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望了望君情那鄙视、不屑的得意眼神,他竟淡然地一笑,他无须说什么,转头毫不介意地大步而去。
这一招大出君情意料之外,使他有些愕然,但瞬即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怒喝道:“林峰,你给我站住!”
一切都在林峰的意料中,他缓缓地停了下来,但却没有转身,只是冷冷地道:“公子还想教训小人吗?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绝不会还手,也不敢还手,我只是个下人!”
君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愤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公子是门主的得意弟子,杀一个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下人,当然是没问题,门主大概也不会把你怎样,不过江湖中人肯定会说,公子武功盖世,轻而易举地便杀死了一个下人!”林峰依然是那样冷漠地道,似乎将生死毫不放在心上,对君情的愤怒并不在意,反而心中有一种异样的快意升了起来,一种吁了一口闷气的快意。
君情沉默了,但他的脸色却异常难看,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连顶嘴的人都没有,可是今天他却遇上了,还是一个下人,怎叫他不怒?但却也没有办法,因为他本来就理亏,他终还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他起了杀机,但林峰巧妙的话语让他不能出手,所以他沉默了。
林峰又移动了步子,毫不回头地大步离去,但他心中依然是杜娟那温柔的一瞥和那动人的笑容。
林峰竟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王老爹的住处,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屋,但却靠近后门,这后门一般很少有人出入,出入的多是马车之类,而这时候,雪如此大,这么深,根本就没有什么马车行来,也便使得王老爹可以偷闲烤那只味道很美的兔子了。
“小子,来得正是时候,兔子已烤好了。”王老爹瞥了林峰一眼,欢快地道。
林峰一惊,一下子回过神来,见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到了这小屋,不由得觉得很荒唐。
“咦,小子吃了山芋啦?不仅涨了半边脸,还咬破了舌头,还真有一手哩!”王老爹惊讶地笑道。
林峰狠狠地瞪了王老爹一眼,笑骂道:“死老鬼,我辛辛苦苦地去为你偷烧鸡,被狗咬了一口,你却来取笑我,好,这只烧鸡我自个儿享受。”
王老爹一听,立刻吞了一口口水,眼睛放光,嘿嘿地笑道:“我只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嘛,我知道你劳苦功高,咱爷孙俩好,大不了这‘不归夜’分一半给你不就得了。”
“你这老乌龟只认酒菜不认人,听见烧鸡就像是只老馋猫一般。”林峰不满地骂道。
“嘿嘿,你骂得好,我老头子就是喜欢吃,喜欢喝,可惜你小子口福却比我好,我只好任由你欺负啦!”王老爹不介意地道。
“别冤枉好人,我可是尊老爱幼的好人啊!我怎么会欺负你呢!”林峰申辩道。
“对,你的确是天下间最尊老爱幼的人,就连一只舍命偷来的烧鸡也会分给我老头子一半,对吗?”王老爹抓住了对方的话柄道。
林峰眼睛一转,立刻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由笑道:“老馋猫,果然立刻就露出了馋猫尾巴,追根究底,还是在打这只烧鸡的主意,好吧,就分给你一半吧,唉,只不知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次。”林峰说完把烧鸡抛给王老爹。
“嘿,我老头子别的没有,不过相信还能活上一阵子,你别急!”王老爹会错林峰的意思笑着道。
“我是说我自己,在五魁门也不知道还能够呆多久。”林峰慨然道。
“怎么,凭你小子这窝囊样,还想出去闯江湖?”王老爹诧异地问道。
“你不要打击我的信心好不好,再说本酒虫也并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有人会不给我好日子过,叫我奈何!”林峰苦笑道。
“怎么了?小子,出了什么事?”王老爹灌了两口酒,眼中亮了一下疑问道。
“刚才我与君情那小子闹僵了,这个大山芋便是他赏给我的!”林峰指着左边肿起的脸无奈地笑道。
“妈的,这小贼子也越来越嚣张了,你怎么会得罪他呢?”王老爹不解地问道。
“哼哼!”林峰一阵苦笑道:“说来也让人好笑,我呢,偷偷地喜欢上了三小姐,而这小子也是三小姐身边的一只苍蝇,自然就会找我麻烦了。”
“什么?你小子真是色胆包天,居然想打三小姐的主意!”王老爹大吃一惊地低呼道。
“奶奶的贼老头儿,很奇怪吗?本酒虫也是个男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三小姐这样倾国倾城之姿,喜欢她才叫正常,除非天下男人都老得和你这贼老头儿一样对女人丝毫提不起兴趣,那才会放着三小姐这样的大美人不去爱。”林峰气愤地骂道。
王老爹一阵沉默,才苦笑道:“可是你这样子……”
“我当然知道自己配不上三小姐,但君小子配得上吗?他凡事以自己为中心,根本没仁慈之心,怎配做三小姐如此圣洁美人伴侣呢?何况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每天能看上三小姐一眼,也便心满意足了,不过我林峰终会有出头之日。”林峰激愤地道。
王老爹被他说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林峰会如此激动,不由得干笑道:“来,喝几口‘不归夜’,吃块兔子腿,平静平静!”
林峰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酒壶,猛灌了几口,又咬了几口兔子腿,不由得赞道:“老家伙的手艺真不错,居然能把兔肉烤得香味内敛,真是高手。”
“那还用说,我老头子的烤肉手法和拌料方法可称得上是一绝,皇帝老儿不一定能吃得到这么美味的兔肉呢。”王老爹老实不客气地接受称赞道。
“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房,这么有本事,怎么混了几十年还要去偷酒喝?”林峰不屑地道。
王老爹听了,立刻瘪了一截,如霜打了的茄子般软弱地道:“你让我陶醉一会儿都不行吗?尽想办法打击我,太不够意思了。”
林峰笑了笑道:“你总得要面对现实吧,我只不过提醒你一声,别得意忘形。”
“你小子,有时候我真希望君情能一拳头把你这臭嘴给打烂,这样就不会有打击人的话出口了。”王老爹感叹道。
“过一段时间,君情这小子定会让我在门中无立足之地,那时候你不就可以高兴了?”林峰毫不在意地笑道。
“小子,说实在的,我并不想你走,但既是如此,留在五魁门中也不是长久之计,有君情这小子作梗,想发展也会更难了。”王老爹担心地道。
“不错,这小子心胸狭窄,定会伺机报复。”林峰肯定道。
“你到底是怎样和他动手的?”王老爹惑然问道。
于是林峰便把刚才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全都讲给王老爹听。
“好,你小子做的真是爽,没事,只要你平时多注意一些,君情这小子再嚣张也不敢无缘无故杀了你,对吧?至于我们下人的事,也轮不到他插手管,我看厉副总管对你挺照顾的,你不会这么短命的,来,喝酒!”王老爹笑道。
林峰一阵苦笑道:“但愿如此。”
“别丧气嘛,只要你还活着一天,和三小姐就还有希望,不过你小子可得钻空子出人头地,我看你平日那鬼画符的动作练得似模似样,可惜没有一点霸气,有机会和厉副总管套套交情,或者把小公子伺候好,也许真能学到一两手绝活!”王老爹拍拍林峰的肩膀鼓励道。
林峰咬了咬牙,猛地灌了几口酒,沉声道:“好,我豁出去了,他娘的。”
“啪—啪—啪,说得好,说得好!”一阵沉洪而豪迈的声音传了进来。
两人脸色疾变,立刻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互望了一眼。
一只洗得快发白的布鞋伸进了门槛,然后便是一袭青色的长衫飘然而入,是厉南星,那雕刻似的脸上布满了笑意,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寒冷,依然是那样潇洒自如,衣衫单薄得更是一种飘然出尘的气概,最奇怪的是他一双布鞋居然未被雪弄湿。
“副总管!”两人齐声哈腰恭声道。
“嗯!”厉南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向林峰笑道:“你那豁出去了的决定下得好,我们武人能豁则属勇、属猛、属狠。勇、猛、狠便是气势。武人最讲气势,你若豁出去了,则无生死之虑,亦无情牵物挂,这是一种境界,忘物忘我的境界,说得好哇!阿峰。”
林峰红着脸不敢看厉南星的眼睛,刚才的话肯定厉南星都听到了,最尴尬的还是王老爹,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儿,见到了这位副总管,却不敢再放肆,再加上刚才说的话又正在喝酒,使他更不敢吱声。
“怎么,有肉不吃,有酒不喝,见我来了,也不请我吃,你们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厉南星含笑向两人问道,却没有半点责怪他们的意思。
林峰心头一喜,知道今天可以免去一罚了,不由得偷偷地向王老爹望去,刚好碰上他射过来的眼光,不由得眨了眨,立时道:“既然副总管不嫌弃,小人当然乐意,来,老头子,给副总管斟酒。”
“好,就要这个样子,这才叫把我当朋友看,来,来,大家吃肉,喝酒!”厉南星兴致勃勃地道。
王老爹还是十分拘束,倒酒的手竟有些颤抖,但总算倒满了一碗。
厉南星毫不客气地撕下一只兔子腿,灌了两口酒才道:“不管这酒是哪里来的,反正我是喝了,要罚就罚三个人,明白吗?老贼头!”
王老爹一听,立即眉开眼笑地道:“那敢情是好,我们去拿酒只不过是因为副总管要喝酒而已。”
“哈哈……你这老贼头真会得寸进尺,好吧,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厉南星毫不在意地笑道。
林峰与王老爹对望了一眼,不由得会心地笑了一笑。
“副总管,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林峰不好意思地问道。
“哦,倒是没有全听到,只是听到了你最后一点阴谋!”厉南星毫不客气地啃着兔腿道。
“啊——”林峰与王老爹一阵错愕。
“不过很好呀,想出人头地的想法的确不错,有些人对这个念头只不过是三分钟的热度,或者是只想而不愿去努力……”
“我有耐心的,我不怕苦,绝不是三分钟的热度。”林峰急切地解释打断了厉南星的话。
“我知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我还未说完呢,你小子这三年的表现还不错,正像老贼头所说的,虽然只是几个鬼画符的动作,但你依然那样执着地练,每天还坚持增强自己的体质和强化自己,这份持久的性子值得人学习。”厉南星笑道。
“你,你全都知道了?”林峰不好意思地道。
“你以为我这个副总管是吃闲饭的呀,门中哪些人的动态都不清楚还如何做总管,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特别照顾吗?知道我为什么安排你经常去练武场送东西吗?那是在为你创造机会,在五魁门中,有你这么勤勉的人还很少见,不过,大哥他是不会收你这个徒弟的!”顿了顿,又道:“老贼头,你也小心一点,虽然你偷酒的手法高明,一共偷了四十五次酒却没给我当场抓获一次,算你厉害,不过下次让我抓住了,也只好按门规,给你三十大板,把你这把老骨头给敲碎,看你这老偷儿还能不能翻墙越脊。”厉南星向王老爹狠狠地瞪了一眼。
“啊——你这老贼头居然干了这么多坏事!还把我蒙在鼓里!”林峰大吃一惊道。
“嘿嘿!”王老爹尴尬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不了,下次不偷门中的酒,到外面去偷不就得了。”
“哈哈……老贼头果然是老贼头,总忘不了爱偷的习惯,不过你可要小心外面的狗啊!”厉南星笑道。
“你原来真是个贼小偷,怪不得教我偷酒的方法这样管用呢!”林峰恍然道。
“去你个大头鬼,什么贼小偷,是大神偷,偷遍大江南北的大神偷!”王老爹道。
“凭你这瘦皮猴,也是偷遍大江南北的大神偷?”林峰有点不敢相信地道。
“怎么着,要不要我今晚把你内裤和衣服全给偷了,明天光着屁股去爬山呀?”王老爹威胁道。
“不要,不要,唉,我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保险一些!”林峰摆摆手,神情古怪地道。
“别闹了,你们知道我今天来此干什么吗?”厉南星虚按了按手道。
林峰与王老爹都静了下来。
“我今天见到了阿峰与君情的事,当然你们间的事自己解决,我只希望你们之间不要留下任何仇恨,你两人都是练武的好材料。”厉南星顿了一顿道。
“只要他不找麻烦我就万幸啦!我哪还有心情和精力与他结怨。”林峰毫无兴致地道。
厉南星并不以为然,反而微笑道:“要是我推荐你入本门当入室弟子呢?”
“啊——真的!”林峰一下子惊喜得跳起来道,旋即又道:“你不是说门主是不会收我做徒弟吗?再说,我只不过是个下人,又没有什么东西孝敬门主他老人家。”
“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有我推荐,门主绝对会收你的。”厉南星含笑望着林峰道。
“那他岂不成了我大师兄,若到时候找茬儿可不就方便多了。”林峰担心地道。
“入了五魁门,便会受到门规的约束,只要你认真去练功,没有谁会找你茬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