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里揣着房契,心中喜不自胜。不管怎么说,如今她算是有一处安身的地方了。回头她要好好布置一番,然后舒舒服服地住进去。
正想着,苏青简迎头碰上了一人。她心中暗自叫苦,怎么这时候还能碰到太子?他不是应该日上三竿才回来的么。这也太早了些。
邵承光从花月楼回来,正碰上一脸贼笑的苏青简,心情很是不爽快。他不痛快了,自然也不能让旁人痛快。
于是邵承光停下了脚步,负手看着苏青简。她顿住了脚步也看着他,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
苏青简试探着挪了一下步子,邵承光的目光也跟了过去。她要是就这么溜了,以后不知道还要有什么麻烦事儿。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拜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邵承光也不说平身,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我看苏姑娘今天心情畅快,可是有什么喜事?”
这种时候要是说拿到了房契,太子肯定得气歪鼻子。苏青简想了想,随便找了个理由道:“殿下看错了。其实微臣昨日回去深深反思了许久,想到昨晚种种,不由得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今早这是给殿下负荆请罪来了。”
邵承光冷笑:“负荆请罪?可我怎么没瞧见你背着荆条呢?”
“荆条在心中。”苏青简诚恳道。
邵承光只觉得好笑,他只当这个野丫头冲动没脑子,没成想这么滑头。他心知她的来意,便故意道:“你若真心想请罪,那也行。这房契留下,我的气也就消了。”
苏青简立刻捂住了胸口,死死护住了房契,不疾不徐道:“其实殿下想要房契,微臣本该双手奉上。不过微臣若是这么做,就是陷殿下于不义。微臣宁愿自己受着内心愧疚的煎熬,也不远让殿下背负上刻薄小气的骂名!”
听完这一番恳切的言辞,邵承光只觉得自己没当场下令斩了她,简直是自己的修养太好。
☆、023宫里鸡窝
知道跟这个野丫头打嘴仗也讨不到什么好。而且侯府的女儿,他总不能真拿她怎么样,何况她还立了那么大的军功。邵承光拂袖抽身回到了太子府中。
苏青简松了口气,捂着她的房契一溜烟回到了府中。然后将房契藏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下午,她用完午膳就赶到了宫中和纪长希一同当值。
这几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自那日之后,十四殿下与她见面,都视若无睹。也不知是在生什么气。
苏青简心里觉得委屈,明明是他骗了她,怎么到头来他却在生气。
可是想想她的白哥哥从此就和她这么分开了,她又觉得难受。
回想起来从前的时光,苏青简发现,这一场关系里,确实是她先动的情。那时候白裕辰在山上养伤,她照顾他。总见他一人在屋子里看书写字,闲暇时光便在屋外莳花弄草。
那时候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什么都很好奇。
白裕辰脾气好,她怎么闹他,他都只是慈爱的摸摸她的头。至多也是轻叱一句:“别闹了。”
起初她只是贪玩儿,后来便渐渐上了心。开始想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他为何会叹息,为何会高兴,又为何常常看着远方出神。
这世上那么多的人,她偏偏只对他一人动了心。可这个人却骗了她。
苏青简无精打采地守在玉明殿门口。太平盛世,又快入冬,整个皇城寂静得近乎无聊。
玉明殿里的宫女太监们也是百无聊赖。
纪长希幽怨道:“这劳什子中郎将做得真是没劲。想想以前师父派咱们去惩恶扬善的时候,那多痛快。你看现在,苍蝇都没有一只。”
对于三哥的唯恐天下不乱,苏青简没打算搭理。纪长希凑了过来,低声道:“对了,你和里面那位还闹着矛盾呢?”
“我哪敢和十四殿下闹矛盾。就是白裕辰失踪久了,我估计他是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纪长希知道她这是气话。师妹这头一片痴心,也不知道里面那位到底是什么想法。倒不如。。。。。。试一试!
于是纪长希招了招手,拉过苏青简:“小七,你想不想知道十四殿下如今对你是何态度?”
苏青简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不说话就是想咯。”纪长希压低了声音,“你看,他这几日都不怎么搭理你。依我看,男人都是贱。你若是上杆子理他,他反而不拿你当回事。可若是他瞧见你对他毫不在意,一定巴巴地凑上来。”
“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找个人假装恩爱。但凡是男人,瞧见这情形一定会受不了。若他视而不见,那你也不必再想着他了。”
“可上哪儿找人假装恩爱去。”
纪长希挺了挺胸,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意。苏青简一张脸能皱的地方全都皱起来了:“我做不到!”
“三哥这也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你要是不乐意,那就算了。”
纪长希说着背过了身去,苏青简连忙攥住了他的胳膊:“好吧,那就试一试。”
“这才对嘛。”纪长希转过身来一把揽住了苏青简,她眨巴着眼睛抬头看着他。他又觉得这样不太对劲,根本不像是在抱姑娘,倒好像是跟哥们儿勾肩搭背。
他松了手,思忖了片刻。觉得师妹虽然和邵承玉相恋两年,可最多也就是拉拉小手。所以师妹应该还处于情窦初开的阶段,搂搂抱抱也太假了。
于是他松了手,示意苏青简站到门的另一边。他低声道:“小七啊,一会儿瞧准了十四殿下出来,你就娇羞地伸出手来。注意啊,一定是要娇羞扭捏。”
娇羞扭捏?苏青简琢磨了一下昨晚花月楼里见到的那些姑娘扶风摆柳的身姿。暗自揣摩了半晌,忽然瞥见邵承玉从宫殿内走出来。
纪长希立刻进入状态,似不经意间靠近了苏青简。她低着头,以内力逼红了脸,小心翼翼伸出一根小指勾住了纪长希的手。
他转头向她轻笑,苏青简亦是瞧了他一眼,旋即垂下了头去。手却没有抽回。
纪长希几乎被这一眼激得心旌动摇。若不是硬生生回忆起这两日挨揍时的惨痛,怕是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这旁人一眼看去,就像是情窦初开的男女正试探着彼此的心意。邵承玉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走到宫门口,邵承玉咳嗽了一声。苏青简连忙要抽回手,却被纪长希一把攥住了。两人让在一
旁,垂首等他离开。
苏青简心中忐忑,忽然瞧见眼前多了一双皂靴。她抬起头,正对上邵承玉微有些着恼的目光:“原来二位中郎将如此闲暇。不如有空将我这玉明殿的墙给补一补?”
纪长希拱手道:“启禀殿下,宫墙自有匠人修补。不属我二人职责范围。”
“这墙是谁击破的,便由谁修补。与你何干?”邵承玉负手看着苏青简。
她咬牙切齿瞪了邵承玉一眼,一甩手:“修补便修补,既然殿下命令了,我们也不可不遵从。不过我可不会修墙砌砖的活儿,若是做得不好,殿下也别见怪。”
邵承玉瞧了瞧两人松开的手,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心满意足地走了。
苏青简指着邵承玉的后背就要破口大骂,却被纪长希一把堵住了嘴:“别冲动,这里是皇宫。辱骂皇子可是大罪,要打板子的。”
苏青简气得直跺脚:“三哥,我算是看明白了。他根本就不是白裕辰,只是长得像而已。其实骨子里就是个——”苏青简压低了声音,“衣冠禽兽!”
“可不是么。你早日认清也是个好事。不过这墙该怎么办?”
“有句俗话不是说了么,拆了东墙补西墙。”苏青简顺手捋起袖子,正要大干一场。忽的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罢了罢了,今日眼看当值就快结束了,明儿再说。”
纪长希一瞧苏青简那模样,就知道她一定又是想了什么鬼主意。他旁观瞧着,方才十四殿下心中一定也是醋意翻腾,只是碍着皇子的面子,加上他又不似他们这些毛头小伙子。所以故意找了个茬儿,让她不能总和他黏在一起。
这么看来,邵承玉还上着心。师妹这头自不必说,也是痴心一片。他总觉得这两人闹闹别扭,转头就要和好了。
这么下去可不行,老四熬了这么多年,眼见着曙光来临可不能前功尽弃。他还记得进宫前老四握着他的手殷切的嘱托,以及。。。。。。厚颜无耻的威胁。。。。。。
想当初,南淮山上的山匪石劲不过是小时候揍过老四一顿。十年后,他便专门为石劲的可歌可泣的山匪生涯写了个话本子。其中一不小心把山寨的布防描写得详细了些。听说前一阵子,石劲的山寨就教人一锅端了。
倘若他不帮老四,他那些个风流史还不知道要被编排成什么样儿。
第二天夜里,纪长希前来当值。却不见了苏青简。于是他借着在玉明殿巡逻的空当四处去找苏青简。转悠了一圈,也没见苏青简的踪影。
纪长希只好往回走,可刚走到门边,忽然瞧见玉明殿门口的墙脚下影影绰绰蹲着两个人。
他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一声断喝:“你们是什么人?”
两人转过头来,一脸无辜地瞧着他。纪长希错愕道:“二哥,小七?!”
苏青简一把拉过纪长希,三人蹲在墙角。纪长希看着满脸泥灰忍辱负重的二哥,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师兄弟七人之中,也是弱肉强食。譬如不爱习武和读书,只爱钻研机巧匠艺的二哥。平日里可没少被苏青简欺负。如今这墙,她是不会砌,所以连夜提了二哥过来。
“老三,你去把那堆泥和了。我要在这里修个鸡窝。”
“二哥,你堂堂工部主簿,好歹也是个五品官。三更半夜来这儿修鸡窝,这叫什么事儿啊?”纪长希不忿道。
苏青简抬眼看着他,一只手捏起了一块砖头。纪长希眼睁睁看着那块砖头化作了齑粉,立刻转身和起了泥巴。
有两位师兄这样的青壮年劳动力,苏青简便潇洒自在地在玉明殿里转了起来。在这皇宫里,玉明殿算不上较大的宫殿,而且地处偏远,很是僻静。
她在这里多日,每天前后巡查,里里外外已经了如指掌。可是她总觉得这宫里的人都阴阳怪气的,一双双眼睛老是时不时在他们身上打转儿。
苏青简不知道别的宫里是什么样儿,但这里却让人觉得不对劲。邵承玉也不对劲。
虽说换了一个身份,但一个人平常的行事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每次他从她的身侧路过,都仿佛是故意不去看她。
苏青简觉得玉明殿的不寻常之处太多,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夜色朦胧,寒梅怒放。一阵幽香袭来。苏青简看着窗外那株红梅,恍惚间想起两年前。她去山下帮助村里的村民过冬,天寒地冻,她孤身一人在院落中赏雪。
天地茫茫,仿佛只有她一人在这寂寥的村庄里等着黑夜过去。
站了一会儿,雪落满了双肩又化开。她的内力护体,并不畏惧寒冷。
忽然,她听到远处的雪地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苏青简心中疑惑,这村中的人为了将过冬的食物埋在地窖里,忙了一夜,怎会有人还能有力气出来行走?
☆、024就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问,为啥我一停更就涨收,一更新就掉收藏?
这是在。。。。。。暗示我。。。。。。什么?
苏青简推开院门走了出去,远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时候,他还叫白裕辰。
这寂寥的天地只因为这一人仿佛一下子被点亮了。她飞跑了过去,欢喜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他周身的雪花飞起,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白哥哥,你怎么来了?”她听到自己雀跃的声音。
他抱着她,身体虽是冷的,但心却是热的。
“阿简,山上的梅花开来。你日日来给它浇水,这盛放的第一株,我想带给你看。”他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里取出了一株红梅。
这山路陡峭,他一路跌跌撞撞下来。腿上和身上都沾了不少的雪,可这一株梅花却好好的。还沾染着他的体温。
苏青简凑过去闻了闻,觉得那是她闻过的最香的花。
可如今呢?寒梅怒放,没有雪,也没有他。她曾在四哥的话本里读到一句诗: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当时她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花瓣凋零也要伤春悲秋。事到如今,她才能感受到这一份酸楚。
正当感慨,纪长希那张欠扁的脸忽然凑到了她面前:“老妹啊,鸡舍起好了。你快去看看吧,二哥出手,那可真叫一个鬼斧神工。”
苏青简扶着剑随纪长希大步走了过去。借着月光,苏青简瞧见了墙脚下的鸡舍。她捂着眼睛倒退了一步,低呼:“二哥,我怎么觉得有圣光照着我的眼睛了!”
纪长希拢着袖子啧啧赞叹道:“你看看,光是个鸡舍就足以让这里蓬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