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唐斗朝他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对祖菁道:“小祖,想看哪间牢房?”
“吕堂主,是哪个魔头第一个闯出刑堂的?”祖菁好奇地问吕太冲。
“第一个闯出刑堂的乃是天书会主事牧忘川。他……原来就关在这间牢房。”吕太冲连跑带颠地来到地牢最深处的一间阴暗的牢房门口,朝里一指。
“我来看看!”祖菁兴奋地快步冲到吕太冲身边,抬手推开牢门,一低头钻了进去。吕太冲连忙取出火媒点燃了火把,随她一起进去。
就着吕太冲手上火把的光芒,祖菁在地牢的墙壁上望了一眼,却发现在西墙之上,有一幅用炭笔画成的人像。她兴奋地低叫一声,冲到西墙面前,对着人像上上下下打量。这幅用炭笔做的画,虽然线路粗糙,但是笔画勾勒传神,描绘细致,将一位愁锁双眉,忧生两颊,明眸含悲的绝代神女形象画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尽管祖菁身为女子,但是一看到这图画,却也被画中女子深深迷住。
“太美了,她是谁?”祖菁痴痴看着西墙,轻声问道。
“这个,呵呵,这个是……”吕太冲虽然已经不是关中人士,但是提起此事仍然有些扭捏不安。
“嘿嘿,小祖,这个我知道。”一旁冷眼旁观多时的唐斗此刻摇着扇子,笑嘻嘻来到祖菁身边,“这幅画画的乃是大名鼎鼎的绝世神女梅清涟,关中剑派的掌门人,昔日武林盟主。唉,虽然远隔几十年,但是想起当年梅姑娘的绝代风华,怎不令人悠然神往。”
“嗯,想不到这个天书主事才情高绝,居然能画这一手好画。”祖菁喃喃说道,忽然问道,“他是如何逃狱而出的?”
“听前辈说,昔日圣手门徒郑东霆,祖悲秋和天书主事牧忘川渊源深厚。在牧忘川被俘之后半年,他们协同妻子前来关中探监,试图劝说梅掌门释放天书群魔。听说因为郑前辈爱妻连青颜的关系,双方谈的不是很愉快。后来郑祖二位前辈私自下狱探监,和牧忘川密谈多时,随后离去。他们离去半月之后,牧忘川忽然开始在地牢墙壁上画出这幅梅掌门的画像。梅掌门随后……就经常下到地牢,传说二人言笑甚欢,梅掌门本来受过很深的情伤,整日郁郁寡欢。自从和牧忘川过从甚密,当真是兴高采烈,整日喜不自矜。一年之后,牧忘川和梅掌门突然一起失去行踪。关中剑派弟子多方查访,终于探得他们去了南海琼岛,曾经和郑祖二人,以及二人爱妻齐下南洋,游至天之尽头,好不逍遥自在。”说到这里,吕太冲一脸苦笑,连连摇头,“他们倒是落得痛快,可怜群龙无首的关中剑派不但要尽力隐瞒此事,还要维持日常运作,这几十年来苦不堪言。”
“原来爹爹和郑前辈也来过。这样成就一段武林传奇,不是皆大欢喜吗?”祖菁听到梅掌门终于寻得真爱,喜不自胜,连声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吕太冲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唐斗的脸色,连忙道:“祖姑娘说的是。”
“嘿嘿,这则故事,我也是今日方知,原来关中剑派对外隐藏了如此一段隐秘,反而说梅姑娘御剑成仙,划空而去,未免太过欺人。”唐斗冷笑着说。
“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我觉得哪怕是划空而去的神仙,也不如那梅姑娘快乐。”祖菁柔声道。
“这倒是。”唐斗耸了耸眉毛,他心里本想提一提牧忘川的生母如何调唆关思羽杀死了原来关中的老掌门梅坚,这段姻缘恐怕艰险重重。看到祖菁如此开心,他自然无谓搅了兴致,更何况牧忘川身为天书主事何等聪明伶俐,当然知道如何哄意中人忘掉此事。
“嗯,关中刑堂的地牢果然满是故事,却不知道后来逃跑的是些什么魔头?”祖菁心满意足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好奇地问道。
“紧挨这间牢房的,乃是金和尚无空的牢房,自从牧忘川越狱而出,他第二天便撞破了牢门,一路杀出了关中刑堂。”吕太冲一抬手,引唐祖二人来到隔壁的牢房。
祖菁放走到近前,就已经看到当年金和尚越狱出逃的手段。这间牢房的牢门此时仍然七扭八歪,几根铁条齐腰而断,断口向外撅出,形状狰狞。
“你们到现在都没有将撞破的牢门换一换吗?”祖菁吃惊地问道。
“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关中弟子忙得晕头转向,早就将这件事搁下了。”吕太冲苦笑道。
“老吕,这个金和尚当日出逃的经过,你也讲给小祖听听。”唐斗温声道。
“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吕太冲抱歉地一笑,“金和尚无空一身金刚不坏体神功,刀枪不入。他趁着刑堂弟子忙着搜捕牧忘川,无人看守之际,一头撞破牢门,破狱而出,众刑堂弟子顿时刀剑相加,但是这魔头刀枪不入,一路横冲直撞,硬是让他冲出地牢,扬长而去。”
“嘿嘿,金和尚无空一身横练,当年升魔台上十二魔使都啃他不动,若不是梅掌门的棋子暗器可破硬功,他怕是早就飞了。”唐斗思及当日金和尚纵横驰骋,所向无敌的情形,大感艳羡,忍不住道。
“果然英雄了得,西少林寺众魔头的金刚不坏体功夫大概就是出自这位前辈,端的是一位传奇人物。当年他和郑前辈一起打败了魔教教主督红花,乃是大大的英雄!可惜,各门各派拘泥于门户之见,终于还是抓了他了事。如今看他破狱而出,也算是欣慰。”祖菁悠悠地说。
“哈哈,小祖,果然是我辈中人!”听到祖菁的话,唐斗胸怀大畅,只感深得我心,忍不住在她肩膀上用力一拍,“大丈夫行事,当行云流水,任意所之。门派之见,殊不足凭。若不是数十年前这帮前辈将天书会搞得有声有色,我唐斗便要再办一个,却又如何?”说到这里,顿时踌躇满志,顾盼自豪。
祖菁揉着被他拍得生疼的肩膀,瞥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我爹爹和郑前辈在天山时常常提起若不是天书会,江湖各派故步自封已久,无数神功妙技眼看着就要失传。中原江湖颓势已现,迟早沦为魔教的附庸。好在天书会一声召唤,各派雄才并起,升魔台一战,击败魔教诸使,督红花跳崖,反倒将昆仑魔教逼上了绝路,天意变换,最是奇妙不过。”
“这么说来,这天书群魔对中原是功大于过了。”唐斗连连点头。
看着唐斗和祖菁一唱一和的样子,吕太冲思及关中剑派昔日的作为顿感尴尬,好在他立刻想到自己的新身份,不禁重新眉开眼笑:“难怪后来郑前辈和祖前辈几次三番重回关中,营救剩余的天书诸魔头。”
“他们来过不止一次?”祖菁兴奋地问道。
“是啊。他们连同昔日好汉帮的旧友挖掘地道,偷盗锁匙,上下其手,搞得关中鸡飞狗跳。”吕太冲苦笑道。
“爹爹他们实在太顽皮了。”祖菁咯咯笑道。
看着吕太冲畏畏缩缩地看着祖菁,似乎对她也有些不满,唐斗不禁摇头:“嘿嘿,可笑可笑。郑祖二位前辈这番动作,不过是对关中剑派的一番保存之意。关中剑派若是对他们心存怨怼,就太荒谬了。”
“哦,愿闻其详。”祖菁和吕太冲都不禁对唐斗的话生出一丝好奇,同时开口问道。
“再简单不过,梅清涟出走后之后,关中剑派还有何人可以当天书魔头之一击?再将他们囚禁此处已经是自寻死路。金和尚天真烂漫,单枪匹马破狱而出只为了四海快活而去,未作任何杀伤。你们想想,鬼王宋无期,妖刀姬放歌这些高手对关中弟子可会容情?”唐斗冷冷说道。
祖菁和吕太冲互望一眼,都觉得唐斗的话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看着他们的样子,唐斗耸了耸肩膀,淡淡问道:“姬放歌和宋无期被关押在何处?”
吕太冲连忙一点头,将他们引到紧挨着金和尚的两件牢房面前。唐斗推开牢门,从吕太冲手中取出火把,大踏步走进宋无期的牢房,四下里寻找了一番,终于在宋无期卧榻附近站住身形,抬脚划拉开平铺在地的干草,露出被一片画满银钩铁划的地板。
“看吧。”唐斗说道。
祖菁嗯了一声,蹲下身仔细看着地面上不只是用手指还是用树枝划出来横杠,斜杠。这些图样既像脉络图,又像一些凌乱的剑法出招,一时之间她看不出厉害。
但是在她身边的吕太冲一幅幅看将下去,不禁额头热汗淋漓,颤声道:“这,这,这!”
“吕堂主,这些是什么你可是看出来了?”祖菁好奇心大炙,忍不住问道。
恍惚之见,一滴汗水渗进了吕太冲的眼睛,他抬起手来拼命揉着眼睛,心头烦躁惊惧,忍不住汗如雨下:“这些……,这些是本门剑法的拆解图,很多剑法乃是关中镇关之密,都,都,都……”
“都什么?”唐斗笑嘻嘻地问道。
“都被破解了,一招不差,我,我们关中剑派的剑法都被宋无期破解了。”吕太冲一边抹着汗,一边颤抖着说。
“你一定很奇怪,宋无期本身武功已经超凡绝俗,为何还要花上这番力气破解关中剑派的剑法?”唐斗悠然道。
“正是。”吕太冲嘴唇痉挛地说道。
“他老人家有名的刻薄寡恩,睚眦必报,当初有七十二位剑客曾经嘲笑他一幅落第秀才的模样好不可笑。这七十二位剑客都被他以比剑为名下手诛杀。鬼王之名,由此而来。他这次被困关中,气愤难平,在此秘密破解关中剑法不过是为了施行他心中的计划。”唐斗说到这里,轻松地摇起了折扇。
“阿斗,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祖菁看着吕太冲眼巴巴看着唐斗的样子,扑哧一笑,开口催道。
“你们看这些招式都是务求一招克敌,破解的招式简洁狠辣,出手无回,务令对手无力抵抗,无心逃亡,嘿嘿,这位宋先生是想要屠尽关中剑派泄愤呐。”唐斗说到这里,阴森森地朝吕太冲望去。
吕太冲双腿一软,咚地一声坐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我去姬放歌的房间看看!”听到唐斗的话,祖菁的好奇心已经无法抑制,她从唐斗手中抢过火把,飞快地冲到隔壁牢房,学着唐斗的样子,上下翻弄,终于也在同样地方发现了类似的剑法拆解图,立刻兴奋地高声叫道:“这里也有,关中剑法的拆解图,哇,姬放歌的刀法更加霸道,似乎想要把每个人都切成两片。”
听到祖菁的话,本来还在挣扎想要站起身的吕太冲双脚一软,彻头彻尾地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姬放歌也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煞星,被擒之辱,再加上太行山和关中昔日的过节,他出了牢房,你们还有命吗?可笑关中剑派宛若温水游蛙,浑不知大限将至。若不是郑祖两位前辈甘冒骂名协同好汉帮同道,名为营救,实为护送,将这些魔头请出关中,择地安置。这一番血雨腥风之后,世上谁人还知关中剑派。”唐斗冷笑道。
他说的高兴,却看到祖菁双手抓住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他询问地望了她一眼,却看见她双手一竖大指,朝他粲然一笑:“阿斗,想不到你竟是爹爹和郑前辈的知己。我替他们谢谢你啦。”
“唉,”唐斗这才想起祖菁就是祖悲秋的女儿,不禁一阵得意,挠了挠头,用力一摆手,“不值一提,嘿嘿。可惜天书魔头桀骜不驯,出得关中仍是生出许多事来,害得天山派全线退出中原,令今日的江湖人不知天山为何物。委实令人郁闷。”
“有什么关系,只要救得性命,就是胜利,一门一派的荣辱,咱们天山派是不在乎的。”祖菁摇头晃脑地说。
这个时候,吕太冲已经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朝祖菁深深一揖:“太冲不知郑祖二前辈的救命之恩,几十年来心生怨怼,对他们误会良多。这里向姑娘赔一声不是。从今以后,姑娘有何吩咐,吕某无有不应。”
“闲话少说,快带我们去别的魔头所住牢房看看?”唐斗笑道。
这一日阳光明媚,秋风送爽,风洛阳悠闲地坐在刑堂庭院中的一张石椅之上,懒洋洋地剥着一枚他从润州带来的茶叶蛋。剥落的蛋壳被他堆放到桌面上,较大的一片蛋壳被风一吹,仿佛不倒翁一般前后摇晃。风洛阳挑了挑眉毛,忽发奇想,抬手将桌面上两枚较小的蛋壳一前一后插在这片大蛋壳上。这样三片蛋壳聚在一起,惟妙惟肖地形成了一只小母鸡的形象。轻风拂来,蛋壳前后摇摆,犹如母鸡啄米,滑稽有趣。风洛阳伸着食指,前后拨弄着蛋壳,脸上露出一丝毫无意义的傻笑。
“小师叔!”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吓得他身子一震,连忙抬袖一挥,将桌面上的蛋壳远远拂开。
“一个人在干什么呢?”一身鹅黄衣衫的祖菁仿佛一道破云的阳光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抬手横空一抓,将风洛阳匆匆忙忙弹开的蛋壳母鸡一把抓在手中。
“蛋壳鸡!?”祖菁将手中的物事高高举起,对着阳光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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