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简挡在邵承玉身前,冷声对阿史那木托道:“这把刀,是我杀了阿史那摩邪得到的。你想要回来,杀了我,自然就可以夺回去。”
阿史那木托瞪着苏青简,额头青筋毕露。良久,他终于恨恨地收了手,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盛秋怀慢了一步,回头瞧着她:“阿简,这把刀是突厥王世传的宝刀。王世子兄弟俩感情很好,倘若它对你并无太大的意义,还是还给他吧。”
苏青简收回了白绫,露出了笑容:“倘若还在我手中,说不定会还给他。可现在我送给十四殿下了,就是他的东西。不由我处置。”
盛秋怀抬头深瞧了邵承玉一眼,便转身走了。
三人看着一袭青衣远去。苏青简回头紧张地问道:“玉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邵承玉皱着眉头低头瞧她:“阿简?为什么他叫的这么亲密?”
纪长希预感到南淮醋王又要发作了,连忙脚底抹油先行溜走了。四下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苏青简低着头,方才对敌时候的气势瞬间不见。她一面对着手指,一面道:“因为。。。。。。因为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了。”
“只是认识而已么?”
“听哥哥说,我们好像。。。。。。订过娃娃亲。可我一点都不记得。”
最后几个字苏青简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虽然这件事已经随着盛家的满门抄斩而揭了过去,即便是盛秋怀有心提起。苏侯爷也必定不会认一个为突厥人效力的女婿。
可苏青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虚得很,好像做错了事一般。
忽然,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她抬起头,对上了邵承玉微沉的眼眸:“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青简眨着眼睛,认真道:“我怕你生气。”
邵承玉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我不是生气。阿简,其他事情我都可以轻易地拿起放下。唯独是你,总是让我患得患失,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
“怎么会呢。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玉哥哥,我希望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苏青简捧着他的脸,“你不用害怕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透出隐隐的担忧:“你的心意我自然是知晓,只怕夜长梦多。阿简,突厥之事结束后,我便亲自去求父皇赐婚,你觉得可好?”
“当然好了!”苏青简欢喜地踮起脚尖,轻轻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
邵承玉刮了刮她的鼻尖,无奈地笑了笑。恐怕她所懂得的男女欢爱,也就仅仅局限在这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上了。
他俯身回应一般吻住了她的唇。苏青简懵懂地睁着眼睛,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扑在面颊上。他抱她的手收得很紧,分明平日里温柔款款的人,此时此刻却迫不及待地攻城略地。
绵长的吻别,苏青简喘着气,腿脚又有些绵软。她犹豫了片刻,小声道:“玉哥哥,最近还是不要老吸我的内力了。我觉得突厥人还需要对付,所以得时刻准备着才行。”
邵承玉揉了揉她的头,忍着笑意道:“好,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
苏青简红着脸点了点头,飞快向外面跑去。跑了两步,又转头隔着一段距离唤道:“晚上记得梦到我啊!”
“好。”
得了到满意的答复,苏青简绽开了笑颜。邵承玉看着她不沾染丝毫尘埃的笑颜,一时间有些晃神。
他自小在尔虞我诈的宫中长大,人人都在谋算人心。谁对谁有几分的真心,又有多少假意,永远被迷雾遮蔽着,看也看不清。
只有她,毫无保留地爱着他。像是清冽的泉水,从目光里就能看到她的心。。。。。。
苏青简从驿馆回来,却没有径直回府。而是去了她的新宅去看望玲珑。
她已经醒了。她回来,起身便要道谢。
苏青简扶住了她:“玲珑姐姐,你身体还虚弱,就不要乱动了。”
“苏姑娘,大恩不言谢。玲珑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救命之恩。”
“哪有那么严重。玲珑姐姐这样漂亮,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搭救的。”苏青简顿了顿,好奇道,“只是你为何会跪在太子府外?而且花月楼好像也归不去了。”
提及此事,玲珑立刻红了眼眶。良久,她才徐徐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玲珑的出生并不好,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但爹娘都在的时候,家中虽然穷,却也有瓦遮头。爹娘很疼爱她,很少让她饿肚子。
那时候,她住在离邵承玉此前化名时的居所不远的地方。街坊四邻也都是穷苦人家。
幼年时她便常在小巷弄堂里玩耍,有个很照顾她的小哥哥。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情窦初开的年纪便互许了终身。
谁料玲珑家中突遭变故,父亲染病过世。家中欠下巨款,她便被债主卖进了青楼抵债。
这一别就是数年。玲珑吃了许多的苦头,也曾三贞九烈抵抗过,也试图逃跑过。但最终还是认了命。
凭着她出众的姿容,她很快成了楼中的红牌。不久遇到了乔装打扮的太子殿下,成了他的独宠。这花魁娘子也是他在背后捧她。
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为了一亲芳泽豪掷千金。那一段时光,可谓是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纸醉金迷,教人沉迷。
直到那一日,她出外散心,遇到了年少时的情郎。
隔着重重人事,他们发现,原来彼此心中都未曾放下。那段被命运耽误的爱又重新被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可好景不长,此事被太子知晓了。便随便寻了个借口将那人捉了去,关进了打牢。
玲珑想要求情,太子却避而不见。她无法,只得跪在太子府外。
听完玲珑的话,苏青简沉吟了许久,才问道:“那你喜欢太子吗?”
玲珑苦笑道:“外面人都说,□□无情戏子无义。我们这种人,哪里敢对谁付出真心。何况那是太子殿下,他手握生杀大权。在他的眼里,所有人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苏青简蹙眉道:“这世上谁都不是蝼蚁。旁人可以轻贱你,可你自己不能轻贱你自己啊。”
玲珑摇了摇头,原本的风情万种此刻尽数消散,只剩下凄惶无助:“苏姑娘,你生在侯门。如今
战功赫赫,多少女子穷尽一生都不及你分毫。你这样的贵人,自然体会不到我们的无可奈何。”
“我确实体会不到你的无可奈何。倘若我是你,断然不会一面享受着太子带来的一切好处,一面还要借着真情的名义行苟且之事。”
玲珑的眼眶微红,她咬着唇看着苏青简:“苏姑娘说的不错,是我贪心。可我原本是想等太子厌倦了我,便替自己赎身,虽他一同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共度余生的。”她伸手攥住了苏青简的衣袖,“苏姑娘,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你救救他吧!”
苏青简犹豫了片刻,轻轻扶住了玲珑的肩膀道:“此事我不能答应你。待我打探清楚再说。倘若他是罪有应得,我不会帮你。倘若是太子殿下陷害他,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玲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道谢。
苏青简又宽慰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去了。她抱着胳膊出了府,心中思索着玲珑说的话。
刚走了没几步,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苏大人留步!”
这唤她苏大人的,想必也是认识她。苏青简停下了脚步,便见太子府的门口跑过来一名中年男子。
他蓄着山羊胡,带着瓜皮小帽,看模样颇为干练精明:“苏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苏青简奇道:“这深更半夜,殿下唤我去做什么?瓜田李下的,还请先生回禀,为避嫌,倘若无要事,改日微臣再上门拜见。”
苏青简说罢要走,却被那人拦住了去路:“苏大人,太子殿下的旨意不可违抗啊。”
她蹙起了眉头,瞥见门口的侍卫也向这里走了过来。这时候和太子发生冲突实在是不明智,苏青
简无奈道:“好吧。烦请先生带路。”
☆、036青梅煮酒
她负手跟在那人身后进了太子府,心下思忖。太子和她素无交集,今次拦住了她,想来也没有其他事,只是为了玲珑。
她和玲珑虽然只有一面的交情。但既然是不平事,要她袖手旁观也是做不到的。不过,她也不会傻到去得罪太子殿下。如今只好见招拆招了。
苏青简这是第一次进太子府,四下瞧去,竟比皇宫还要奢华上几分。单单是从前门走到会客厅,就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绕过会客厅是一片回廊,建在水上。回廊的尽头是一座凉亭,此刻点满了灯笼。其间坐了一人。
那中年男子上前拜道:“太子殿下,人带到了。”
邵承光摆了摆手,中年男子便退了下去。苏青简上前行礼:“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苏青简站定。只见邵承光正坐在炉火旁,身上披着一间雪貂的大氅。他伸着手烤着火,炉火上正煮着青梅酒。
“年关将近,天是越发冷了。苏姑娘不如坐下,陪我小酌一杯。”
苏青简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邵承光斟了两杯酒,苏青简端起酒杯。氤氲的热气蒸腾着,青梅酒发出浓郁的香气。两人未语,先行干了一杯。
“酒越喝越暖,可身上暖了,有时候却抵不住心寒。”邵承光喝着酒,定定地看着炉火,“苏姑娘,你说我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她却要背叛我。是不是很可恨?”
苏青简沉吟了片刻,答道:“设身处地地想,这个人确实可恨。只不过——”
“你还有话替她辩解?”
“倒也不全然是为她辩解。”苏青简也饮尽了那一杯馥郁芬芳的酒,“只是我幼年随师兄们行走江湖,也曾有过不少这样的经历。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十来岁的小骗子。我心知他品行不端,却想着他和我年龄相仿。便心生怜悯,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于是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保管。”
“结果呢?”
“结果他骗了我,带着东西逃之夭夭了。后来师父责罚我,那时候我很恨这个小骗子。便请求师父给我一个机会弥补过失,抓了那小骗子杀了他拿回东西。”苏青简看着远处的湖水,“太子殿下可知,后来如何?”
“不外乎,你找到了他。报了仇。”
苏青简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师父根本没让我下山。他告诉我,这整件事错只在我,让我好好反省。我在后山的思过崖苦思了整整三个月,终于想明白了。我明知他是一个骗子,却还要把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最终受了骗,又能怪谁?就好像明知道老鼠会吃米,还把它丢进米缸。米没了,能怪老鼠么?”
邵承光低头饮着酒,良久,他苦笑了一声:“听君一席话,倒是让我茅塞顿开。不过——”他放下酒杯,抬眼瞧着苏青简,“我可没有苏姑娘这么宽容大度,得罪了本太子的人,就都会生不如死!”
“殿下手握生杀大权,要一个人的命又有何难。只是有些东西,并不是杀了人就能得到的。譬如,人心。”
邵承光冷哼了一声:“你还真以为谁会想要一个婊1子的真心。她不过是个玩物,没兴趣了,我自然丢开了。当然,我不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损了身为储君宽容大度的名声。你知道,她那个小姘头现在如何了么?”
“不是。。。。。。被关进大牢了么?”苏青简蹙眉看着邵承光。她原本还以为有心情青梅煮酒的男子,都会是四哥那般风雅多情。没想到太子性格如此阴鸷,她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关进大牢真是便宜他了。我把他送进宫了。”邵承光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目光阴沉得可怕。
苏青简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在宫中的时候问过纪长希,为什么除了皇上身边的那位公公,其他公公都女里女气的。纪长希给她详细解释过缘由。
邵承光肯定不会好心让他去当个侍卫。也就是说,这个人。。。。。。可能。。。。。。成了诸多公公中的一员。。。。。。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觉得眼前这人实在可怕。此事若是玲珑知道,不知又该如何自处。
手中的酒再也喝不下去了。苏青简起身道:“殿下,我明日还要去接待突厥使臣,今日天色不早,若是无事,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便要离开。
邵承光却一把拉住了她。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青简。你和苏府的关系,别人不知,我却是一清二楚。哪怕你此刻心里向着老十四,但我的心可是向着你的。须知,良禽择木而栖。我希望你是个聪明人。”
苏青简想要抽回胳膊,却没能挣脱邵承光的钳制。苏青简咬了咬牙,忍住了踹开他的冲动。
没想到太子竟然是想要拉拢他。可她和苏家的关系再不好,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