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忧越看越怒,一剑将叶十一人头砍下,对着无头尸举剑乱刺,只将那尸体弄得千疮百孔,兀自不能解恨,猛地手掌一扬,一团烈火射到那尸体之上,只烧成一团灰,之后再一扬掌,顿时死灰乱飞,墨烟袅袅,竟是将叶十一焚骨扬灰了!
随即,他一脚朝叶十一的人头踢去,人头飞出十丈之外,随即炸成无数小块,一帮蓝羽鹰飞来,吞噬了个干净。
看群鹰将那人头连毛吞噬一尽,兀自盘旋不休,李无忧纵声长笑,其声高亢入云,洞金裂石,鹰群大恐,振翅欲走,却哪里能够?片刻后系数坠落山崖,殒命当场。
李无忧笑了一阵,终于倦怠,怔怔看着手中那柄惊鸿剑,心头渐渐惊恐:“以前听人说某人将仇家恨到极处,连仇家死了也不肯放过,鞭尸扬灰,没想到老子今日却作了。四姐曾说爱与恨乃是人世间最强的两种力量,我将叶十一焚骨扬灰,究竟是因为对小兰的爱多些还是对叶十一的恨多些?”
想了一阵,终究无解,他叹息一声,大步走到一处绝谷,于那柄惊鸿剑上刻下无数禁制封印,猛地朝对面山崖一掷,长剑齐柄没入石中,他手指一划,化石大法使出,那新出的石洞顿时封闭,宛然如旧,再无半丝痕迹。
望着那山崖,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壶酒,洒在地上,祝道:“叶兄,你我道虽不同,死后尚要算计我,但你一生为民,最后亦为民而死,此风朗朗,山高水长,无忧倾服。此生种种,就此烟消云散,希望来生,你我能把酒言欢。”语罢拜了三拜,扬长而去,再未回顾。
此时他心绪已平,心想小兰不过是气愤而走,待找到他时耐心解释,总有挽回之机,当即下了波哥达峰。
下得山来,战事已平,一群打扫战场的士兵见了他,忙丢下琐碎,上前行礼致意,有人喜道:“元帅你终于回来了!大伙都在找你开庆功宴大喝一顿美酒呢!”
李无忧笑骂道:“奶奶的!你们这帮臭小子,打仗不行,一提到美酒女人就来劲。”
那士兵顿时急了:“才不是呢!元帅,此次在你和军师的领导下,我们从库巢到潼关连夜作战,共歼敌十万,俘敌八万,逼得萧如故那狗头落荒而逃,乃是交战以来最大的胜仗,怎能说打仗不行呢?”
“呵呵!算我说错了!大家辛苦了,统统有赏!”李无忧笑了起来。
众士兵欢声雷动。
李无忧要了匹马,奔向潼关,马蹄生风,景物转换,但那些士兵朴实的喜悦、看自己眼神中那炽热的感激和尊敬在脑中挥之不去,心情莫名地一片沉重。叶十一要让萧如故一统大荒,自是认为让萧国一统大荒,百姓能少流些血,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只是眼前这些人又何辜?如果统一的路途一定有人要牺牲,凭什么就是他们,而不是萧国人?他是圣人,百姓都是刍狗,不偏私,没有贵贱之分,自然认为少些人流血就是大仁大义,可我李无忧是小人,是狂人,我不能让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女人的流血来换取大多数人的流血。
他自幼流浪,见惯世态炎凉,渐渐养成凡事言利的性情,只是昆仑山中七年,日受文载道菩叶等人仁义慈悲感化,心胸渐渐开阔,下山之后渐渐有了几个心爱女子,又多了些担待,行事之间,也多肯为旁人作想,只是那也只局限在他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此后误入天地烘炉,得遇那白衣人,后者却在他心头种下一粒大善的种子,如今受叶十一所感,心胸自是更宽阔一步,想到了追随自己的兄弟,想到了楚国的百姓。
骏马电驰,他心思也是如电飞驰,想起自己的改变,不禁苦笑起来:“呵,李无忧啊李无忧,你可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叶十一不惜自死,看来不仅仅是为了要算计你的性命,甚至连你的心也算计了,古人所谓‘诛心’便是如斯境界吧。这一招确实够狠,有空一定要研究一下。”
后世人在论及李无忧时,多赞叹他的惊才羡艳,一生奇遇不断,却罕有发现李无忧之所以能成就不世之伟业,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善于学习,无论何种阳谋诡计,他都能一一吸收,并加以创新。
铁蹄铮铮,劲风扑面,李无忧的思绪似乎也渐渐发散开来:“提到改变,北溟有天地烘炉,能炼化五行之物,乃是最大的改变吧,但这滔滔人世岂非就是个更大的洪炉?任你是如何了得的鬼神,如何坚硬的顽石,只要进了这个洪炉,都会被那世情所炼化,变得神不是神,石不是石,何况我区区一个小人?但,什么才是小人,什么是狂人,又什么才是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卑鄙无耻,那就是小人了吗?藐视世间人情,刀劈天地,尿浇鬼神,就是狂人吗?如果是这样,如果是那样,叶十一为达目的,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岂不也是个比我更卑鄙的小人,比我更狂的狂人?可他……心中所想的却是这天下的苍生,他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君子啊?”
“对了!以前江湖上那些名门正派为了对付魔教,卑鄙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我当时只是鄙视,骂他们是伪君子,现在想来,其实他们又何辜?人生在世,行事的手段本来就没有一定。谁规定了君子就该木讷迂腐墨守成规,而小人就可以不择手段卑鄙下流的?手段就是手段,不能代表人心,古代帝皇治国都讲究‘内圣外王’,那些为坐上皇位弑父杀兄的皇帝却不也将天下治理成一代盛世的吗?对了!这君子圣人与小人之别,其实只在一个‘心’字。李无忧啊李无忧,你千万莫要以为只真小人和伪君子才会用卑鄙手段,那些心怀苍生的圣人们其实更加精善此道,举世滔滔,人心惟危啊!人只此人,圣贤畜生其实并无任何分别!”想通这些,他颇有今是昨非之感,放声大笑,打马快进。
天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李无忧这马上一段苦思,为他日后改变天下打下了雄实的思想基础,从这一刻起,大荒乃至整个缥缈大陆历史的车轮已悄然变向。
刚到潼关城下,若蝶和叶秋儿已从城楼上飞了下来,轻轻握了握二人的手,紧紧将两人拥入怀里,相对无声,李无忧生出恍入隔世之感。
紧接着,柳随风亲率无忧军主要将领,王定和石枯荣带领潼关救国军将领,还有无数百姓,列队在城门口欢迎,鼓乐宣天,欢声如雷。
李无忧放开二女,一步步走到王定面前,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王定想起当日这个少年统帅初来时候,那个夏夜,自己等人在月华轩定计,自己兀自心存怀疑,之后他却委自己这个百败将军以重任,今日终于大获全胜,听到李无忧的话,他眼眶顿时一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喉中流动,哽咽着想说什么,李无忧却又已转头对柳随风道:“你果然也没有让我失望。”
众将见他话虽是对柳随风说,眼光却明显地落在那些出迎的歌姬舞女身上,显然李元帅所说的并非是说军师平定萧如故的赫赫战功而是于战火之中帮他保全了从帝都一路带来的歌舞乐队,当即便有张龙模仿着李无忧的腔调道:“恩,以我泡妞多年的经验看来,这些歌女都还是处女,完璧归赵,好啊,好得很,军师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众将大笑。
柳随风笑骂道:“他妈的,你这臭小子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过说真的,才几天不见,元帅身边就又多了两位绝色大美女,泡妞手段与日俱增,又怎么会在意奴家这等庸脂俗粉?”最后一句话却是尖着嗓子,模仿女人腔调说的,同时他还拈了个兰花指,脸上神情亦是欲说还休,哀怨满满,便是叶秋儿见了少不得也生“我见犹怜”之感。
众人狂笑。却有玉蝴蝶道:“非也,非也。像叶姑娘和若蝶姑娘这样的绝色自然是天下男人梦寐以求,但庸脂俗粉有庸脂俗粉的好处,我辈男儿行事的宗旨其实是多多益善,数量上先提上去,质量上慢慢……”
“恩哼,恩哼!”李无忧听这厮越说越不像话,再说下去非扯出淫贼公会不可,忙干咳两声,制止他继续胡言乱语。
但有花蝴蝶这等不识相的家伙却关心道:“大哥,你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二位姑娘给你一个香吻,给你滋润一下?”
这话自然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叶秋儿娇羞无限,作势欲打,若蝶却只是淡淡一笑,千年修持,这些世俗尘埃早已难动她心了。李无忧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后者吓了一跳,慌忙闭嘴。
之后石枯荣、韩天猫等将一一上前给李无忧见礼。
阅兵完毕,众人一起进城,百姓长街夹道相迎,李无忧高立马头,微笑致意,但念及此情此景,最好热闹的慕容幽兰却不在,便是笑容也疲惫,失去往日张扬,百姓不知,只道这位元帅大胜之后竟然如此沉稳,毫无一丝得色,少不得要称赞一下这位元帅胜而不骄,谦逊有礼,实在是国家栋梁,军中柱石云云,好评如潮,加上柳随风令手下人刻意宣传,李无忧的声望在民间几达敌军闻之胆寒,百姓闻之鼓舞的境界。
回到石府,摒退左右,房中只剩下李无忧和柳随风二人。
两人自上次潼关一别,至今已是月余,别后各自东西,遇合离奇,此时重逢,柳随风本有千言万语欲问,却也不问,只是频频举杯,一切尽付杯酒一笑中。
两人虽刻意尽拣风月闲言下酒,最后话题却终于扯到眼前战局上来。
柳随风道:“我听寒士伦说当日你们潼关定计,曾有个什么西瓜计划,呵呵,我问他究竟如何,他却不肯详谈,这个人似乎对你忠心得很啊。”
“妈的,想问究竟什么是西瓜计划就明说,干吗兜这么大个圈子?”李无忧笑骂道,“其实西瓜计划说穿了一文不值,大方向上不外乎是内联马大刀,外联西琦和陈国,同时派一支奇兵直捣萧国京城逼萧如故撤军而已,当时看来这似乎有点与虎谋皮,异想天开,呵呵,只不过在联西琦和陈国若是都不能成功,则使离间计,分而化之,而马大刀如是不就范,我就用擒王计直接将他击杀。所幸夜梦书很能干,马大刀也很识相,没有逼我用出杀招,而寒士伦则更是不简单,居然能帮我摆平西琦人,不然离间计虽然一定能够得逞,战果怕也没有今日这般辉煌。”
柳随风何等样人,李无忧虽然没说细节如何,但他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击节赞叹不已:“好计,其中这离间一计最妙,根本不怕败露,因为一旦败露,你的计策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妙啊!我柳随风自负智计过人,今日才只与你相差实不能以道理计。”
李无忧笑道:“这些肮脏龌龊的勾当,你即使想得到,也未必肯去做的,你服我,不过是服我居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罢了。对了,我听说你将秦凤雏升做了霄泉的头子,可有这回事?”
柳随风道:“是的。这个人虽然以前有过反复,不过还是颇有才能。”
“当得起你柳随风一赞,他应该是不简单了。只不过这样一来,我答应某人的事,怕就做不到了。”李无忧叹了口气。
柳随风大讶:“谁?夜梦书吗?我倒觉得他在外交上更合适些,而寒士伦若不用在运筹帷幄上,怕也是暴殄天物吧?至于其他的,我看潼关这边似乎没有什么杰出的人才适合这个阴暗的职业了。”
李无忧摇了摇头:“算了,那个人我另外安排。霄泉就交给秦凤雏吧,不过他是直接由皇上提拔的,你自己多留点心吧!”
柳随风点头应了,又道:“刚才来了战报,贺兰凝霜在寒士伦的帮助下,昨夜已经成功诈取了凭栏关,镇守凭栏的五万萧军全部被歼灭。不过西琦方面的损失也很惨重,目前尚有十六万骑兵,而且贺兰凝霜对寒士伦骗他陈国已经和我们达成和议极为不满,已经将寒士伦下狱,事情有些棘手。”
李无忧笑道:“贺兰凝霜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没有回头草可吃的道理,现在这么做无非是想和我们讲条件,你派人告诉她打下萧国我们会多给她一个州,反正是慷他人之慨,我们何妨大方些?”
“哈哈,好句‘慷他人之慨’,就这么办。”柳随风大笑,但随即眉头却皱了起来,“只是陈过那边,又该怎么解决?”
“奶奶的,我听人说现在军中的士兵平时都管你叫诸葛二亮了,怎么现在什么都要老子出主意?自己想!”李无忧没好气道。
柳随风知道自己装得有些过分了,忙道:“好,好,我自己想。咦,有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看不如就再慷一次他人之慨,也多分一个州给陈国,而且此时陈过也正被西琦军队两面夹攻之下,他想不答应合作都难。”
“正合我意,这事你交给寒士伦去办吧!”李无忧点头,“对了,那两位打算趁火打劫的兄弟怎样了?”
柳随风笑道;“这两人都莫名其妙得很,天鹰初时借口黄州军包庇正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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