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敢开骂了,只敢从地上爬到巨石之后。
“花无愧,你一世英雄,却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枉我絮随风还当你是个人物。”絮随风气不可挡地骂道。
这次并没有人放箭,因为絮随风的身分不一般,杜家尚有一个杜明未死,仍是个隐患。
“哦,想不到渔隐者也在谷中,真叫我感到意外。不过絮兄的话却有些差了,想在江湖之中,能够使手段便尽量使手段,光逞匹夫之勇只是蠢人,何况我花无愧一向被江湖中人以邪教中人相称,又何必要学你们这些假正道的正人君子一样,去遵循那空洞的江湖规矩呢?不过能得絮兄看得起我,也算是我花无愧的荣幸了,我也便不好再难为絮兄了。”
“哼,我絮随风天生一副贱骨头,偏不领你这个情,要杀便杀,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絮随风扶着巨石身子有些摇晃,但依然很硬气地道。
“哈,絮兄言重了,花无愧怎也不会杀你的,你至少与杜兄还有一些交情,他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敌人,也是我最看得起的人,我怎会让他伤心,杀了你呢?”花无愧假笑道,旋又向身边的人喝道:“还不去把絮大侠请到上面来!然后把剩下的全埋在山谷之中。”
山谷之中的人听花无愧这一说,霎时全都面若死灰,若是没有中毒,当然不会惧怕被困在山谷之中,可此刻若对方由山上推下巨石,那连跑的力气也没有,何况两边山口又有莫死哭所带的高手相截。
“花教主,我也一向仰慕你的威名,今日见你可是敬若天神,你怎能杀死一个崇拜你的人呢?”说这肉麻话的竟是断掌门的高手,看他那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絮随风不由得一阵恶心,狠狠地啐了一口口水到他的脸上,想动手打,却毫无力气,只好一声长叹,任由来人把他提到山顶。
“哦,你真的敬慕我吗?”花无愧不无得意地奇问道。
“苍天可表,我对花教主的仰慕可昭日月,神灵为证,我洪雷若说的话有假,叫我不得好死!”那人听花无愧话有转机,立刻若狗一般爬动着宣誓道。
“洪雷,你这贼子,软骨头,脓包,相信你一定不得好死!”无垢子悲愤地骂道,霎时骂声四起,而洪雷毫不在意地反骂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花教主算无遗漏,神功盖世,权倾江湖,如此英雄人物,不崇拜是你们瞎了眼,鬼蒙了心。”
“很好,给我把洪雷也带上来,光是说这几句话,便可以看出你是个人才,我花无愧要定你了。”花无愧欢快地道。
“哎哟!”洪雷一声惨叫,竟是被地上的人重重地咬了一口,腿上的一块肉竟全咬在那人的嘴中,那人惨然厉笑,却也豪迈悲壮地骂道:“我李黑平生最恨的便是你这种软骨头,将我们正道人的脸全部丢光了,有你这种败类,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
“你——”洪雷怒吼一声便要以脚踢,李黑一个翻身滚开,大骂道:“花无愧,有种的快点杀了老子,老子李黑虽然武功不行,但仍敢把你祖宗十八代骂遍,叫他们在阴间做我们的奴婢牛马,或为鬼娼男乞,你死后也要入十八层地狱,变成孤魂野鬼,身无葬身之地……”
“砰!呀!”李黑一声惨叫,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也斜飞而出。
是来扶洪雷的几名天妖教中高手的一脚,李黑那庞大的躯体重重地甩落在地,殷红的血便像残阳那凄艳的红。
天边的云彩失去了色彩。
“黑子!”无垢子一声悲呼,立刻有数人踉跄地向李黑爬去。
李黑奇迹般地挣扎了一下,竟以双手把自己上身撑了起来,嘴角犹挂着殷红的血迹,目中却显出坚定无比却痛快的神色。
“黑子,你没事吧?”那爬过来的几人关切地问道。
李黑艰难地翻身靠在一块石头上,惨笑着摇摇头,嘶哑地笑道:“痛快,痛快,花无愧,你娘的却是软骚……”
“嗖——”
“黑子!”众人一阵悲呼,望着脸上仍露着痛快笑意的李黑和那无情穿喉而过的利箭,心头有些麻木了。
生命悄悄地离开了那曾火热的躯体,却很少有人会不流下泪水,为这山东硬汉而流泪,为这不灭的豪气而流泪。
“花教主威盖四海,德服苍生,我南阳王克夫愿意为教主效犬马之劳,而且也从未和贵教之人为敌过,一向对贵教弟子都很尊重,希望教主收留我!”一名黑脸大汉脸色有些灰白地乞求道。
“哦,你便是王克夫吗?好,那便饶你一死,但你以后得好好听本教之命,否则你只会死得更惨!”花无愧傲气逼人,且冷厉无比地道。
“我敢对天发誓,以后为教主做任何事情,否则叫我天打雷劈!”王克夫趴在地上欢喜而又激动地道。
接着又有数人呼喊起来,全都是愿意效命于天妖教,而且越说越不像话,只气得无垢子和絮随风恨不得吃下这些人的骨头,花无愧却是仰天一阵狂笑,但只一刹那间,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一块大石头。
不错,便是因为一块大石头,其实也不是很大,只不过百来斤重的一块而已,百来斤的石头并不是很大,可是若是砸死了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块石头正是砸死了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那南阳的王克夫,花无愧当然不会干如此的蠢事,虽然他只是将王克夫当一只狗看待,却没有几个主人愿意自己的狗死去,但王克夫却死了,而且有些惨,脑袋和身子全都变得模糊一团,让人看了有些触目惊心。
让花无愧脸色变了的并不是尸体的惨状,而是那块飞来的石头,那扔石头的人,想一想那块石头是从对面山头上扔下来,而又准确无误地只砸王克夫一个人,而不波及旁人,光只这份力道和准度,便足够让所有人魂惊魄散,在当今这个世上,能有这种力量的人,却只有那么几个,花无愧便是其中一个,而赫连天道勉强可以做到,另一个便是杜刺,杜明也能够,厉南星或许也可以达到这个水准,但这来的人却并不是这几个人中的任何一位,他是天龙镖局的君金权。
正是君金权,飞越数十丈而仍不失准头的石头正是君金权所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君金权已经将对面的山头给占了去,而天妖教的十数名弟子竟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在王克夫的惨叫声传来的时候,君金权身边出现了另一道身影,竟是毒尊肖万邪。
这一刹那间,花无愧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并没有表现得很浓烈,只将那狂傲之态全都敛了起来,变得沉默如山。
山谷之中的群豪正在为王克夫的死而大感欢快和欣慰之时,却发现了君金权,心中的那种欢喜之情非笔墨可以形容,都把君金权看成了惟一的救星。
“花兄,咱们哥俩有好多年未曾相见了,真的是好想念你呀。”君金权始终是以一种很雍容的仪态和轻松的口吻道。
“哦,是吗?我真没料到,你怎么还没有死呢?”花无愧毫不领情地冷冷地回应道。
“那是因为我不敢去死,花兄还没死,若是我先死去,岂不是太寂寞吗?阴阳两界害相思可真的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君金权毫不生气,淡然笑应道。
“那花某太感激君龙头的抬爱了,你是不是想插手我教的事?”花无愧直截了当地道。
“花兄果然快人快语,我的确是要插手今日之事,自然是因为花兄多次对本镖局的照顾,更是不想让花兄残忍地毁我武林正义一脉,身为武林中的一份子,我不想有任何野心家的存在,那样江湖只会永无宁日,君某不才,必须要尽自己的一份微薄的力量。”君金权大义凛然地道,只叫山谷之中的所有人都感动不已,谁都知道君金权是一个大义之人,而花无愧的武功更是天下皆知,几要达天下无敌之境,而君金权敢为拯救武林正义而不顾自身的安危,这是怎样的一种高义?
“你以为,你可以胜过我吗?”花无愧漠然地问道。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昧着良心苟且偷生,要毁去正义一道,便必须先将我君金权放倒。”君金权声音坚决而冷静地道。
“好一个正义之人,哼,只不过是一群伪君子而已,难道君龙头便不记得飘飘和照天明的下场吗?”花无愧冷笑道。
山谷之下的人,没有谁未曾听过这个江湖惨案,使得所有人都变得沉默,因为谁都知道那是一场不可以原谅的过错,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参与当年的行动,但毕竟是各门之事,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感到深深的惭愧。
君金权淡漠地一笑,悠然道:“六十年前的那一场惨案的确让人痛心疾首,这的确也是武林正道不可以饶恕的过错,但,逝者已逝,往者俱往矣,那些曾参与当年之事的人早已全都过世,并不能由这一代来承担任何责任,虽然教训必须谨记,却不应去计较这一切。”
“好一个正义之士,别人不知道你君金权的野心,我花无愧眼中却揉不进半点沙子。”花无愧冷笑道。
君金权只感到一丝异样,那是因为花无愧的语气,但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冷冷地一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君某人并不怕任何人的污言秽语。”
“好,君龙头,我们相信你,江湖中谁不知道龙头大义如山,叫人心服。”无垢子深沉地道。
“不错,龙头乃是我们江湖各派中人的榜样,我相信各派之中的所有兄弟都相信龙头。”有人呼道。
“谁不知道‘五魁门’和‘天龙镖局’乃是我们正道的两大支柱,天妖教这些邪魔歪道,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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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金权扫视了山谷下情绪激昂的众人一 眼,又望了花无愧一眼,心下一阵窃喜,却装作豪气干云,大义凛然地感激道:“各位武林同道,我君某的确是万分感激各位,谢谢你们对君某的支持和信任,为了正义的存亡,今日君某人与花无愧的一战是势在必行,无论是生是死,都绝不会有辱正义。”
“誓与‘天妖教’决战到底,誓与‘天妖教’决战到底……”君金权身后“天龙镖局”的高手全都高声呼道,那种震山的狂呼与山底的那爆炸的震荡之声的闷响,刚好相互应和。
花无愧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从“天龙镖局”众人的呼喊声之中,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高手,这是一种对对方估计大为失算之处,谁也未曾想到,天龙镖局竟可以在这短短的时间之中聚集这么多高手,更是对对方实力预算的一个失策,甚至连山中的群豪也大为惊异,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可以把花无愧铲除。
花无愧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脸上挂了几缕淡淡的冷笑,可在此时,赫连天道却感觉到花无愧那本来很淡漠的气势竟在刹那之间,凝成了一座大山般的雄壮。
天妖教所有弟子都在凝神戒备。
山腹之中的爆炸之声在不断地传来。
天地似乎在不断地摇晃,鼓动,似乎在任何一刻都有崩裂的危险,从那山谷中的破石门之处不断地有残余鼓涌的气流从洞中狂冲而出,不过却是因为山石通道阻塞,使得气流不能尽数冲出。
每一个人都在感受这来自大地深处的震撼。
在君金权的眼中掠过一道难以捕捉的窃喜,不知是因为山中的爆炸,还是即刻便要开始的拼斗。不过,每一个人都已经擦亮眼睛等待着,等待着这场可能会是空前绝后的比斗,无论是两人中的哪一个,都足以让江湖惊震,因为一个是天下第一镖的大龙头,一个是天下第一邪教的教主。
几十年来,真正能够让所有武林人物大饱眼福的便是六十年前杜冲与飘飘之战,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没有哪一个人不叹为观止,二十年前,杜刺与花无愧之战,并没有真的拉开序幕,可二十年后,这武功高深莫测的君金权竟向这武功公认为天下难有匹敌的花无愧挑战,岂不是让人更为激动不已。
君金权大步向花无愧那边山坡行去,每一步都很沉重,竟很吻合这整座山峰那内在的震撼,一种很沉重的气势将夕阳的色彩渲染得更加凄艳,跟在君金权身后的是“天龙镖局”所有的人,还有毒尊肖万邪和君金权所剩的两个儿子,君道远和君天,几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那种肃杀的杀气,使山谷之间那种惨淡黯然的气氛衬得很惨烈无比。
天妖教的弟子劲箭立刻准备射出,但花无愧却摇手阻止住了,赫连天道眼中也射出与花无愧同样的狂热,那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斗志,无论是谁,能够有一个很好的对手,几乎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此刻却能够与这么多的高手对阵,谁还会能不欢喜。
“右护法,你太激动了!”花无愧此刻却有着无比平静的语气。
“是,属下很多年都未曾有过如此好的对手了。”赫连天道语气丝毫不掩饰地道。
花无愧眼中露出一丝淡漠而冷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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