃欲试地在合档期看要不要在演唱会上加唱这首,然后大屏幕首播新款广告。网游公司那边,则打演出服装的主意。此外我代言的一家时尚刊物已经敲定了订购全年杂志赠送门票的优惠。还需要商议方向的是最早邀我作商业代言的某洋酒公司,他们顾虑看演唱会的人群较为低端,不愿意花钱轧一脚于其中,而更倾向于赞助之后的庆功宴。
大概的状况大家都了解,饭局的作用主要是把大家埋作堆,有几方利益就几口几面的说清楚,以免届时矛盾纠纷。这个惯例是从PC身上开始的,他们开演唱会的时候因为各大厂商之间的勾心斗角而闹出过不少纠纷争执,于是EGG发明了这样的饭局。据说当年PC的金主们吃饭,可是筵开三四桌的盛况。
当日我上午接到通知,可以取回我的驾驶执照,十分雀跃地去领了,然后赴我常去的铺子下订心仪已久的一辆跑车。一时之间也算是意气风发,五点来钟去附近酒店喝了个下午茶,一面致电EGG,问他我大概合适几点钟到场。
奇怪的是,EGG手机关闭,连秘书台都没有转过去。
隔了半个钟点再打,还是如是。
我电话给陈。陈忙住刀笑笑的电视剧签约仪式,匆匆给我一个EGG家的电话号码就挂了线。
我打过去,是个男子的声音。我大致听出来是那位和EGG同居已久的武术运动员声音。“……呃,我是张续,我这边一个重要的会议等EGG过来。请问下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瓮声瓮气的回答。“他死了。”
“……啊?”吵架了?我硬着头皮。“那个,我这边的事情真的满紧要,麻烦您——”
“没跟你开玩笑。他死了,我也死了。有事情烧纸吧。”
“喂老兄!别闹了!”
那边忽然一下子爆发,震得我耳朵欲聋。
“跟你说了,死了就是死了,闹什么闹?上午拿了报告,我们两个都是阳性,HIV阳性!比死了还惨!操。”
对方吼了一通就收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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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下。
HIV阳性?
……
然后下意识把电话机塞进嘴里,用力咬。
隔了不知道多久,Daisy打电话过来。
“EGG心情不好,我过来陪你开会。”她温温柔柔的声音,却让我觉得如堕冰窟。
“那么说,是真的了?”
“……什么真的假的,人都会生病。”
“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天AMD结婚,他喝醉酒摔伤,我陪他去的医院。就是那次查出来有问题,一直等报告,现在才拿到。”Daisy同EGG也算是多年搭档,声音当中的隐忍无奈和断续压抑,清晰入耳。“张续你别担心,该做的事情,一定会继续往下做。你的演唱会已经和演出商签了合约,演出商也签了体育馆,不会有什么更改的。”
“……我知道了,谢谢Daisy姐。”
挂掉电话,我点燃支烟。
袅袅青云,茫茫前途。有人妻离子散,有人情天恨海,有人执迷不悟,有人就将家破人亡。
辉煌这间公司,大概真应该好好烧烧香,或者请个师傅来看下风水,作作法。
我埋在沙发里面好久,才有力气坐起来,给陈留了一封口讯。
很久以前,三大经纪公司之一的逍遥,也即是AMD原来的公司,曾经有意邀我过档。
我想问问看,现今人家还有没有意思,要是还有意思,陈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过去,然后从头再来。
辉煌,算是没指望了。
十
演唱会的嘉宾一早定下的萧启东、杨默然加上安雅吉。
其实按照我的意思,都想要取消掉这场演唱会算数的了。但是海报上面画我一个人的大头像,演唱会背后却有着远远近近牵牵扯扯至少几百人的关系利益和心血努力。
承办商的专业,加上公司剩余同事的加班加点,令得演唱会在白色恐怖的气氛下面,战战兢兢地进行了下去。
演唱会前,EGG的事情,终于披露了出去。
这件事情,连悲剧都算不上,不过是令人耻辱的笑谈。幸好EGG虽然圈内分量多足,却始终不算艺人明星,也未激起多大多热的讨论。只是连日多个与他合作过的歌手被问及相关的事宜,大家不需要公司下令封口,都懂得对传媒说“啊,其实我跟他不熟”“我收过他的歌但是就没见过真人”“很多年前吃过一餐饭,现在早已经没有来往”云云。一时之间,一个金牌制作人,圈中音乐上的大哥大,竟然变成了离群索居的孤家寡人一个,从未交过朋友,从未跟人稔熟。
也有人问我,我懒得答。
除了练歌健身,我压力陡然增大,似乎染上了酒瘾。每晚凭着红酒吞服安眠药才能够保证体力睡眠。
演唱会据说出票状况良好。
陈那边的回应很模糊。一切要看辉煌的决定,以及合约的限制。
黄光不知道人在世界的何处,LORITA就携萧启东回来帮忙。帮我的演唱会,帮安雅吉的第一张单曲辑,帮AMD的新专辑。别的事情可以不做,但是进行到一半的事情不是说放就放那么简单。但LORITA现身第一日,就广散喜帖,三个月后将于萧启东在赌城注册结婚,也就是说,三个月后,她也不会接手辉煌这摊乱七八糟的事务。
几个做了很多年的老臣子,相继提出了辞呈。
目前的公司,要么引进得力干将,要么转手卖掉。人心惶惶,大家都猜测后者。
但我演唱会第一夜,黄光却忽然神采奕奕突然惊喜般出现在现场。
娱乐新闻的记者不认识他,周刊的八卦大姐大却深味其中关窍,凑过去问长问短问东问西。我在舞台上落力跳舞,闪来闪去也看不清楚黄光身边戴帽子的女人究竟是哪一位,直到有一幕我走近舞台,可以名正言顺跳落去,同第一排的观众握手——
黄光笑得似一朵花儿一样。
旁边的女孩子摘下帽子,咬住细碎的兔牙,看住我,伸出手。
JOYO。
我抓她的手,她大笑着靠往黄光的胸膛。
黄光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我返身,回到舞台。
换衫。
萧启东和杨默然在台上,唱他们过去十年中最款款深情的对唱金曲。
安雅吉换好了衣服,绿色的珠片长裙子侧面开叉开到腰部,眼睛上面粘着华丽的红色蝴蝶——她看到我过来,十分跃跃欲试。
“张续,我好不好看?”
“好看。”我懒得理会她,喝水,心中想住JOYO。
“在想卓小姐?”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有吉普赛血统。我懂得算人心思啊,你忘记了么?”
我撇她一个白眼。
“那我要离远点才安全。”
“怕什么?你谁都不爱,一点危险也无。”
“爱等于危险?”
“爱这种东西,就是徒刑咯,甘心坐监就无事,不甘心的话,至死方休。”
“什么意思……”我皱眉,换好了盔甲样子的男装,化妆师过来给我戴上粗粗的黄金锁链装饰。人员沸杂,我没看见黄光同JOYO来后台,有些失望。
“你的身边会出现很多命案。”安雅吉凑过来,似笑非笑。“一对人里面,一个杀掉另一个。”
“滚。”我小声骂。远处有助理大声叫我,我被一群人拥着,走去升降台下面。安雅吉还有一段才出场,孤零零站在化妆室中间。
神奇的无聊女人。我定定神,喊,“歌词换大一号字,我看不太清楚。”
这句话被几个助理传话一样喊出去,对讲机,电话,控制系统中不断传递。
我忽然有种古代帝王的错觉。
哈。挺好玩。
萧启东杨默然在特技中消失。舞台逐渐变化,成为月神夜中的场景。
一段三维图景在舞台上浮起。
然后定格。
一个小女孩蹒跚走上台。
一个又一个似真的一样的人物,在她的步履当中被穿透。
音乐大作,台下万人屏住呼吸,等我出现。
天地如一个大囚笼。
我戴着锁链出现。
一只真的梅花鹿在台上嘶叫,小女孩不小心跌倒,开始哭。
我缓缓开口,唱歌。
不算太新鲜的安排,不过是全力以赴,给粉丝一场享受,回报他们夜夜在我论坛流连。
十一点整,我完成所有的返场部分,灯光雪亮,粉丝离去。
我精疲力竭地躺在后台地板上,胸口起伏,说不出来话。一群工作人员围住我,打扇的打扇,拿水的拿水,慰问的慰问。
我几乎脱力,懒得理会,只想能躺几分钟,就躺几分钟。原来准备的三段返场表演,打算每场出其中两段的,没料到粉丝太过热情,只好三段全上。我似球赛踢到下半场不断补时的球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