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的只言片语传入耳中。
“哥哥。。。。。。”“。。。。。。你是谁。。。。。。”“。。。。。。四哥。。。。。。”“阿爹。。。。。。”
听到最后这一个字,苏琅轩怔住了。苏青简很少唤苏侯爷爹爹,背地里都是以侯爷相称。哪怕她已经失去了记忆,但那种恐惧和疏离却已经是深入骨髓。
可是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她很爱哭,哭起来就可怜兮兮地说:“你欺负我,我去告诉阿爹。”
可是后来,她再也不哭了。也不再依靠任何人。
苏琅轩看着她,只觉得长夜漫漫。她受的煎熬和痛苦,他这个哥哥也感同身受。
天光的时候,苏琅轩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直到有人将衣衫盖在他的身上,他才惊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妹妹如何了。
苏青简依旧是睡着,但昨夜喂了她药,果然已经入五师兄所言稳定了下来。
苏琅轩回过头,忽然瞧见房里站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他蹙眉道:“你是谁?”
芳蕊福身道:“回少爷,奴婢芳蕊,是小姐带回府中的丫鬟。”
“芳蕊?”苏琅轩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言。
芳蕊沉吟了片刻,忽然道:“少爷,昨晚出事的时候,小姐其实早有预感。芳蕊离得不远,当时听到小姐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四哥,别闹了。”
芳蕊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苏琅轩的脑海中炸开。熟悉的人,舒少源。可是他明明对阿简有意,又怎会伤害她?
苏琅轩心中正在思索,忽然听到了门外有吵嚷声。
“。。。。。。这是小姐的闺房,公子不可以乱闯——”
“我来见我师妹,你快让开!”
“可是我们家少爷说了,你——诶——”
说话间,一道身影已经进了苏青简的房间。舒少源一脸紧张的冲了进来,叫道:“小七呢?她怎么样了?!”话没说完,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苏青简,他大步就要走过去。
苏琅轩却挡在了他的身前:“舒少源,阿简重伤。需要好好休养,你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
“别啊。小七从小受了那么多的伤,都是我陪在她身边的。她老说,看到我,她的伤就好了大半——诶!你看,她手指动了!”舒少源惊喜地冲了过去。
苏琅轩回过头,果然见苏青简的手指动了动。眼皮也颤抖起来,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从迷茫中慢慢聚拢,最终落在了眼前的舒少源身上。
忽然苏青简瞳孔收缩,身子颤抖了起来。一口血哇地从喉咙里涌上来,她指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走!我——我——不想见到你!”
舒少源僵住了,连忙凑近苏青简:“小七你看清楚,是我啊!”
“我看得很清楚,就是你!”
苏琅轩心下一紧,生怕舒少源此番前来是为了杀人灭口,连忙唤来了家丁,将舒少源赶了出去。
可是舒少源毕竟也是苏青简的师兄,苏府的家丁根本拦不住他。
但苏琅轩一句话,让他止住了往里冲的脚步。他说:“你真的想害死阿简吗?”
他看到他脸上的神色诧异,脚步僵住了。整个人像是受到了重击,满眼都是迷茫和不解。苏琅轩心中一团乱麻。
私心里他绝不相信舒少源会重伤苏青简,可事实摆在眼前。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苏琅轩想不通。不过将五师兄留下是对的,至少有个人还能管得住舒少源。
苏青简醒过来没多久,又晕了过去。一直睡到傍晚才起来。期间五师兄来过,说苏青简的伤又反复了。似乎是受到了刺激。
不过傍晚醒来的时候,五师兄把完脉,说她的伤是稳定了下来。
这还多亏了苏青简底子好,习武多年,睡梦之中也可以调息。这才比常人好的快上许多。
苏青简醒来的时候,芳蕊正端着一碗清粥过来。她扶着她起来,一口一口喂她喝粥。
苏青简目光里依旧是一片茫然,她喝了几口粥,忽然道:“芳蕊,我受伤的事,十四殿下知道吗?”
“少爷今天进了宫,消息传得快的话,明日就能知晓了。”
苏青简摇了摇头:“哥哥见不到陛下的。”
芳蕊看了她一眼,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说话也都是漫不经心。芳蕊有些于心不忍,便提议道:“要不然小姐可以差人往宫里递个信儿,说不定十四殿下可以帮一帮忙呢?”
苏青简眼中终于燃起了些许光芒,但旋即,她又垂下了眼眸:“算了,不要惊扰到他。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
芳蕊摇了摇头,叹道:“小姐,有时候我瞧着你,觉得你也太过逞强了。”
苏青简抬眼瞧了瞧她,轻声道:“小时候师父便教过我一句话,人生莫依倚,依倚事不成。”她顿了顿,目光移向窗外,“外面好像有人,是谁?”
“是。。。。。。”芳蕊犹豫了一下,这才吞吞吐吐道,“是。。。。。。舒公子。”
苏青简瞬间捏紧了拳头,她咬着唇脸色变得苍白。良久才吐出一句话:“让他走!”
芳蕊为难道:“小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此前舒公子那么帮你,我觉得——”
她的话没有说完,苏青简已经扭过了头去。
这世界上,越是亲密的人的背叛,越教人难以忍受。
苏青简有想过,今天倘若是太子打了她那一掌。她一定吃好喝好养好伤,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揍他十八掌,打得他水肿,连皇后娘娘都认不出来!
可换做是舒少源。她连想一想,都觉得心如刀绞。四哥不是不知道她如今的处境。
突厥那个王世子,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她杀了阿史那摩邪,突厥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可是后天就要和突厥高手交战了。偏偏是今日受了重伤。
原本她已经有十成的把握能赢,现在连一成都不剩。
苏青简越想越觉得气闷,便蒙上了被子,索性继续睡下去。
而门外,舒少源一见芳蕊出来,便立刻迎了上来,关切道:“小七怎么样了?”
芳蕊犹疑了片刻,对舒少源使了个眼色。舒少源向屋子里看了一眼,便跟随芳蕊走到了角落里。
☆、051带伤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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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公子,小姐刚才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下了。你。。。。。。还是请回吧。”
“可我还没见她一面呢。”
“小姐说。。。。。。她不想见你。”
“为什么?”舒少源一脸费解,“此前她见到我的时候,神情就很不对劲。老五和苏琅轩也都怪怪的。究竟是怎么了?”
“舒公子真的不知道么?”
“我知道什么?”舒少源满心焦虑,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看看苏青简的情况。
芳蕊思忖着道:“其实。。。。。。我也不信公子会是袭击小姐的人。可是那天小姐分明是说——”
“她说什么?”
“她说。。。。。。四哥,别闹了。”
舒少源一怔,半晌没有说话。芳蕊看着舒少源凝眉的模样,依稀记起了初见他时的模样。
他或许不记得了。但是当初,她在花月楼与他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彼时玉笔先生的名头已经在王都打响。
京城中多少女子对这妙笔生花的先生诸多揣测。直到那一日,她偶然听到他与友人的对话。方知这便是王都一笔淡墨写深情的玉笔先生。
那日他锦衣狐裘,眉目如画。路过她身旁之时心无旁骛,仿佛她让男子神魂颠倒的美貌只是衣袖间的尘埃。
这样一个人,和她或许不会有任何瓜葛。直到芳蕊在花月楼遇到了另一个假扮他的女子。。。。。。
今日她才知道,原来他也会这般失魂落魄。
舒少源转身大步走向苏青简的房间,推门想要冲进去解释。可是手扶在门上,脚步却止住了。
良久,舒少源又折了回来,路过芳蕊身边的时候轻声道了一句:“照顾好她。”
芳蕊张口想要说话,但舒少源已经大步离去了。
而屋子里苏青简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清晨。五师兄正在为她把脉,他两只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小七,你这伤到不至于致命。只是明日就要迎战突厥高手,未免太过勉强。如若不然,
你索性一走了之吧。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几个师兄都能给你兜着。”
“骑虎难下,现在哪里是一走了之就能解决的。”苏青简摇了摇头,“何况要我以后孤零零一个人,我宁愿死在擂台上。至少以后还有你们这么多人在我坟头上柱香。”
“不许胡说。”五师兄眉头微皱。
“放心吧,明日我不会逞强。该当如何,走一步算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倒是豁达,可怜你哥哥,昨夜进宫吃了个闭门羹。在宫门口吹了一夜的冷风。还有老四,他也是——”
五师兄说着忽然住了口。苏青简神色果然变了,但是她犹疑了片刻,低声道:“五哥,我问你。倘若我说是四哥打伤的我,你信吗?”
“不信。”五师兄断然否定了这个答案,“我知道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铁证,才会如此怀疑。只是老四这些年来种种,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对你如何,你也该知道。说是其他人我或许会信,可若是他,我绝不相信。”
苏青简想起那一日的针雨。她和四哥从没有真正交过手,若是打起来,他必定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磁石之事,只是一日他们一起看星星时候,胡乱掰扯的。那次是他们俩单独出的任务,没有别人知晓此事。如果不是舒少源,又会是谁?
不过五师兄那么说,苏青简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她也觉得此事疑点重重,还是等以后好好查一查再说。
“对了。五哥,你有没有什么暂时提升功力的法子。我想。。。。。。”
五师兄摇了摇头:“急功急利的法子对身体损伤都太大。这种涸泽而渔的行为是断不可取的。你的身体也承受不住之后的反噬,恐怕有性命之忧。小七,你今日好好休养,明日一战尽力而为吧。”
苏青简点了点头。
只是她心里明白,明天这一战,不用打她就输了。
王都上上下下,从圣上到平民百姓,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情。甚至连赌坊也开了盘,赌他们谁输谁赢。
苏青简的赔率还挺高,说明王都人民对她颇有些信心。当然,苏青简本人是不知道的。
太子乘坐轿撵低调地路过如意赌坊的时候,听到里面正在吆喝:“来来来,下注了啊。千牛卫中郎将苏青简,赔率,一赔三十!”
太子唇角绽开一丝笑意,他抬了抬他养尊处优的手。立刻有随从上前来。太子指了指如意赌坊:
“去,赌苏青简输,下注三千两。”
这样大手笔地送钱来,赌坊老板乐得合不拢嘴。连忙兑换了一张赌券。
太子将那张赌券拢在袖子里。什么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当初这臭丫头抢走了他一间宅子,事到如今就当是她付的房钱。
很快,苏青简和突厥高手的大战之日来临。
邵承玉跟随圣上一同来到了看台,心情忐忑地等待着苏青简的到来。最近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突厥的王世子和盛秋怀一同出现在了看台之上。一番寒暄之后,邵承玉注意到那个突厥高手已经走上了演武场的高台之上。
这高台占地很广,可容纳几百名士兵在此操练。皇上阅兵之时,多半是在此处。
因着此事关系到突厥与大业的荣辱,所以王都里的百姓也挤在了外围观看。
突厥高手站定之后良久,苏青简这才姗姗来迟。她是一人前来的,一袭白色广袖襦裙,未施粉黛。
这样严寒的天气,她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纱衣,越发显得人很瘦小。仿佛风一吹就会随风飘走。
邵承玉看着苏青简惨白的面色,那种强烈的不详预感又浮了上来。他看到不远处苏琅轩正紧随着苏侯爷坐在右侧,便不动声色走了过去。
“苏中尉,阿简神色不太对,这是怎么了?”
苏琅轩觑了他一眼,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苏侯爷,然后将邵承玉拉到了后方,低声道:“十四殿下,阿简受伤了。”
邵承玉的心一沉,不详的预感成真了。他担忧地看了苏青简一眼,她已经飞身落在了擂台之上。
“是谁伤的她?”
苏琅轩顿了顿,这才道:“还不清楚。不过今天,她恐怕会输。十四殿下,我为我此前的无礼道歉。但,若你真的爱阿简,可否今日之后便马上带她离开?”
邵承玉看着远处羸弱的身影,郑重地点了点头:“今日,无论是否失利。我都会带着阿简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琅轩深瞧了邵承玉一眼,目光中透出隐隐的担忧。他一直以来不希望邵承玉和苏青简在一起,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