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灌醉了他,还是自己醉得不省人事?妮可闭上眼睛,脑中轰隆作响,她没法想
这么多。或许她再多睡一会儿,便可以清醒而记起来。
数分钟之后罗伊醒来。晨光从未曾掩上的窗户滤进来,他抬头注视妻子,发现她仍
闭着眼睛。他心想,她可能装睡躲避他。
他轻轻拱她。她呻吟。
“妮可?”他低唤她的名字。
她的反应仿佛他是用吼的,双手飞快地掩住耳朵。
这么一动令她作呕。她慢慢睁开双眼转头看他,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他看来不像有病。
不,他似乎神清气爽,而且快乐。一缕头发垂落额前,令他显得孩子气。假如她有力气,
早就把他的发丝拨回原来的地方了。看来这男人不需要太多睡眠,他眸中满是笑意,仿
佛已准备好面对这世界。
他心想,她看来像个鬼。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让人看了难过。她脸色泛青,这是
饮酒过度的结果。他的妻子今天早上可有得罪受了。
他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又睡着了。他倾身吻她额头,然后滚到一旁下床。这动作惊
醒了她。她紧抓着被单,以免发抖。
注意到她的举动,他问:“你不舒服吗,妮可?”
他再不停止吼叫,她就要死了。“我很好。”她低语。
他笑,妮可的声音听来气若游丝。
这人早上特别多语,她誓言要在这个破绽上下功夫,罗伊连着装时都不停地自言自
语。天啊,他兴致真好。她恨不得塞住他的嘴。她知道这是很不好的想法,但她不怎么
在乎。
罗伊吼着说再见,然后又故意摔上门。然而他的残忍行为尚不只于此。他在楼梯底
找到嘉莉,吩咐她送食物到夫人房里。
十分钟后,嘉莉将早餐端给女主人,妮可自床上一跃而起。她在间不容发的一刻冲
到痰盂旁边。
她费了整个早上来恢复体力,到中午时分才觉得舒服多了。最后她终于穿上一袭绿
衣,但当嘉莉指出她的脸也发绿时,又换了下来。深蓝的长裙好多了,至少那侍女是这
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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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发根都痛得没办法让嘉莉编辫子。侍女替她梳开打结的头发,并以蓝缎带将长
发束在脑后时,妮可一直咬着牙。
“你要不要把昨晚的情形告诉我?”嘉莉问。
“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妮可低语。
“今早你下他的床时几乎一丝不挂,一定有事。”
“哦,天啊,我一丝不挂?我想不起昨夜的事了。我该怎么办?”
嘉莉耸耸肩。“那你得去问他,不过你最好先出去散步,新鲜空气会让你头脑清
醒。”
“好,我要出去。说不定等我脑筋一清楚我就想起来了。”
嘉莉点头。“小姐,你不觉得有点虚脱吗?”
“我脑子里一片虚脱。”
“我不是指这个。”嘉莉说。她将斗篷递给妮可。
“那你是指什么?”妮可问。
“别管了,”嘉莉说道。“你去呼吸新鲜空气吧。最后你总会全部想起来的。”
妮可但愿侍女的话属实。她想记起自己跟罗伊说了些什么,她更想知道卧房里发生
了什么事。清冷的空气确实令她头脑清醒。她觉得好了许多,但仍然什么也记不起来。
她在丈夫自外城回返中庭时瞥见他,她忙赶上去。“罗伊,我想问你昨天晚上的
事。”
“什么事?”
她朝他靠近了些,免得被人窃听,随后垂下视线。“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
“我有。”
他以拇指托起她的脸。“是的、你有。”
他一脸郑重,但并未生气。“我不记得发生的事,”她低语。“我做了什么?”
“你说话。”
“那你做了什么?”
“我听你说话。”
她让他看见她的不悦。“请不要为难我。告诉我,我说了些什么,我想要记起来。”
他决定让她等一等。“这件事我们今晚再谈。”他宣称。他企图自她身边走开。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拜托你,”她低语。“现在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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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身向她。“好吧,”他同意。“你想知道什么呢?”
她不敢看他。“昨晚我是否让你高兴了?”
她羞涩的语气及绯红的双颊,都在告诉他她问的是什么。她想知道自己是否在床上
取悦了他。他将两手交握背后,等她抬头看他。当她终于看了,他摇头。“并不特别高
兴。”他宣称。
她如遭重击。“如果我让你失望了,很抱歉,”她低语。第一次通常都会有点……
不舒服,不是吗?”
“不会吧。”他语气较硬。“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
她惊喘一声。这人真没良心,她眸中盈泪。“我又没有经验,罗伊。”她喃喃道。
“是没有,我很清楚你是没有经验。”他回道。
“这让你不高兴了?”
“当然,”他慢慢说出。“妮可,不管有没有经验,对我说实话都不应该不舒服。”
她睁大眼睛。亲爱的上帝,他们说的居然不是同一个主题。她如释重负,但这感觉
并未持续多久。罗伊微笑。这时她认定他是故意误导。
“我指的不是说实话。”她喃喃说道。
“我知道。”
他真是个生性残忍的人。她决定就此结束这次谈话,转身欲走。他抓住她的肩膀,
强迫她回头。“我说过了,夫人,这件事我们今晚再谈。”
他突然拉她入怀亲吻时,她仍在对他皱眉头。数名士兵正路过,但当罗伊加深这个
吻,她浑然忘却还有观众。她太乐在其中了,除了回吻他之外,什么事都不关心了。
他终于退开。“我喜欢你响应我的方式。”他喃喃说道。
她倾向他。“谢谢,很高兴能讨你欢喜。”
他对着她的头顶微笑。“明天我去接杰堤和尤里。这是不是能讨你欢喜?”
他得到的答复是紧紧的拥抱。
这时修格呼唤罗伊,引起他的注意。妮可马上放开丈夫急忙奔回屋里。杰堤和尤里
即将回家令她兴奋得几乎无法自持。有太多准备工作要做了。她决定杰堤可用她的卧房,
尤里则和他们夫妻俩同睡。
等罗伊与她在餐桌旁聚齐时,她把房间分配的情形说给他听。他摇头,浇了她一盆
冷水。“尤里睡你的旧房间,杰堤要去和其它的士兵住。”
“但他是我弟弟呀,”她争辩。“难道他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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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伸手覆住她的手挤捏时,她放弃争辩。修格在看着他们,妮可料想丈夫不愿当
着朋友面前吵架。
“这件事我们迟一点再谈。”她说着朝修格一笑。
“不,没什么好谈的,”罗伊答。“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他又捏她的左手。她带着甜甜的笑容仰望他,用右手狠狠捏了他一下。她的大胆令
他吃惊,几乎笑了出来。
“我明天就要去伦敦了,”修格宣布。“我希望今晚能跟你下最后一盘棋,妮可。”
“如果你又输了,会不会生气?”她问。
修格露齿而笑。起初她以为是笑刚才逗他的那句话,后来才发觉他将他们夫妻这场
无声的战役看在限内。她一直想把手抽开,但罗伊不肯放。
“我从不动气,妮可,”修格扬言。“不过,反正无关紧要,因为我打算赢这一盘。
到目前为止,我都是陪你下着玩的。既然明天就要走了,我已决定要让你惨败。你最好
准备生闷气吧。”
她嘲笑他的自负。罗伊微笑。“我很不愿意让你失望,修格,”他插嘴。“不过妮
可吃完饭会很忙,她和我有事要商量。是吧?”
他捏住她两只手,意思是不许她有异议。妮可不喜欢他的眼神,也不喜欢他绷着脸
的神情。每当他要对她说教,便是这副德性。
修格不想就此失去最后一次和妮可对弈的机会。“那我请求你。”他告诉罗伊。
妮可觉得这位男爵看来像刚被抢去糖果的小男孩。她不想在临别前夕令他失望。
“我可以速战速决,”她告诉罗伊。“打败修格不需要多少时间,我们下棋的时候
你可以在一旁说教,丈夫。”
她觉得这是十全十美的办法,但罗伊显然不同意。他一皱眉就显得很严厉。“我不
是要说教,”他扬言。“我们有事要商量。”
她不悦地瞅他一眼。她本想哼一声的,但那不是淑女的作为。“就像那次去伦敦,
你一路讲、我一路听的那种商量法?”她不让他有时间回答,而是转向修格说:“我觉
得那是说教。”
修格努力不要笑出来。妮可似乎故意要激怒丈夫而罗伊对妻子也有不满。他放开她
的手往后一靠,再将双臂交叠胸前,眸中几乎喷出火来。
要保持笑容并不容易,不过她拒绝认输。那男人明明是要对她说教,她非要他承认
不可。“我只不过是陈述观察的结果。”她宣称。
他的妻子竟在客人面前同他争辩,完全缺乏管教。即便修格是他的知己,毕竟仍是
客人。她该有足够的理智,不必把外人扯进来。
“你们可以下棋,”他说。“但只能下一盘。你同意吗,修格?”
他的朋友已奔向壁炉去取炉架上的木制棋具,一边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妮可含笑转向罗伊。“我也同意。”她说。
罗伊竖起一道眉毛。“同意什么?”
“只下一盘。”
“我并未征求你的同意,妮可。”他说时带笑。
她摇头。“有时我觉得你是最难相处的人,罗伊。”
“仅仅有时候?”
艾丽过来清理桌子,妮可则庆幸有人来打扰。“我衷心希望你的情绪能改善一点。”
她向丈夫低语,起身去帮忙艾丽用以躲避丈夫的怒容。
桌面一经拭干,修格便将棋盘放在中央,排放棋子。一只木制棋子跌落地面,妮可
惊叫一声:“千万小心,修格。这些棋子是家父亲手雕刻的,我不希望有所损坏。”
修格拾起棋子端详,随后以衣袖擦拭。“它跟新的一样。当真是令尊刻的?你看看,
罗伊,真是巧夺天工,看那头盔刻得多精细。令尊有一双巧手,妮可。”
罗伊取过小人像凑近炉火,以便看个仔细。妮可走过。站在他身边,一手搭着他肩,
倾身同他一起看那颗棋子。“看见黑王后王冠上的裂口没有?我还记得是怎么回事。爸
爸一面刻这个棋子,一面讲一个我们大家都听过不下十遍的故事。他说完笑得太开心,
割到手指,这里也裂了一块。”她益发前倾,扒在罗伊肩上把棋子上的小缺陷指给他看。
她愉快的口气令他备觉温馨。“虽然那个故事你已经听过无数遍,还是会和你父亲
一起笑吗?”他问。
她先对他笑笑才回答,双眸中的火花令他胸口抽紧。他喜欢看她无懮无虑的样子,
他想。“我们当然笑作一团。母亲说如果我们不笑,爸爸会难过。”
“那么他的感受对你母亲而言很重要吗?”
妮可点头。“正如你的感受对我而言也一般重要。”她神色一正。“你为何一脸讶
异?”她问。“妻子应该关心丈夫,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她似乎阻止不了自己。他凝视着她的神色极为专注,好象她刚刚说的是外国话似的,
她想舒平他的眉心,便踏起脚尖亲吻了他。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住了。她不好意思起来,往后退开,想在两人之间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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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但他不让她走。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说说其余这些棋子的故事。”他粗声命令。
“你是真想知道,或仅是出于礼貌?”
他露齿而笑。“我这人不懂礼貌?记得吗?我很粗鲁的。”
他在挪榆她,他眸中的火花亦如此暗示。“你知道吗?”她说。“你的眼中有美丽
的银色火花。”
见他摇头,她才发现自己正说出心里的想法。她的脸更红了。她同修格隔桌对坐。
“你有没有注意到白王后微微左偏?杰堤想把它的底座修得更漂亮。当时他才八、九岁,
所以爸爸没对他太生气。他说杰堤只是想帮忙。做这副棋的时候家里每个人都出了力。”
“而你做了什么?”罗伊问。“哪个棋子有你的手工?”
“母亲和我被指定担任上色、打磨的工作。白棋是我做的,黑棋是母亲做的。”
“这是一副美丽的棋,”修格宣称。他口气变得突兀,补充道:“不聊天了,妮可,
下棋吧。”
“你是客人,”妮可说。“所以你该先走。”
修格颔首。“准备认输吧。”
“我准备好了,”妮可答。她朝罗伊眨眨眼睛,再次得到一个讶异的反应。“有一
些我最珍惜的回忆都与这副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