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的另一边坐着白大千。白大千把他口袋里网购的纸符以及图解易经全摆到了床上,想要找到速成的驱鬼大法。而李光明一言不发,只匀速的打着哆嗦。
如此过了良久,史高飞忽然大叫:“妈的!又在我的墙壁上乱涂乱画!”
无心回头狠捶了他一拳。他后背一痛,定神再瞧,墙壁上的血字果然不见了。十分得意的笑出了声,他扯着大嗓门叫道:“谁要再见了鬼就出声,我儿子会把人打清醒!”
此言一出,李光明颤声哼道:“蛇来了!”
无心回身对他也一拳。李光明被他打得向前一栽,眼前的蛇随之暂时消失了。
白大千察觉到了问题,转过脸问无心:“你没有幻觉?”
无心一脸茫然的摇头:“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他又用胳膊肘一杵白大千的肋下,抬手捂了嘴嘁嘁喳喳的耳语:“白叔叔,活不好干,你该让黄经理加钱了。”
白大千惊讶的压低了声音:“你认为我还有实力把活干完吗?实不相瞒,我现在看你只女鬼的造型,只因为不想挨打才一直没出声。”
无心没打他,只在他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来都来了,空手回去多不合算?”
白大千来了精神:“你有办法?”
无心对他伸出一只手掌:“我不会被鬼迷,肯定比你们有优势。我可以帮你的忙,但赚了钱我们得五五分。”
白大千揉着胳膊,心中算了笔账,末了认为五五分也行,五五分总好过一分没有。
一夜过后,天光大亮。史高飞等人东倒西歪睡成一团,只有无心依然坐着。
无心知道史高飞真没用,而自己既然做了他的儿子,少不得就要为他负起责任。活了无数年,好像还真没给谁当过儿子,无心发现父爱也挺动人,如果能够平平安安的当上几十年儿子,倒不失为一段幸福生活。
然后他又想起了史丹凤。史丹凤一身熟透了的女人味,从波浪卷发到高跟凉鞋,无一不美。无心抱着肩膀笑了一下,忽然浑身骨头做痒,想跑到史丹凤面前讨好卖乖的贱一贱。可惜在史丹凤面前又暴露的太早了,给了她一个奇丑无比的第一印象。无心感觉史丹凤好像一直不愿意搭理自己,虽然还给自己买过好几条粗糙的便宜内裤。
坐在清晨第一束朝阳光芒之中,无心盘算着自己的小心事,想得津津有味。还人间好,他想,在山上隐居了四十年,他几乎活成了一块石头。好些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往事,都被他一点一点的忘怀了。
他的历史无人记诵的,忘了,就没有了。即便有过,也像没有过一样了。
白大千本来没把无心当人看,不过不由自主的,他还听从了无心的建议,跑去找了黄经理抬价钱。他别的本事没有,唬人的派头却天生就的,死的能说成活的,有的能说成没的,何况这回不信口胡说,他当真受了大惊。
黄经理决定同意他的要求。并且两人正式签了合同。而在白大千运动三寸不烂之舌时,无心带着史高飞在楼内散步,史高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楼上楼下的走来走去,不过儿子要走,他身为父亲,自然应该跟着。无心一边照顾着他,一边猎犬似的到处又看又嗅。最后停在了楼下的干涸喷泉前,他抬手拍了拍大莲花瓣。
午饭过后,黄经理带着一队工人赶来了E区。一楼大厅变成了乌烟瘴气的工地,工人各显其能,想要把喷泉拆掉。黄经理站在院子里,问白大千:“大师,问题真出在喷泉下面吗?”
白大千也上午受了无心的撺掇,此刻答得并无底气:“到时便见分晓。黄经理,你刚才说你也不知道喷泉的来历……”
黄经理答道:“你们外人不知道,度假村的名字虽然十几年没变,其实里面人事变动很大,都被转卖过好几手了。我去年来的,来的时候E区已经动工了,听说前一任钱不够,把E区盖成了烂尾楼。现在的董事长看楼还不错,所以把工程承包出去,接着先头的基础,把楼盖完了。谁知道白搭钱,盖了一座凶楼。我们用的图纸,都原来的老图纸,格局和喷泉都没变,只把装修的风格换了一下。”
白大千点了点头,然后趁着黄经理不留意,他火速找到无心,把黄经理的话复述了一遍。不知不觉的,他把无心当成主心骨了。
到了傍晚时分,一楼大厅的喷泉已经无影无踪,光亮的地面被凿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喷泉下方纵横的水管该截的截该堵的堵,也都收拾利落了。从黄经理到工人一起垂手肃立,对着大坑发呆——修喷泉不复杂工程,尤其装饰性的室内小喷泉,何至于还要在地下挖个无底洞?
黄经理最先清醒了,听到白大千问自己:“黄经理,你原来不知道喷泉下面有洞吗?”
苦思冥想的沉默良久,黄经理最后摇了头:“烂尾楼到我们手里时,喷泉已经修好了。我们当时还以为占了便宜——”
话未说完,他继续摇头,显然知道自己彻底吃了亏。
白大千刚才又受了无心的嘱咐,所以此刻胸有成竹:“黄经理,不要惊慌。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想洞内必有玄机,但亲自下洞的话,未免风险太大……”
他沉吟不语,同时肋下被无心捅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抬眼望向黄经理,他摇了摇头,一脸悲天悯人的庄严相:“黄经理。”
黄经理正在感受洞内喷出的阵阵凉风:“大师,怎么?”
白大千笑而不语。
黄经理明白了,大师又要加价了。
黄白二人忍着一洞的阴风,非常含蓄的讨价还价。末了两人都把话说到山穷水尽,总算勉强达到了双赢的局面。先给工人全下了班,黄经理带着李光明等保安留在了现场,倒要看看白大千的本事。
不料白大千做佛陀状,脱了鞋在楼内尚存的前台桌子上盘腿打坐。他的两个徒弟却一人腰间系了一根绳子,一前一后的下洞了——依着无心的本意,不让史高飞插手。但史高飞哪能允许儿子单身赴险?
洞口小肚大,要说深也不很深,坑底积着浅浅一层水。史高飞落地之后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在他伸手摸索之际,无心已经弯腰开始动了手。手掌没入积水,他开始去刨水下的稀泥。等到史高飞渐渐适应眼前的黑暗了,无心已经水淋淋的抱着一捆东西直起了腰:“爸,上去了!你先上,别碍手碍脚。”
史高飞小声问道:“当着黄经理的面,我可以叫你宝宝吗?”
无心答道:“不可以。等黄经理走了你再叫。”
史高飞失望的“哦”了一声,拽着绳子开始往上爬了。
史高飞一露头,白大千立刻下了桌子。走到坑旁向内一望,他打了个激灵,怀疑自己看到了一条摇头摆尾的大蜥蜴。摘了眼镜揉揉眼睛,他定睛再瞧,蜥蜴没有了,只有无心带着一身淋漓的泥水,抱着一堆白骨爬上了地面。
把骨头往地面一放,无心坐在地上脱了鞋,倒出了两鞋的积水。黄经理大惊失色:“白大师,这怎么回事?这都什么骨头?”
白大千被他问了个哑口无言,只好背着手叹道:“天机不可泄露。趁着太阳没落山,黄经理,请你速速退下,免得惹火烧身!”
黄经理一听这话,吓得屁滚尿流,也不客气了,带着保安即刻撤退。楼内瞬间恢复寂静。白大千站在夕阳余晖之中,怯怯的把目光投向地上的骨头。骨头长而笔直,类似动物的腿骨,然而表面凹凸不平,仿佛浅浅的刻了纹路。
215、骨神
无心盘腿坐在大坑旁边,手里拿着一根骨头翻来覆去的研究。史高飞和白大千分别蹲在他的左右,直着眼睛看热闹。看着看着,白大千开了口:“上面刻的不甲骨文吧?”
无心摇了摇头——骨头上面刻的应该某种咒文,不过他没见过,也读不懂。
史高飞也出了声:“宝宝,你饿不饿?爸爸给你拿酸奶喝呀?”
无心继续摇头,心想此刻若有白琉璃在场就好了。白琉璃藏着一肚皮稀奇古怪的知识,正常人懂的道理他全不懂,正常人闻所未闻的谜题,他则基本全能解答。把骨头和自己的大腿比了比,他确定了骨头的来历——全人的大腿骨。
大腿骨虽然粗壮,但经了雕刻,自然结实得有限。无心看了看骨头的颜色,又掂了掂骨头的分量,开口对白大千说道:“我看不明白,你能看明白吗?”
白大千把两只手缩进了袖口,一个脑袋摇得左右乱晃。
灰蒙蒙的玻璃门外,天色越来越快的黯淡了。太阳将要下山,大厅内的黑洞中,则喷涌出了越来越强的阴气。史高飞和白大千一起打了个寒战,随即听无心说道:“你们把眼睛闭上。天快黑了,鬼也快要出来了,闭上眼睛才不会被它们迷住。如果听到了怪声音,也千万不要睁眼。我不怕鬼,我会保护你们的。”
白大千立刻就把眼睛闭紧了,还用两张面巾纸缠住了眼镜片。史高飞却不以为然:“宝宝,要保护也爸爸保护你。爸爸也不怕鬼。”
无心无暇理睬他,继续摆弄手里的骨头。因为实在找不出头绪,所以他攥住骨头一端,随手向地面敲了一下。只听轻微的一声脆响,无心大吃一惊,万没想到骨头竟然应声断为两截。一段中空的骨棒落在无心面前,骨中迅速逸出几团惨绿鲜红的光芒。无心仰起头,就见光团在半空中聚为一体,竟迅速融合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鬼魂。
鬼魂渐渐显出人形,朦朦胧胧的一身赤金颜色,形象类似一位练过健美的金身罗汉,其中头脸眉目最为清晰,从腰部往下开始渐渐模糊,及至过了大腿,干脆模糊成了一抹红绿交错的绚烂光芒。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左转右转,此鬼先看了看白大千,又看了看史高飞。白大千双目紧闭,史高飞还在对着儿子絮絮叨叨,于金色鬼魂最终把目光射向了无心。
无心顾不得旁人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一直被封在骨头里的?”
金色鬼魂生前想必个威风的相貌,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听了无心的问题,他张开大嘴哈哈大笑:“没错,你给了我自由。所以我要报答你。”
无心又问:“你……”
金色鬼魂傲然答道:“你可以叫我骨神。”
无心站起了身:“骨神,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骨神居高临下的笑道:“我会满足你一切愿望。”
无心不出声了,同时一脸狐疑的拧起了两道眉毛,心想你以为我没读过《天方夜谭》吗?
正当此时,骨神忽然对他做了鬼脸,随即高声笑道:“哈哈哈,骗你的!三个小东西,让我吃掉你们的魂魄吧!”
未等他话音落下,无心一弯腰抱起了散落在地的完整骨头,紧接着一手扯起史高飞,大声叫道:“爸爸,拉住白叔叔!”
史高飞猝不及防的被他拽起了身。不假思索的握住了白大千的手,他一边跟着无心往玻璃门的方向跑,一边吼着问道:“宝宝,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白大千晕头转向的调动了双腿:“还用问?你儿子肯定也被鬼迷了!”
眼看就要到达大玻璃门了,无心忽然刹住脚步,一个急转身逃向了通往楼上的主楼梯。他身后的尾巴也跟着东倒西歪的做了大转弯。在绕过大厅中央的深坑之时,无心一边狂奔一边斜眼一瞥,只见骨神的双腿也在缓缓的现形。而坑底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惨呼,一双双的鬼手向上扒住了坑沿,可见正有冤魂在争先恐后的往地上爬。
无心加快了速度,抓着史高飞发疯的跑。在一行三人全部踏上楼梯之时,后方忽然起了一声巨响,竟大玻璃门无端的爆炸,尖锐的大块碎玻璃四处飞溅,白大千只觉脊背一痛,正被一块碎玻璃浅浅的划破了衣服和皮肉。史高飞也意识到了危险,迈开两条长腿拼命往上蹿:“霸天虎来了吗?”
白大千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可眼镜片被面巾纸缠住了,导致他眼前一片白茫茫:“霸天虎个屁!你看我们谁像汽车人?”
史高飞随着无心拐了弯,三步两步的跨上了二楼,同时还有闲心气喘吁吁的嚷道:“其实我比较喜欢狂派!宝宝,你喜欢哪一派?”
无心一手抱着骨头,一手死死的抓着史高飞往上跑:“我喜欢香芋派。”
白大千的胳膊快被史高飞拽脱臼了。直着眼睛张着大嘴,他喘成了一只蹦蹦跳跳的风箱:“我们要、要往哪里去?”
无心首当其冲的踏上三楼地面:“回房间!”
白大千一侧眼镜片上的面巾纸随风飘落,一只眼前骤然清晰,他和一名现了形的女鬼来了个顶头碰。怪叫一声直冲向前,他骤然开始了爆发式的狂飙,以惊人的高速超过史高飞和无心,一马当先的把两个晚辈带进了房内。无心莫名其妙的殿了后,“咣”的一声用后背顶住房门,他急急忙忙的做出指挥:“爸,快搬电视机堵门!”
客房虽新,电视机却四四方方的老款式,而且还大屏幕,十分沉重。史高飞毕竟年轻,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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