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长青冷笑道:“大师差矣,若能杀光眼前这批贼胚,下一代纵有恶入,恶性也必定轻微得多了。”
慈云大师道:“上苍有好生之德,以杀止杀,乃偏激之论,不足为训,天虹切莫听信。”
华天虹微微一叹,眼看司马长青神色不服,大有争辩到底之意,急忙插口道:“大师说的是天经地义之论,司马叔父的话是针对时弊,有感而发,两位说的都有道理……”说到此处,倏然顿住。
慈云大师道:“不错,当务之急。却是救人,依你之见,如何着手?”
华天虹想了一想,道:“顾驾音被囚在第四层楼,九阴教主在三楼坐镇,依晚辈衡量,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救出,那是定然办不到的。”
慈云大师点头道:“话是不错,但不能暗救,岂不只有明抢?”
华天虹戚然道:”晚辈想来,合咱们三人之力,九阴教的高手纵然聚集一堂,咱们杀得进去,杀得出来,但说救下顾驾音,带着她杀出重围,那却是万难办到。”
慈云大师道:“是啊!九阴教主不得已时,尚可临时取顾鸳音的性命。这本是一个难题,人是势在必救,你看怎样办吧?”
华天虹叹一口气,转脸朝司马长青望去。
司马长青摇头道:“我想了半日,始终想不出善策,一怒之下,决定就这样闯去,救得人便救,否则的话,索性恶斗一场,好坏教那九阴教主吃我一剑。这办法只能泄忿,想到救不出人,却还连累慈云大师无谓地拼命。”
慈云大师微微一笑,道:“老衲虽然不喜杀生,却不畏刀避剑,动手过招,倒也乐意。”
华天虹沉吟半晌,道:“晚辈想出一个简单法子,咱们三人分作两起,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姑且一试,以尽心力。”
司马长青沉声道:“行!这是唯一略有希望的办法。我与慈云大师硬闯,尽可能缠住敌方首要之人,你伺机潜上顶层救人。”
慈云大师含笑道:“万一你救着了人,立即向外闯,别管我与你司马叔父怎样。”
司马长青外号“九命剑客”,性子激烈,勇猛过人,虽刀山剑树亦不放在眼内,一见计议已定,顿时飘身一跃,入了一元观的后院。
慈云大师见了,朝华天虹匆匆吩咐了一声“小心”,跟着也翻过了院墙。
华天虹急忙掠至围墙之下,双肩一晃,贴着墙面飘入了院内。
他负责潜入救人,因之行动特别小心,像这样身子贴在墙上,由墙这面飘到墙那面,又无丝毫风响,纵然近处有人,也是难以发觉。
这墙后是座花园,树木花草,假山水池,星罗棋布,花园过去是座拱门,拱门之外就是那高楼。华天虹跃过围墙,司马长青与慈云大师业已掠出拱门,华天虹匆匆闪到拱门之后,注视着司马长青与慈云大师的行动。
此时上有明月,下有灯光,那高楼四周又无屏障,司马长青与慈云大师虽然都是一流高手,出得拱门,依然被把守在楼前之人发觉。
只听一个粗重的嗓声喝道:“什么人?”
司马长青冷冷说道:“慈云大师与司马长青,要见你家教主。”
言犹未了,人已冲天而起,直向三楼跃去。
轻功造诣达到直上三楼之人,方今天下,屈指可数。那把守在三楼回廊上的两人乍见强敌,同是心神一凛,二人齐声暴喝,闪电般地扑了过来。
司马长青一鹤冲天,其疾如箭,话未讲完,一足已经踏上栏杆,宝剑业已掣在手中。
那二人双双扑到,只听劲风震耳,一柄镇铁短乾和一支又细又长的点穴铁笔,同时袭了过来。
但闻司马长青冷冰冰说道:“挡我者死!”宝剑电闪,依然反击过去。
九阴教下这两个职司守望之人,乃是幽冥殿下的高手。单瞧二人所用的奇门兵器和那出手的一招,任何人也该心生警惕,偏偏遇是九命剑客,不论是大敌小敌。一概是全力拼命,那心辣手狠、锋芒毕露之势、任何人见了都得蹙上眉头。
那两人一招攻出,眼看司马长青用的兵刃,想他必然仗着利楞硬接硬架,哪知他剑掣银星,硬邦邦地反击过来。如此拼斗,争的就是一线快捷,那两人看看兵器将要击在敌人身上,忽觉惊芒耀眼,回招救急。
这一剑乃是司马长青毕生功力所聚,一剑袭两人,根本就无先后之分。那使摈铁短戟之人回戟一格,只听“呛!”的一声,兵器已被削断,那使点穴笔之人一笔扎向司马长青的小腿,知被司马长青就势一踢,踢出了一丈开外。”
九阴教主的部署,全是针对华天虹而设,也只有遇上司马长青这种拼命三郎,才能在一招之下击败这两个对手。这乃是一句话的工夫,司马长青身子一沉,已是踏上回廊。
但听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声音道:“好横的人!”
声到人到,一缕尖厉的剑气,倏的袭近了司马长青“期门”穴前。
司马长青冷汗一炸,宝剑一挥,一招“回风舞柳”,疾地反袭过去,性命关头,依然不退。
只听嗖的一声,慈云大师手提月牙铲,翩然飞上了回廊。
霎时间,火把高烧,亮若白昼,回廊两端涌出了数十名男女,楼门开处,九阴教主手扶鬼头杖,缓步踱了出来。
司马长青业已看清,接住自己搏斗之人,是个长发披肩,身材苗条的玄衣女子,认得她是九阴教的幽冥殿主,同时也认出她手中那柄宝剑,乃是通天教的镇教之宝峪龙宝剑。
此时,两人已疾快地斗了二十余招,司马长青不过三十多岁,那幽冥殿主,实际年纪也不过三十岁,两人的形貌都很清秀,使的又都是神物利器,照理来说,原该打得轻灵妙曼,令观战之人赏心悦目,叵奈司马氏青是天生的手很,只一出招,就想伤人,迫得幽冥殿主也是辣手连绵,战况猛恶之极。
九阴教主凝神观战,两条眉毛斗在一起,成了一个“一”字,看到此处,倏地高声说道:“这司马长青是有名的亡命之徒,惯于撒泼使赖……”
司马氏青怒喝道:“你上来!”
九阴教主纵声一笑,道:“你不是老身的对手,华天虹业已潜入楼上,老身在这里等他下来。”
司马长青凛然一惊,料那楼上必有埋伏,华天虹或许有什么凶险。
岂料,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际,幽冥殿主冷冷一声娇喝,皤龙宝剑惊虹暴涨,展开了一轮疾攻。司马长青一着失机,落了后手。霎时连连遇险。连同归于尽的招数也无法施展。
且说华天虹趁着下面搏斗之际,绕到一侧,抱着雪儿,飞身跃上四楼。
他本来也是以为楼上必定有埋伏,哪知这四楼静悄悄的,既无人踪,亦无机关暗器。
走廊上高悬羊角风灯,暗淡的灯光,掩照着雕龙楼凤的厅门。华天虹飘身上前,轻轻一推,厅门应手而开,厅内空空,却无人在。
这是一座三丈见方的花厅,花厅内悬着十来盏殿灯,华天虹记忆犹新,当日玉鼎夫人设宴相召,就是在这厅内,只是此刻仅有靠内的两盏殿灯亮着,昏暗与沉寂,衬托出一种惨淡气氛。华天虹心中,突然泛起一阵人事沧桑的感觉。
这花厅靠内一面有三座门户,门前都垂着厚厚的绒慢,一望而知,乃是三间内室,华天虹反手掩上了厅门,方待过去察着,怀中抱的雪儿突然嘶嘶一叫,一挣下地,飞炔地窜人了当中那间内室。
华天虹心情说不出的紧张,闪到门前,一手撩起了绒馒,刹邓间,百脉责张,目毗欲裂,猛然冲了进去,口中嘶叫道:“姐姐!”
原来这是一间密室,室内的家具已被全部搬走,空荡荡的房间中,新设了一座香案,香案上摆列着四座高约尺许、紫擦木雕刻的神像,或站或坐,形态不一。四座神像都是女子,而且同是长发披散,垂覆肩后,那四个女子相貌都不难看,但与九阴教主一般,脸上都带着一层诡异的表情。每座神像之前一个香炉,炉中插着线香,却未点烛。
香案之前四五尺处摆了一个蒲团,玉鼎夫人面对神像,盘腿坐在蒲团上面,上身赤裸,满头青丝披散垂覆在那白哲丰腴的背上。
在蒲团之前,摆着一座形式古怪的青铜油灯,灯上有盖,盖上有七个小孔,小孔中冒出一种青森森的火焰,七股青焰冒起八九寸高,合而为一,竟然凭空转折,直对玉鼎夫人赤裸的胸口烧去。玉鼎夫人奶沟中央有个酒杯大小、银光闪亮的圆点,那火焰正正射在银点之上,烧得嗤嗤作响。玉鼎夫人那赤裸的肉体微微战栗着,身上湿辘辘的,尽是汗渍。
玉鼎夫人知觉未失,闻得华天虹的呼唤之声,猛地将头一摆,兜转长发,掩住了自己的面孔,急声道:“别动我,也不要动灯。”语音干涩,简直不像她的声音。
华天虹扑身上前,跪在玉鼎夫人身畔,身子不住地颤抖,双眼血红,泪水如泉涌,道:
“姐姐,你……”蹑哺半响,却是语不成声。
玉鼎夫人眼中迸出了几滴眼泪,她垂着头,长发掩面,泪水滴在灯焰之上,顿时嗤的一声,冒起一股青烟。
这是一个令人心碎肠断的局面。华天虹初见这“阴火炼魂”的惨刑,但觉心胆欲裂,热血沸腾,却因刑堂无人看守,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无法出手相救。
那雪儿也知道主人正在身受惨刑,这时依偎在主人身旁,哀鸣不绝,伤痛也到了极点。
华天虹恨极,猛然叫道:“姐姐!你怎么办?”扬手一挥,一掌朝地面拍去。
但闻玉鼎夫人道:“灯。”
华夫虹听得一个“灯”字,急忙收敛内力,只听啪的一响,地板上留了一个清晰的掌印,那刑灯却未被震动。
玉鼎夫人熬受那阴火焚身的惨刑,其痛苦无以复加,但她极为坚强,只在初见华天虹到来时,忍不住迸出两行热泪,随即便将满腹辛酸,浑身痛楚强行忍注,顿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反正活不成了,你在我的死穴上戳一下,让我早点解脱掉。”
华天虹噙注眼泪,咬牙叫道:“不!”
玉鼎夫人轻轻说道:“唉!人都有死,死在你的身边,我也心满意足了。”
华天虹恨声道:“你拿出求生的勇气来,拼了性命,我也要救你脱难。”
玉鼎夫人凄然道:“缕蚁尚且贪生,我何尝不想活着?而且……唉!我也实在舍不下你……”
这短短的一句话,其中包含了说不尽的情爱。华天虹听了,不禁心如刀割,泪水泅泪而下,不住地往下滚。但见玉鼎夫人身上的肌肉颤动不止,显然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急忙一抹眼泪,道:“你先告诉我,这鬼灯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办法救你。”
玉鼎夫人摇头,唆咽道:“你先答应我,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受教主的要挟,不受委屈……”
华天虹见她在如此情况之下,依旧为自己着想,心头愈发感到痛借,点了点头,答道:
“我答应你。你快点讲,我忍耐不住。”玉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胸上涂的这一团银漆,名叫。灭绝阴磷’,这是九阴教的独得之秘,乃是合天蚕之梦、百音雀但、金模涎、水母丹、寒至脂,混上毒磷调合而成,这‘灭绝阴磷’涂上胸口,溶蚀入肌肤之内,顷刻便会毒气攻心而死,这一盏炼魂灯也是特制之物,其中含有碧蛛之气,有这灯火燃烧,吸住阴磷毒气,可以保住性命,只一离开这灯火,立即就毒气攻心而死。”
华天虹咬牙切齿,道:“这样被火炙烧,痛苦岂能承受?”
玉鼎夫人道:“唉!这是九阴教主最为惨重的刑法啊!五剑分尸仅其余事。”
华天虹恨道:“可有解药?”
玉鼎夫人点一点头,道:“独门解药在教主身上。”
华天虹不待她将话讲完,挺身而起,叫道:“我去找他。”
玉鼎夫人急声叫道:“慢点。”
华天虹转身站定,抬起手臂,抹去脸上的汗水和眼泪,道:“干嘛?”
玉鼎夫人道:“你的铁剑呢?”
华天虹道:“毁了,《剑经》在我身上。”
玉鼎夫人沉重他说道:“你若以《剑经》作交换条件,纵然救活了我,我也自寻了断。”
华天虹闻言一怔,刚刚收束住的泪水,重又泉涌而下。
只听玉鼎夫人道:“这阴火炼魂之刑,照例是七日七夜,我还有五天的性命,你设法救我,但是不可受人胁制,不可忍受委屈。”
华天虹柔肠寸断,噙着眼泪答应了,道:“我能碰你的身子么?”
玉鼎夫人怔了一怔,颔首道:“不要震动我。”
华天虹匆匆脱下长衫。蹲下身子,轻轻拭去玉鼎夫人背上的汗渍,手指触着玉鼎夫人那颤动的肌肤,自己的身子也跟着颤抖。
玉鼎夫人轻轻说道:“将衣衫披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