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着准备抽身退走的须臾间,常亮的两眼突然发了直,他紧紧贴在瓦面上,象看什么稀奇把戏似的愣瞪对面的情景。
只见大厅之中,那五个枯坐了一夜的人全伸长懒腰,打着呵欠,十分疲倦的推窗开门。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那竟是昊天神剑齐剑波,报应神严正,煞尊屠森,毒尊阴独,夺魂公子齐云龙,他们甫始来到院中,院子四周的地面上立时翻起一耸耸的泥土,乖乖,竟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五十来个灰土土的大活人,东西两座厢房的院角各处,亦是一样的情形,紧接着,在大厅中,两边厢屋的地面方砖亦被移拔开去,又纷纷钻出十二个人,这些还不说,院中几株散植的大树腹中,亦有人推开伪装的仅仅是嵌合上去的树皮,从中空的树心里跃出六个人,另外,几所厢房的屋顶也有人纷纷跃下,之后,四面黑漆漆的,在夜色中根本不易辨别的巨型钩罗网也扯了下来,高张宽阔的这四面罗网,简直不象是网人的,倒似是用来罩牛困虎的。
天色朦胧中,常亮凝聚目光,注视那些从地下钻出来的人是如何隐伏了这一夜的——那全是事先挖掘好的浅沟,只容一个人平躺下去的深度,人一躺下,以浮土掩盖,便不易查觉了,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利用什么芦管式中空的草茎来透气,他们一直就是把面孔露在外面,只是一张脸全抹黑了,所以难得看出破绽来。
常亮不由暗忖:娘的,这帮狗杂种还真能忍,这种埋伏比那种靠烟雾与妖术,就十全十美了,难怪他们派人去请阴雷真君与炼魂羽士,敢情是请这两个妖仙来兴妖作法,嘿嘿你们这帮家伙想坑我,门都没有,待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杂种集中起来,你常亮爷爷我赏你们几颗天雷震尝尝。
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跋着一条假腿,驻着一根精钢铁拐的翻天神君已现身了,他中气沉浑,声音苍劲的地道:“各位辛苦了,除了白昼在戒备的人外,其余诸位兄弟尽速清洗之后立即休歇,等今晚……快躲!”
“轰!轰!”两声震天巨响从人丛中爆炸!
火炮冲天,硝烟弥漫,残肢碎肉随着巨大的震荡气流四散抛落。
怒吼声、惊叫声、惨叫声、痛嚎声响成一片,晏家大院一阵混乱。
瓦面上,常亮站起来哈哈大笑道:“杂种们,这算是见面礼,大家玩阴的看谁狠,比谁毒,你们设下埋伏想坑我?门都没有,今晚上老子再来。再给你们几颗天雷震,你们全得完蛋,哈哈……”笑声逐渐远去。
“姓常的,你有种别逃!”翻天神君疯狂的地大叫着冲出大门。
他后面灰头灰脸的毒尊与满脸硝烟痕迹的煞尊也怒吼着跟出。
其他人也纷纷跃上屋顶。
但是,这朦胧的晨光里,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一干无耻之徒纷纷垂头丧气的返回大院。
“狗娘养的,原来火雷神那个老匹夫被煞星网罗去了!”报应神严正恨恨地骂道。
“没想到煞星这杂种会给我们这一手。天杀的,河洛五凶的这几个家伙去请阴雷真君与炼魂羽士为什么还没到、按理昨晚就要到了难道……”毒尊阴独忧心仲仲地道。
“阴兄,应该没这么巧吧?煞星又怎知阴雷真君与炼魂羽士与阴兄有交情。”翻天神君口中这么说,心中却也是七上八下。
“大哥,我们损失很大。”负责清点死伤人数的昊天神剑沉重地说:“五豪全部阵亡,六鹰也损失了四个,三绝伤了一个,三尊府方面也有十九名好手遇难,另外还有二十八名助拳的好友丧生,重伤九人,轻伤三人。”
“我操他火雷神的十八代祖宗,他竟敢投到煞星的五蝠党去?这狗娘养的只要落在我手中,不将他千刀万剜,我齐盖天不是人!”翻天神君愤怒地大叫。
“齐兄,今晚你打算怎么应付,我看煞星一定会再来。”毒尊阴独沉重地说。
“把人分散,天雷震的杀伤力就没有这么大。”
报应神严正提出方案:“煞星今晚敢来老夫一定用奔雷神梭让他形神俱灭!”“老三,我们现在一共还有多少好手?”翻天神君道。
“七十八人。”昊天神剑马上回答。
“还有再战之力,今晚煞星再来,我们派人向他叫阵,拿话扣住他再围杀,务必在五蝠党的援兵来到之前将他铲除,否则我们除了天涯亡命,就只有死路一条,我这个意见,大家是否有异议?”翻天神君沉声问。
毒尊与煞尊互望一眼,没有出声。
其他众人也没有提出更好的意见。
翻天神君见没有人反对,于是,他又道:“严老,不知你的奔雷神梭还有几枚?”
“三枚!”报应神回答得很干脆。
“我想请严老分两枚出来,由我与阴兄各持一枚,今晚只要煞星露面,我们三人从三方同时攻击,三枚奔雷神梭,应该足以送煞星下地狱!”翻天神君郑重地说。
报应神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两枚三寸长的银梭,递给翻天神君。翻天神君接过两枚银梭,郑重地道:“今晚煞星如若伏诛,那是严老的首功,齐某在此先行谢给严老的大义。”
“锄恶诛凶,是我辈天职,齐兄言重了。”报应神心里极为受用,但口头却不能不客气。
翻天神君递过一银梭给毒尊,毒尊仔细打量了手中银梭一番,然后小心地收入怀中。
翻天神君朗声道:“大家昨夜辛苦了一晚现在请各位去休息,龙儿,白天的警戒由你与四猛负责,严防煞星来偷袭。”
“是!爹!”夺魂公子应诺,但吐词不清,口齿滑风,将“是”说成了“细”,大概门牙被常亮上次给揍掉了几颗。
一干人马上散去,没有叫嚷,没有咒骂,只有沉重的气氛笼罩在晏家大院中,仍是城南的菜园中。
常亮只打坐调息了两个时辰,便恢复了昨晚的疲劳,用过午膳后,四个小家伙正在缠着他要他指点两手,硬拖他到屋后小院中去。
对这四个机灵的小鬼,常亮有一种特别的喜爱,也许是爱屋及乌吧,他在这四个小滑头的哀求声中,忽然笑道:“好!我教你们三招,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四人齐声问。
“小姐对你们好不好?”
“好极了!”
“那我待你们如何?”
“没话说。”
“你们四个是不是都是孤儿?”
“我们都是宫主从沙漠中捡回宫中的。”
“我想收你们四个当干儿子干女儿,你们愿不愿意?”常亮笑问。
四个小鬼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一齐兴奋地跪在常亮面前,齐声道:“孩儿拜见义父!”
“好!你们几个都起来,你们当了我煞星的干儿子,干女儿,当然不能让人看扁了,我教你们这三招剑法,是我从我那套自创的雷霆生死剑中演变出来的,全套剑法共有五招,我取名为奇幻煞剑,五招全是散手剑招,亦可连贯使用,现在,你们看清,第一招飞电化虹。”
常亮说完,左手运剑,缓缓地施展这招飞电化虹的九个变化。
“义父,怎么是左手运剑啊?”小龙不解地问。
“人们往往都忽略了左手,其实,左手一旦习惯了,比右手更灵活,左手剑法,也比右手用剑变化多,而且奇幻,诡异,令人防不胜防,江湖中以前有过人用反手剑,反手刀的高手其实就是左手用剑使刀,不过目前这种高手已不多见,因为左手剑法很难练,你们几个有没有信心好这套左手运剑的奇幻煞剑?”常亮笑问。
“有!”四个小鬼齐声道。
一个时辰之后,四个人都掌握了飞电化虹、射星逸雷、幻生两魂三招剑法的诀窍,他们几个都是练武的好材料,天赋资质都高,心思也灵活,二个时辰之后,他们都可以灵活地使出这三招左手剑法,欠差的也仅仅是火候而已。“义父!后两招呢?”小羽问。
“后两招威力太大,易发难收,弄不好伤人不成反伤自己,你们现在的内功火候还不到学这两招的时候,等时机成熟了,义父我一定教你们。”
“哦!”四个齐哦一声。
“义父,那两招叫什么名字?”小雯问。
“九死一生、天绝地沉。”常亮笑答。
“九死一生,天绝地沉,光这名称,就知威力一定大。”小龙喃喃自语道。
“羽儿,龙儿,风儿,雯儿,你们前三招的变化都练熟!”四人齐答。
“那么,义父我今天有奖。”
“奖什么?”
“今晚上我带你们去夜闯三尊府,高不高兴呀?”
“啊!太好了!”小凤欣然叫。
“义父万岁!”小羽雀跃欢呼。
“我们可以试试飞电化虹,射星逸雷,幻生两魂的威力了。”小雯兴高彩烈。
“又可以玩杀人游戏了!”小龙得意忘形。“多谢义父!”四个人再次齐声道。
“你们几个在喊谁义父呀?你们有了义父我怎么不知道?”院门口,四个小鬼的欢呼引来了端木薇与紫电青霜两位侍女。
“薇薇,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敢当?”常亮得意地冲端木薇笑道。
“亮哥哥,你几时收的?”端木薇疑惑问道:“我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过。”
“刚才收的,还没来得及禀告夫人,请夫人原谅。”常亮他一本正经地拱手抱拳作答。
逗得四个小鬼与紫电青霜笑个不停。
端木薇倒是大方得很,她也一本正经地道:“这次原谅你,决不许有下次,否则绝不轻饶,卟哎……”说到后来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常亮朝小龙他们四个一打眼色,四个小鬼于是心领神会,他们一齐跪到端木薇面前道:“孩儿给义母请安!”
“起来吧,你们四小鬼算是找到靠山了,今后,看谁敢惹你们。”端木薇笑道。
“薇莜,今晚我打算带龙儿他们夜闯三尊府,你去不去?”
“当然去,呆在这儿闷都快把我闷死了。”
“那好,今晚我们全体行动,将三尊府放上一把大火,绝他们的后路。”
“你不是说约好今晚到晏家大院去吗?”
“跟人说人话,遇鬼当然要讲鬼话了,两军相战,兵不厌诈,今晚,让晏家大院的那帮杂种又白忙一晚。”
“你呀,谁得罪了你算他倒了八辈子霉。”
晏家大院在严阵以待,如临犬敌,
但天黑之后,常亮一行九人却出现在摩天岭三尊府的府后的峭壁下。
三尊府,确切应称三尊堡,因为它完全象座城堡。
府墙是特制大青砖所筑,高近三丈,比长治城墙尚高了一丈,用绳爬也得爬上老半天。
二更末,全府一片死寂。
远处穷山恶水与世隔绝的人家,天一黑唯一做的就是抱老婆上床,自己取乐,别无其他消遣,全府死寂是常现象,除了警哨外没有人再活动了。
虽是晚春时节,山区中依然寒气澈骨,府前警戒太严,所以常亮打算从府后进入。
三尊府是建在山坡上,掘壕引水,水不可能向上流,因此府后有一段无水地带,两端筑闸以江积雨水,今春雨少,这段濠均滴水俱无,遍生绿草,失去屏障的功能。
但因此一来,三丈深的加上三丈高的府墙任轻功高手也不可能飞越六丈高的府墙。往上爬,可不是件易事。
九个人都穿了青灰色的夜行衣,与府墙的颜色一模一样,常亮背了一捆绳索,双手戴了一副特制的双爪爬墙钩,这玩意用护臂作支撑,不但可用以爬墙,更可以作为致命的兵刃。墙顶的规格一如城墙,外有雉堞,内有防跌女儿墙,不时有警哨伸头向外望,也经常有两人为一组的巡逻哨,在上面往来监督警哨是否打磕睡,警卫极为森严。
但近来因分出人手支援晏家大院,也得悉煞星不会前来闯府,这堡后的警戒自然而然的不如以前严密。
常亮领先缓慢地逐砖往上爬,恰好在两处警哨中间的位置攀援,不接近至近距离察看根本无法看出有人攀援的迹象。
登上雉堞,很轻松地干掉了两处警哨,确定附近无人之后,常亮这才放下绳索,把下面的同伙拉上来。
至尊楼的西北角,两所四合院的中间,有一块开阔地,在两排凌乱排植的黑松树拱护中,有一座格局恢宏而略显阴幽的屋宇、这是一色的青右砌造的屋宇,广阔深沉,门庭肃穆,静静的红砖道由两排黑郁郁的松荫之中伸展到九级青石阶之前,檀木巧嵌铜角的双扉在这深霄当然大门紧闭,照门墙上浮雕着隐约的碧海青云图,而门楣上的一方横匾,却是黑底白字两个斗大篆体——刑堂。
三更正,夜色正浓,光度黝暗,四周一片漆黑,稠得象化不开的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