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菲尔沉思道:「被起诉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坐牢更是不可能,毕竟雪塔家还欠你师兄一个天大的人情呢!只是老爷子这次是动了真怒,恐怕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应付过去,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变故还真是未为可知,尤其是小罗琳是否能留下来更是让人担心。不过既然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我自然也会想办法竭力周旋,主人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可雪塔家又不在天堂岛上,到时候你能有什么办法周旋啊?」
我不无怀疑地看着她。
「这个嘛……到时候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消失。
第三十集 第六章
当清晨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在海面上晕染开时,我和师兄已经安静地坐在大堂餐厅里吃起了早餐。晨曦初露的窗外,金光粼粼的海面上薄雾朦胧,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薄纱,随着海风的吹拂徐徐起伏,远远看去,烟波浩渺,云蒸霞蔚,如梦似幻得真是恍如人间仙境。
窗外的景致一如既往地美不胜收,然而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却笼罩着一层令人分外窒息的压抑。静默得近乎死寂的餐厅里,我们对着面沉如水的师父,一言不发地吃着仿佛没什么味道的早餐。此刻这凝重异常的气氛,真让我有一种在吃最后早餐的感觉,就连想伸手去拿眼前的调料瓶,也要犹豫再三,深怕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把师父他老人家给惹火了。一旁的师兄比我更加谨慎,手里的餐具根本不敢碰到碗碟的边缘,细嚼慢咽得连个荷包蛋都要吃上五分钟,平时那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恨不能连碗碟刀叉一起咽下肚去的饿鬼模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任何认识他的人见了这副样子,恐怕都会唏嘘感慨、惊诧万分,无比好奇这当年都敢在赫氏无数女生面前裸奔的家伙今天这是失心疯了么?
早上刚起来的时候,我倒也悄悄和师兄通过气,将埃菲尔的话源源本本转告给了他。师兄当时忧心冲冲地苦笑说起诉的确不太可能,坐牢更不可能,天堂岛的会员卡本身就有政'河蟹'府的赦免许可,顶多也就是拿钱消灾而已,最怕的就是老头子一怒起来再也不收小罗琳了,那才真是让他头痛的地方。所以在事情没有结束前,我们绝对要谨言慎行,无论任何事情要顺着师父他老人家的意。难怪向来是早上起来就要吞云吐雾一番的师兄,今儿个直到现在都还没敢抽过一口烟。
过了片刻,拎着一大篮子食物的栾茹湘匆匆从楼上跑了下来,看到我们已经吃了起来,不由赌气地背对着我坐到旁边一言不发。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搭理,她只得嘟着嘴对我道:「少爷,我都说了早餐我来做,你们怎么也不等我啊!」
我抬头瞅了一眼师父,小心翼翼地悄声对她道:「师父说去吃饭,我总不能说不吃吧!」
「那你好歹跟师父说一声我在做嘛!」
她委屈地瞪着我,「我手生了十几年,是做得慢了点,可你们总得让我慢慢适应一下啊!一声不响地就把人家扔在那儿自己跑来吃饭,真是过分呢!」
我小声哄她说:「下次肯定等你好不好?」
她低着头,不高兴地说:「少爷,你就爱骗人,昨天就说好晚饭我来做,结果我做好了却根本找不到你,今早又这样。小姐以前总说,爱骗人的女人就算嫁出去了,也得不到好的婚姻,少爷你再骗人,小心叶小姐以后不要你了呢!」
我头痛地赶忙拿起功能表递过去打断道:「行行行……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栾茹湘「哼」了一声,也不接功能表,走到邻桌,默默拿出自己做好的早餐满满摆了一桌子,又铺好餐巾,放好碗碟,自己斟了杯热咖啡,生着闷气,一声不响地吃了起来。旁边的服务生看在眼里,却谁也不敢上来管。
又吃了一会儿,我猛然感觉到一股如实质的视线麻嗖嗖地扫在自己头上,纳闷地抬头一看,却见师父正一言不发地瞪着我,见我抬头看他,又狠狠冲旁边瞥了瞥。
我顺着他的视线瞅过去,这才头皮发麻地看到栾茹湘正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面包,一边用手背擦着眼角滚滚滚滑落的眼珠。
天哪!吃个早饭都能哭出来,怪不得书上说女人都是水做的啊!
我在师父的眼神催逼下,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小声劝道:「阿湘,别哭了,是我对不起你,下次再也不敢了。」
栾茹湘抬眼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黯然道:「少爷,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想起小姐和先生了……以前我们每天晚上都是这样,满满摆上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大家一起慢慢吃,边吃边聊。先生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讲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逗得小姐咯咯直笑,我虽然听不太懂,但看到小姐笑,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笑,只觉得那个时候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如果一直都能那样子的话,那该多好。可如今……可如今……」
她说到这里,却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默默抹着眼泪。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试着安慰道:「阿湘,我爸妈虽然不在了,但我还在啊!虽然我不太会讲故事,更没法逗你笑,不过我身边有堆会讲故事的能人……比如暗月枫、雪城月、阿兰……反正讲得未必比我爸差就是了。你要想听故事,找他们就好了。当然,你要不嫌我笨嘴拙舌,我也能勉为其难讲几个。」
栾茹湘摇头道:「我不想听什么故事,我只是想小姐和先生而已。少爷,你不用管我的,我哭一会儿就不哭了。」
我拿她没办法,刚要起身,却看到师父还在冷冷地瞪着我,只得再次无奈地坐下,冥思苦想了半天才勉强开口道:「这个……阿湘,我妈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惹你生过气啊?」
她擦了擦眼泪,摇摇头说:「才没有呢!小姐怎么可能会惹我生气?倒是我有时候太笨了,惹小姐生气呢!」
「哦?你怎么惹到她的?」
「嗯……比如我说不想上学,想一直陪着小姐,小姐就很生气;我生病了怕去医院打针,结果晕倒了,小姐就很生气;我把两个背后说小姐坏话的女人打了,小姐也很生气呢!」
我纳闷地说:「怎么听起来你就跟个小孩子一样啊?」
栾茹湘瞪着我道:「当时我是很小嘛,所以小姐就像我娘一样对我特别好。」
我哈哈笑道:「阿湘,你还真不知羞,我妈对你像娘一样,说的你好像跟我一样小似的。」
栾茹湘生气地扭头不理我,我赶忙道歉道:「啊!阿湘,其实你看起来真的跟我一样小的……咳咳……这么年轻漂亮,当我姐姐都嫌小啊!」
栾茹湘这才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夹起一块热烫酥嫩的蛋卷喂到我嘴里说:「少爷,你真好。」
这时,师父和师兄都已经吃完早餐,师父叫来服务生准备买单,师兄赶紧掏出钱包要去付账,却被师父狠狠一眼瞪回到座位上。
只见师父从兜里拿出一张磨得很是古旧却还镶金嵌玉的贵宾卡递给服务生道:「这个还能用么?」
那张卡,我倒是相当熟悉,小时候经常拿它当飞镖一样在山上扔来扔去,也没少为此挨过师父的揍,却不知道师父此刻拿它出来想干些什么。
那服务生似乎也不认识师父手里的卡,表情怪异地看了一眼上面金饰玉刻的图纹后说了声稍等,便拿着卡匆匆走去服务台。
过了片刻,却见一名大堂经理和那名服务生神色惶恐地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那名经理满脸大汗地将那张卡恭恭敬敬递回给师父道:「实在是失礼,请问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程。」
「程先生,这是本连锁酒店很久以前使用过的特级贵宾卡,不知道这是您哪位亲人的呢?」
师父纳闷道:「当然是我自己的。」
「那您全名是叫程云雪么?」
「是。」
那名经理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毕恭毕敬小心谨慎道:「这张卡,如果您愿意转让回本酒店的话,我们愿意出五十万银鲁克回收,另外赠送一张同样规格的贵宾卡,您以后一样可以住店费用全免,还能享受与本联盟会长同样的最顶级待遇,因为这种贵宾卡是当年我们雪塔联盟初任会长亲手设计并赠送出去的,一共也只有七张而已,都是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物,市面上的真品早已绝迹,所以对我们有着非同一般的纪念意义,还请您能够体谅我们。」
师父摆摆手道:「这是一位已故的老友送给我的,怎么能随便卖呢!」
「对不起,请您稍等。」
那名经理连忙鞠躬说了声,跑到一旁掏出电话说了几句后,又匆匆回来道:「那一百五十万银鲁克如何呢?」
师兄听得眼都直了,我也听得难以置信。一张当飞镖都嫌轻的破卡居然值一百五十万银鲁克,按照一客特级牛排二点五银鲁克的价格,这能让二百五十一号吃多少年啊!
师父却依然回绝道:「我不缺钱,你们不用想了。」
「五……五百万如何?」
那名经理艰难地伸出五根手指,满脸哀求道。
师父也不再理他,起身冲我们淡淡说了声,「走了。」
任由着那名经理在身后不停地涨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
回到房间收拾好行李后,我们便跟着一言不发的师父出发去机。雪城日抱着小罗琳紧跟在我们身后,栾茹湘则提着午餐篮亦步亦趋地走在我身旁。
我对栾茹湘说:「我们不是出去野餐的,你带午饭做什么?」
栾茹湘天真地说:「这是给雪塔家的人吃的,兴许他们吃了后一高兴,就原谅了我们呢!」
我嗤笑说:「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啊,还在乎一顿午餐?」
栾茹湘撅嘴道:「少爷,重要的不是东西的贵贱,是心意嘛!我们诚心诚意道歉,人家总会原谅的。」
此时,外面已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光景,大街上满眼都是肤色各异熙熙攘攘的游客,热闹喧嚣的景象霎时便将清晨窗外那份宁静清幽的朦胧冲刷得一干二净。
笼罩在天堂岛上空的立体影像也已经按时开始运作,正无声地播放着影院和剧院正在上映的各种节目预告,同时提醒着游客们限时免费餐点的供应时间和地点。
随着走向机场的拥挤人潮,我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师父身后,脑子里一忽儿想起今天该上的课程,一忽儿又想起阿冰昨晚的话语,一忽儿又在忐忑着数小时后将要面对的雪塔一家和小罗琳的命运……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却见一辆气派无比的黑色御风车突然停在我们身旁。
一个西装革履的秃顶老头从车窗探出头来,热情地冲师兄打招呼道:「罗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师兄纳闷地扭头看了一眼,不禁惊讶道:「咦?我正要去找你这老贼秃呢,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哈哈哈,罗大人,您真会开玩笑,老夫秃是秃了点,可还没您一半大呢,更何况一点也不贼啊!」
那老头拄着根黑色拐杖笑嘻嘻地在一名美妇搀扶下颤悠悠走下车来,后面跟着位三十五六岁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还有三名贴身保镖紧随其后。
那年轻人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瞟了栾茹湘几眼,见栾茹湘躲到我身后不甘示弱地狠狠回瞪过去,不由对我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扭头冲师兄拱手施礼道:「罗大人好,家父听埃菲尔小姐说您有事儿要找我们,这才匆忙赶了过来,却不知所为何事啊?」
师兄也不回答,只是转身向师父恭敬介绍道:「师父,这位老……先生就是雪塔联盟的会长——派格。雪塔,这是他的儿子雷蒙,这位大概就是……小师妹的娘了吧!名字嘛……嗯……那个……」
那位四十来岁的美妇尴尬道:「罗大人,我是莱茉尔啦,我还没孩子呢,您怎么老忘了我是谁啊!」
「哦哦哦……」
师兄打着哈哈道:「没办法,你弟弟的女人实在太多,根本记不过来的我自然容易搞错了。」
派格则受宠若惊道:「哎呀呀!这就是罗大人您的师尊么?能够得见恩人的师尊,鄙人真是受宠若惊啊!雷蒙,还不快来给恩人的师尊磕头!」
雷蒙刚要跪下磕头,师父拦住他,冲派格拱手施礼道:「千万不必多礼,在下还要向你们赔礼道歉才是。原来你就是小罗琳的爷爷么,我这劣徒未经你们允许就擅自带走了你的孙女,还说要收做师妹,导致你们一家骨肉分离,实在是罪不可恕。我本来要亲自领他去你们家里负荆请罪的,却让你们劳师动众远道而来,实在过意不去。」
派格瞪着一双老花眼,惊愕道:「小罗琳?我孙女?师尊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吧,我孙女是被歹人偷走了,而且是叫做赛蜜尔,不叫什么小罗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